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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卖菜第一天（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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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家没有你这样的耻辱！”
“你怎么还不去死！”
“和你在一起我都觉得恶心！”
那些刺耳的话、那些黑影再次从四面八方袭来。
“哔—哔—”
就在他要被吞噬的前一秒，就在他放弃挣扎前，突然响起了一阵短促熟悉的三轮车喇叭声。
“喂！邬彧！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今天要一起去卖菜的吗？”一道清冽的声音传到了快被淹没的邬彧的耳朵里，邬彧再次挣扎了起来，紧接着一只略带薄茧的手拨开了那群黑影伸了进来。
邬彧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那只手。他被拉了出来。无数黑影在车灯的照射下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看清了那人的脸，熟悉的蓝色工装，和那人身上熟悉又安心的味道。是柳时予。
“走，我们去卖菜。”他把邬彧拉到车上。柳时予再次按响喇叭。
“铃——铃——”
邬彧定的闹钟响了。
邬彧烦躁的关掉了闹钟，想要再继续睡一会儿，这是他这几天做的唯一一个还算不错的梦。就在他又闭上眼睛的猛地想起来，今天要早起和柳时予一起去卖菜！
他又赶忙起床换了一身衣服——他换上了自己那套名牌衣服。去洗手台刷了牙，洗了脸，用昨天柳时予给他的刀片刮了刮胡子。让自己看上去尽量利索一些。看了一眼手机。三点四十五分，还来得及。
他换好鞋子就下楼等着柳时予来接他了。
三点四十六、三点五十、三点五十九，他一遍遍的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开屏熄屏、开屏熄屏……
四点一到，他的焦虑开关再次被打开。怎么还不来，会不会是没起床，应该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吧！他打开了手机通讯录，看着联系人里的“柳时予三个字”，右手大拇指悬在上面不知道该不该按下去。
我要按下去吗？他下意识的啃起了左手大拇指的指甲。万一我按下去打扰到他开车了，让他分心，出车祸了怎么办？可是如果我不打电话，而他现在已经出车祸了怎么办，说不准他现在正躺在血泊里。
按，还是不按——这是一个问题。
就在他要按下去之前，肩膀从后边被人拍了一下。
“嘿！邬彧。看什么呢？这么入神。”邬彧被吓了一跳转过头发现是柳时予。
“你……这么在这里？”邬彧还没从他自己刚才臆造的画面里走出来。
“我刚刚过来就看到你盯着手机看得入迷，就想着从后面吓你一下。”邬彧捏了捏他的胳膊，发现真的是他之后松了口气。“你的车呢？”
“停在小区外面了，不然进来还要掉头，而且门卫室的灯还没亮，就不叫大爷开门了。”他再次打量起邬彧“你怎么穿上这身衣服了？我们今天是去卖菜不是买菜，这衣服多贵啊！我给你的那些呢？”
“没关系，这套衣服没什么价值”说着还扯了扯衣服。
“好吧，”柳时予耸耸肩“那我们出发。”说完朝着小区门口走去，邬彧也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小区外的三轮车旁，邬彧看了看空着的车斗，“为什么车上什么都没有？”
“我们要先去批发市场批点菜，才能去卖。”柳时予打开车门“快上车，我们得抓紧了，不然好菜都被别人挑走了。”
