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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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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利尔,手,手……”
石堆上站着一个妙龄少女,身着有些脏泥巴和血渍的牛仔服,风吹的她头发乱糟糟地飞在空中,细瘦的手里抓着的刀控制不住地颤抖,铛啷一声掉在地上。
“手什么啊?”恩利尔走过去,把刀捡起来,在袖子上擦净,递给少女,“拉斯提亚,怎么吓成这样?”
“在动……他在动!”
拉斯提亚跑下石堆,“他真的在动,你没看到吗?”
“啊?”恩利尔走过去,那只手确实在颤抖,他无奈地说,“那就证明他还活着,应该跟那边的是一伙人,直接把他刨出来吧,看看身上有没有什么能吃的。”
拉斯提亚顺着恩利尔的目光看过去,石堆旁还有几个模糊的血人,身上有着大小不一的伤口,其中一个伤势较重的已经面色灰白,细碎的沙土黏在脸上,像雀斑。
“恩利尔,我们不是出来找水的吗?别……别管这个了……”拉斯提亚撇过头去,捂住鼻子,“怎么流了么多血呀?”
“是你自己身上的味道。”恩利尔说着,抬起胳膊轻嗅了一下,“我们的味道,他们身上的血都是干的,没有新伤了。”
恩利尔推着拉斯提亚靠近地上的血人,“你闻闻。”
拉斯提亚紧闭着眼睛蹲下去,又惊讶的捂住嘴巴,“只有泥土的味道,那他们?”
“地球人。”
“杀了?”拉斯提亚问。
“你疯了吗?”恩利尔蹙眉,几乎是立刻反驳,“你看他们身上穿的衣服。”
他指着墨蓝色的影子,“看他们的铭牌。”
拉斯提亚撇撇嘴,嘟囔着:“我不认识地球字。”
恩利尔蹲下去,把衣服褶皱抻开,拇指感受着上面的凸起,“夏……珩,上校。”
拉斯提亚学着他的发音,“夏珩?”
“看制服的样子应该是空天军,杀了他们等于活腻歪了。”恩利尔把地上的人从石堆旁挪到空地,回身看着正在拱动的石堆,“把那里面的也救出来吧,拉斯提亚,你去把麦什塔尔他们叫过来,再拿点酒精和纱布,再给医院打个电话。”
“还要告诉爸爸去找县长。”
恩利尔一阵嘱托,拉斯提亚点点头,转身跑开了。
红沙已不再漫天飞舞,恩利尔把身上的土拍走,拿出微湿的布擦拭胳膊和脸,他的耳朵被细微的声响吸引,不自觉地抽动,他转过头。
“哗啦啦——”
石堆被拱起一个圆润的弧度,像薄皮易破即将喷出的岩浆,刚刚伸出的模糊五指扣在石头上,指尖泛白,青色的血管蜿蜒绕过指节,鼓鼓地凸起,猛地一撑,一个被红灰洗刷过的人便挣出来,双目狠厉如鹰,和一脸蒙的恩利尔四目相对。
恩利尔看着男人身上的制服,心下一抖,赶紧跑了过去,赤手刨着石头堆,问:“您是……”
男人咳出一阵尘气,扫了他一眼,嘴角挂着着血,哑声说:“先麻烦你帮我把他拽出来。”
恩利尔低头看去,男人右臂还被压在下面,身下躺着一个不省人事,穿着蓝白条纹衣服,挂着漂亮脸蛋的地球人。
“好的长官。”恩利尔更卖力了,额上冒出汗珠,他的手布满厚厚的硬茧,长期劳作让他的肌肉如铁打一般强壮,没几下就把压在霍连声胳膊上的石头都捞起来扔走了。
“谢谢你。”得到解脱的霍连声将手虚握成拳,捂住嘴巴咳出一口血沫,咽下嘴里的甜腥,“你是梅尔坎人?”
