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我从不看爱情电影，但这部我恰好看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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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并肩而行，在慢节奏的校园里，遇到些眼神明亮神采奕奕的年轻学生，一路风景平和，两人心情才逐渐好转。夜色渐晚，等他们到了，伸手已是一片漆黑，路灯微弱，昏黄的光有些落寞地洒落在漆红的跑道上。他们不自觉地一同踏上跑道，在黑暗里并不突兀，甚至完美融入其中，年轻人从身边有说有笑地走过、或低头认真跑步穿梭而过。中间的绿茵场则是完全没有灯的，踢球的人已经离开了一大半，还剩下零星几个稀稀拉拉地边聊边走。
在这种环境里，林景川不过呆了十几分钟也完全放松下来，被扑面而来的活力感染到，不禁问他，“你要带我来的是操场？”
“是。”他又说，“这不是普通操场，我在这里呆了几年，几乎天天来这里，比研究中心去得都勤。”
“怪不得你喜欢有氧运动。”
其实他想说，怪不得你的肌肉那么漂亮，但转念想在学校说这些话有些不合时宜，便换了一句。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突然发出笑声。
夜色有些深，灯光难以抵抗四周一整片的黑暗，经辉转过头看向他，看得不怎么真切，“这里晚上就是个小型社会，有人在这里谈恋爱、有人在这里聊学术，还有人运动，演奏乐器，唱歌，放电影。”
林景川抬头看，果然有几个人已经占据了球场中间，正在架小型户外电影设备，应是准备放今夜的电影了。
“你在这里观察人？”
林景川愣了，他以为经辉这类人，对外界应该不怎么关心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我来这里观察别人，试图理解别人的人生，验证我的人生是否正常。”
他很少讲这种酸溜溜的话，林景川更惊讶了，“怎么说？”
“我那时候怀疑，我是不是不太正常，投入到一件事里，很容易忽略周围其他一切。所以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尝试想要去纠正，但我的人生阅历太单薄，只能靠观察别人，模仿别人。”
“那你学会了吗？”
“当时没有，我无法认同那些人，最后我也不认为我是不正常的。但自从我和你重遇后，我理解了他们，也成为了他们。”
林景川怔住了，他明白经辉未说出口的意思，心里涌出些甜蜜但转瞬又变成了酸楚，他继续试探，“我以为你是一个绝对理智的人，所以不会有常人那些烦恼。”也就不会像常人那样心生爱意，这句话才是他想说的。
经辉沉默了一下，终于问他，“我曾经说过，我只是个普通人，你不信吗？”
“相较其他人，我只是专注力强一些而已。”
两人在跑道上已走过一圈，身旁不断有人跑过，脚步轻快，呼吸有力，年轻人在按照自己的节奏，埋头做自己的事，没人注意到他们，他们也暂时忘记了其他人的存在。
林景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转过头看到电影设备已被架好，零星几个学生开始聚集在绿茵场上坐下等着电影开始。有些好奇是什么电影，他全神贯注盯着电影开画，第一个镜头是白色的奶油爆浆逐渐覆于红色的草莓酱上继而两种颜色在蓝莓派上交融。林景川有些惊讶，难道这就是缘分？他问，“这部电影看过吗？”
“以前我从不看爱情电影，但这部我恰好看过。”他转过身，看着他说，“因为你发过剧照。”
那是几年前他和曾雨买到蓝光碟，在家看这部电影，当时心情很好，发朋友圈记录下来。发的具体内容早就忘光了，经辉竟然翻到了，他有些兴奋。但很快又生出一丝恐惧，他怕他问当时在和谁看这部电影。
经辉对他果然比他对经辉要宽容得多，又或许是他比较聪明，不给自己添堵。经辉没有问他这些，而是说，“我从前从来不相信爱情能让人冲昏头脑，失去理智，甚至死去活来，和你在一起之后我明白是我太浅薄了，我之前只是没遇到那个能时时刻刻左右我意志的人。”
他说这段话的时候，林景川是看不太清他脸的，但能隐隐看出他的表情异常认真，含着光的眼眸直直盯着他，声音甚至有些颤抖。他虽还是从容在讲这些话，却总给人情绪已经压抑到了极致，快要爆炸之感。
他有些残忍，戳破他打造的爱意可以肆意宣泄的幻境，将他从沉浸之中惊醒，就好像一个拿着棍棒将蚂蚁辛苦筑成的巢穴捣得乱七八糟的顽皮小孩，
“那你相信爱情是一时冲动，只存在于短暂的片刻间，时间能磨灭一切，最终爱会被生活的琐碎消耗殆尽吗？”
林景川心想，如果两人之间的爱注定会消磨，那么他不希望跟他一起陷入俗世循环的那个人是经辉。
轮到经辉愣神，他只沉默了片刻就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我认清内心后，我发现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我心里全都是你。每一天每时每刻我都在想你，即使你现在在我身边，我还是在想你。”
他有些激动，抓起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心脏处。黑暗里林景川完全分不清他的动作，却被男人不断颤抖着的手触动了，他在犹豫要不要再相信面前的男人一回，他在分析自己会不会重蹈覆辙陷入痛苦里。