“嗯”邬彧上了车，看到座位上放着一件崭新的红色的工装。“这是？”
“这算是你的工作服吧！这套是新的我还没穿过”柳时予启动了三轮车“昨天看你穿我的衣服还挺合身的，所以我就拿了一套。”“谢谢……”邬彧看着这件工装，“这有什么的，”柳时予看着要变绿的红灯“既然是我把你叫来的，总得给你准备件工服吧！”柳时予摸了摸鼻子“虽然不是什么正经工作。”邬彧摩挲着这件衣服，没有回话。
“对了，”柳时予用余光瞥了邬彧一眼，“你那会儿在楼下看什么呢？我过去你都没反应。”
“没……没什么。”邬彧心虚的看向窗外。
说到手机，“你这几天是遇到了什么事吗？你每次看手机都会皱眉头……”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转过头来看着柳时予。柳时予没想到邬彧会叫这么问他。他换挡的手顿了一下。“没什么，家里有点事。”他淡淡开口，很明显他不想谈这些。“这……这样啊。”邬彧听出来了他语气中的烦躁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车内再次安静了下来。某种尴尬的气氛爬了上来。幸好已经离批发市场不远了。
“换好上衣，我们到了。”柳时予停稳，两人一同下了车。“跟我来。”
虽然还是凌晨，蔬菜批发市场里早已灯火通明。大多数摊位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柳时予带着邬彧在一个一个摊位穿梭着。
“小柳啊，又来进菜来了？”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六十岁的老爷爷，他的摊位主要是一些沾着泥点的新鲜的绿叶菜，看上去是早上刚摘的。
“是啊，吕爷爷。”柳时予露出了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吕爷爷，大白菜，小白菜，菠菜这些各要四十斤。”
“好，我给你挑”吕梁平弯下腰开始挑，“我和您一起”柳时予也蹲了下来，邬彧看他这样，也跟着蹲了下来学着他的样子挑菜。
他左看看，右摸摸，刚把一颗白菜放进框里，吕梁平的声音突然传来。“小伙子，你挑的那颗不太新鲜了。”邬彧听到立刻把那颗白菜拿了出来。“头一次来？”吕梁平没有抬头。“他……是我弟弟，今天头一次和我一起来。”柳时予连忙接过话。邬彧看着柳时予，弟弟吗？又低下了头。
“小彧，我来教你。”柳时予的语气听上去还真像是带着弟弟出来打工的哥哥。“你看啊，白菜要挑根好，叶子紧实，没有虫眼和黑斑的。”他细心地讲解着，“你刚刚那颗有些虫眼。”听到他说的话邬彧拿起刚刚那颗白菜一看，在白菜的根部果然有一个虫眼，里面好像还有菜青虫在蠕动。
“把那颗菜给我吧，我拿回去自己吃。”邬彧红着脸把白菜递给了吕梁平。
“好了，吕爷爷，您算算帐。”柳时予起身拍了拍手。
吕梁平拿出计算器，“大小白菜算你一个价，七毛钱一斤，菠菜算你一块一。”他干枯却有力的手指在计算器上按下，“等于一百八十一”一道冰冷的机械女声传来。“给一百八，零头给你抹了。”吕梁平放下计算器，接过柳时予递过来的现金。“好嘞，对了吕爷爷，平板车可以接我们用一下吗？”柳时予指着摊位里的那台平板车“记得还回来就行。”吕梁平爽快回答道。
柳时予灵活的跨近摊位把平板车抬了起来，邬彧在外面向前跨了一步接了过去。两人把刚买好的菜搬上了平板车，拉着它们走向三轮车。
两人给三旅车装菜的时候，邬彧忍不住问了出来“我是不是很笨。”柳时予插上三轮车后挡板的插销，看着他“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连挑菜都不会……”他低头扯了扯衣服，柳时予摆摆手“不会可以学啊，我第一次来进货的时候也没好到哪里去。”
“真的？”邬彧抬起头，“当然了，”见他还是不信柳时予继续说“我当时第一次来这里进菜被一个黑心老板骗了，拉了一车快坏掉的菜。当时多亏了吕爷爷，他看出来我被别人诓了。不然我得赔死。”柳时予又看了看他，“这下信了吧!”