“恩利尔,长官,我叫恩利尔,住在这附近。”恩利尔看着霍连声艰难的起身,又弯腰欲把底下的人拉起来。
“我帮您。”
恩利尔快了霍连声一步,手伸到陈烬身下,左手握住他的肩膀,将人抱了起来,淡淡的血腥味灌进鼻腔,肌肤隔着布料相贴的瞬间,恩利尔才反应过来这是个男人。
“长官,怎么称呼。”恩利尔把人紧紧的抱在怀里,生怕掉下去,他刚刚讨好了一个军官,帮他把伤员救了出来,还考虑到对方受伤的胳膊把伤员抱了起来,没让军官费力。
但对面的人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他思来想去,决定将人抱的更紧些,确保陈烬不会掉下去。
霍连声冷冷的开口,常年平淡的一张脸挂上苍白,布满尘色,“你认识地球字吗?”
“认识,认识的。”恩利尔认识的不多,但他还是不断的点头。
“这几个字怎么念?”霍连声点点胸前染血的铭牌,目光冷冽覆满霜雪。
恩利尔脖子发紧,微微前抻,一字一顿,“霍……连声,中情……九……”
他猛地抬头,“霍……霍副局长……”
“嗯。”霍连声轻哼一声,抬脚踩在石堆上,扭头看向地上的一堆人,“他们还活着?”
“活着的。”恩利尔重复,“活着的,局长,我已经叫人过来了,马上就到。”
霍连声看了他一眼,环视四周,又问:“这里看起来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你怎么在这里?”
恩利尔知道军官是误会他了,马上开口:“局长,地震之后会有动物死亡,我们可以毫不费力地它们收集起来,当作食物吃掉,运气好的话,还会有地下水喷出。”
“响动之后活下来的人都会带着家里的男丁离开城镇跑到裂缝处,我们也是无意中发现这里有人受伤,真的,真的不是我们干的。”
“已经叫人过来,他们马上就到了。”恩利尔又补充道,“衣服上的血都已经干了,我刚才也检查了一下,这几位长官身上没有特别严重的伤。”
“我们这里的医院条件也不错,他们不会死的。”
“你说过一次了。”霍连声淡淡道,头都没回,“响动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霍连声想起陈烬昏迷之前的异常举动,那代表着他完全清楚响动的来源,但可惜人现在受了重伤,意识不清醒。
他只能尝试问面前的梅尔坎少年,莽莽撞撞,还不会看人眼色,但眼睛出奇的亮,像结了一层薄冰的湖面,流着清澈纯净的泉水,不染纤尘。
霍连声在他眼中看到了畏惧二字,他抬手扶住受伤的右臂,无声地盯着恩利尔。
重压之下,必有坦诚。
面前的少年受不了两道锐利的视线,垂下眼眸,徐徐开口:“我们也不清楚,几十年来一直都是这样,每隔两个月就会重现一次,随机某地蹦出一股蓝色的光晕,再之后就会把周围的一切都卷进去,有没来得及逃走的……”
恩利尔脸变的煞白,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会被直接……撕碎。”
霍连声想起被搅成肉沫的罗舰长,眉峰微蹙,“这么多年都没搞清楚吗?”
“没有……”恩利尔低下头,“我爷爷那辈人曾经拖家带口地去——”
陈烬颤动了两下,发出一声轻哼,恩利尔看向霍连声,“局长……”
“把他也放到那边吧。”霍连声说着,抬脚要往堆下走,回头看向恩利尔怀里的人,双唇紧绷,“你继续说你的。”
恩利尔抱着陈烬,如履平地般在崎岖不平的石堆上穿行,“我爷爷带着家人搬去了另一个城镇,结果是一样的,那里没两个月也会出现蓝色的光晕,我们叫他‘伊卡莱德塞斯’。”
“伊卡莱德塞斯?”
“梅尔坎语中意为死亡。”恩利尔说着,把怀里的病号轻放在地上。
“En cas de décès”
“他容易呛血,你把他的头偏过去,再垫高点。”霍连声指着陈烬说完,又看向恩利尔,“你怎么会说地球语?”
恩利尔按照霍连声的指示摆弄完地上的病人,起身擦掉头上的汗,“两年前,我被伊卡莱德塞斯轰到了悬崖下,有一个地球男人救了我,我在他那里养了很久的伤,地球语就是他教我的,他还告诉我很多和地球相关的事情。”
恩利尔低下头,盯着陈烬的脸看,“和这个人……有点像,又不像。”
霍连声有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他几乎是强压着激动,一脸平静地开口:“他现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