察觉到他的沉默，经辉又说，“景川，你到底在怕什么？”
林景川许久仍不知该说些什么，经辉保持着抓着他的手放在他胸膛上的动作，隔着衣服林景川手上传来心脏有力的律动，“你感受到了吗？这颗心里现在全是你。”
林景川看着他明明在说着爱意，却面色痛苦，荒谬感横生，爱不应该让人痛苦，可是他自己竟也满心苦涩。
“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是因为你认为十八岁时候的决定导致了日后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
“你离家出走，没办法获得长久安稳的生活，我至少是导火索，所以我很愧疚也很心疼你。”
他猛地抬起头眼皮半闭半开冷静地看着经辉，微带一丝笑意，经辉竟觉得他这副模样有点睥睨众生之感，紧接着他以充满骄傲与自信的语气宣布，“我一直想告诉你，我所有决定都是遵从我内心的选择，不是因为你，我也从未后悔过。并且，我过得还不错，至少自由随性，所以你不必认为我需要你的拯救。”
经辉怔住了，他从没想过林景川竟然会这么认为，顿时一股酸意从鼻腔直冲头顶，他有些激动大声说，“但我不可能因为愧疚想和你在一起。愧疚会让人时时刻刻想着你吗？我对你的爱不够明显吗？”
“…”
他一味沉默，经辉这才正色又恢复了冷静的一面，目光透着聪慧，“你不敢相信我爱上你，是因为你真的爱上了我？”
经辉完全说中了他的心思。
林景川被逼得没有办法，深吸一口气，他想闪躲，却在经辉的目光下逃无可逃，他终于有些崩溃忍不住流露一些真意，“我怕你会和从前那些人一样，上头的时候爱我，冷静下来又离我而去。我的人生在不断失去，再也经受不起几次了。”
他说完这些才低下头不去看经辉，也不再尝试看清他的表情。他在内心一片慌乱中再次认定，他实实在在承受不了第二次失去经辉的后果。
听这么说，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上经辉的心头，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林景川过去经历的一切。
经辉的语气有些沮丧，透着灰败与无力，“我不知道其他人，迄今为止我仍然是一个专注力很强的人，沉浸于一件事之后很难自拔，甚至会产生一种信念感。有时候别人会说我刻苦有钻研精神，但我知道我天生就这样。自我爱上你之后，我常常感到害怕，因为我对你的沉迷程度已经超过了过往所有事物，我甚至信奉你。”
林景川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放松了一些，他抬起头，“你在哪里学会这些话的？”
经辉忽视他的调侃，不想这个话题又被林景川插科打诨混过去，他说，“你很喜欢《蓝莓之夜》，女主角的爱人离她而去，她痛苦到放逐自己，途中见证那么多悲剧，最后还是回到咖啡馆。”
林景川紧接着说，“我们不是活在爱情电影里。”
经辉愣神的瞬间，林景川趁机从他胸膛上抽回手，两人对峙地站着。
两人又陷入沉默，林景川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经辉忍不住哽咽，“你这么好，失去你的人没有意识到他们失去的是什么，这些人里只有我是失而复得，所以我会更珍惜你。你不要因为还没发生的事，拒绝我的一颗真心，好吗？”
经辉第一次剖白自我，恨不得剥开心脏告诉林景川他是多么爱他，可他仍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终于有些生气，却听到林景川说，“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他的意思再明确不过，经辉瞬间懂得他所谓的失而复得理论在林景川看来有多么荒谬。他曾经权衡利弊之后选择离开林景川，随着时间流逝，按照正常规律，人会变得更理智，成年人会更趋于利益去做选择，凭什么他就要相信快三十的经辉会比十八岁的经辉要更爱他，不会像过去一样抛弃他？
过去的事已经没有可能去改变，他选择不回答这个问题，语气肯定，眼神坚定，“我会证明给你看。你说时间会磨灭爱意，但时间也可以证明一个人的心，你呆在我身边，时间会告诉你答案。”
林景川抬头就着昏暗的路灯与朦胧的月光，就着电影配乐，就着年轻人的欢声笑语，终于看清了经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眼波流转，仿若目之所及的光亮来源于此，恍惚中好像照亮了他那颗隐在黑暗深处的心。
“好。”
他笑着给了他今晚唯一一个让他稍微有些宽心的回答。
经辉听到他突如其来的应和，不禁牵起他的手，他没有闪躲，于是经辉拉着他走入绿茵场，坐到角落，隐入黑暗里，同他坐在一起看电影，期间一直拉着他的手没有放开。
电影播到了第二段爱情故事，爵士乐响起女人独自喝酒喝到趴在吧台上，呢喃着什么。
他趁机偷偷靠在他的肩膀上，就好像多年前那个开端一样，他靠着的还是他爱的那个少年，但好像又哪里都不一样了。
感受到他主动倚靠在他身上，经辉的心脏正在迅速加快跳动，心内充斥着满足感，继而生出些力量，他偷偷伸手抓着他的手。
电影正在上演一个悲剧故事，女人歇斯底里地讲她对丈夫的复杂情感，他们在这个遗憾的结局里生出些想要珍惜对方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