“嗯……”邬彧轻声应着。“既然信了就快走，还要进点其它菜呢！”说着推着平板车往批发市场西边走去。
邬彧跟上去“那个……我能叫你哥吗？”柳时予停了下来。“你刚刚说我是你第……如果你不喜欢就算了”邬彧说到后面越来越没底气。柳时予走过来，胳膊搭上他的肩。“那邬彧弟弟，走吧，赶在天亮前买完。”邬彧的耳朵慢慢变红，拉过平板车往前走去。
两人在菜市场前前后后逛了一个半个多小时，又批了些西红柿，黄瓜，秋葵之类的。柳时予已经算批发市场的熟人了，哪一家摊位的什么蔬菜好柳时予清清楚楚的，连带着邬彧也跟着柳时予学了不少选菜小知识。
两人把最后一箱蔬菜搬到车上，邬彧把车还给了吕梁平，吕梁平没抬头看他，手里拿着刚到的早报，嘴里叼着颗烟，仅仅只是“嗯”了一声。柳时予则在三轮车那儿给那些菜绑了几圈绳子上去。
东边的天空稍稍泛白，柳时予朝着走回来的邬彧招呼了一声“快点！我们今天稍微有点晚了。”邬彧听到他说的话立刻奔向三旅车。“我们出发。”说完柳时予便加大油门往早市冲去。
两人一到早市快就看见了刚摆好摊的王姐。“小柳，快过来，位子都给你占好了！”王姐朝着两人挥了挥手。柳时予和邬彧把车停好后一前一后下了车。王姐看到了邬彧“小邬也来了啊！身体现在恢复的怎么样。”邬彧从车上把蔬菜一箱箱搬了下来“多亏了王姐的水果，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又转向柳时予“小柳，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啊？好多老主顾都等你呢。”柳时予在王姐摊位旁边扎着棚子“今天是邬彧第一次跟着我去批发市场，我带他熟悉了一下。稍微晚了一些。”
“小邬也跟着你来卖菜了？”王姐看了看搬菜的邬彧又靠近柳时予小声问着。“他其实是我爸那边的远房亲戚，算我弟弟，我也没见过，来咱们这儿打工，没找到工作，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这儿来了，我就一并照看着了。”柳时予撒谎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毕竟，这儿没人知道他的家庭情况，只知道他自己一个人离家打工生活。“还是当时在医院里我才知道的。”柳时予起身，把邬彧搬下来的菜一样样摆在摊位上。
“新鲜的蔬菜嘞——当天现摘——”摆好蔬菜后柳时予便扯着嗓子开始吆喝了。邬彧站在他旁边，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口。
“小伙子，这菠菜怎么卖的”一位看上去四十多岁的阿姨站在邬彧的面前，邬彧顿时慌了神，“小伙子……你怎么不说话啊”。
“两块钱一斤，五块钱三斤。”柳时予上前把邬彧护在身后同时拍了拍他的胳膊，“阿姨你想买多少？”
“给我来三斤”柳时予拿出塑料袋“好嘞，袋子给您，您自己挑。”就在阿姨挑菜的时候，柳羽实转身看了看一脸失落额头上还带着点虚汗的邬彧，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第一天吗！都正常。别灰心。”邬彧点点头。
“小邬，这种事得慢慢来。”旁边的王姐走了过来，用下巴指了指柳时予“你哥他第一次也这样，当时我看他自己一个人，怪可怜的，就让他先跟着我学了一段时间。”柳时予送走了客人也凑了过来。“可不是嘛，我头两天也吆喝不出声，后来才学会。还得多谢王姐呢！”
“你王姐没文化，初中毕业就开始跟着家里摆摊卖水果，二十岁就结了婚，孩子现在十岁，老公也还体贴，倒也还算幸福。”王姐看了看东方升起的太阳。“也就会点这些东西了。小邬啊，往前看，谁都是这么慢慢熬过来的。”说着又拍了拍邬彧的肩膀。
话刚说完王姐的摊位前突然出现了客人。“老板娘，苹果怎么卖的？”
“叫什么老板娘，叫老板！”王姐走回了自己的摊位。
“小彧，这钱你拿着，去买点早餐，别呆会儿又犯低血糖了。”柳时予把钱塞进邬彧的手里。“给我也带一份。”
“嗯”邬彧走出摊位，在早市里慢悠悠的走着，他看着每一个摊位，每一个在摊位上卖力吆喝的人，嘴里反复咀嚼着王姐和柳时予刚才说的话，朝着早餐店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