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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我还在呢~ ...

  •   一周过后

      深夜的废墟被浓稠的黑暗吞噬,阳尘趴在断裂的通风管道上,舌尖抵着后槽牙——嘴里的草莓糖快嚼成渣了,甜腻味混着空气中的铁锈味,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下方巢穴里,巨型蚯蚓正用布满吸盘的躯体撞击岩壁,体表孢子囊泛着鬼火般的绿芒。

      “西侧三只,东侧五只。”阳尘压低声音,用靴尖踢了踢管道边缘的碎石。余光里,墨的身影嵌在阴影里,像一截淬了冰的钢筋。

      过去这家伙每次动真格前,肩背总会不易察觉地绷紧,此刻却纹丝不动,只有风衣下摆被地底卷起的气流微微掀起。

      墨没应声,只是抬了抬手。这一次,黑雾不再是狂暴的漩涡,而像被磨利的钢丝,悄无声息地射出。阳尘只看见几道极细的黑线划破空气,下一秒,最前排的蚯蚓便在原地僵住,体表绿芒“滋”地一声灭了,化作簌簌掉落的灰烬。

      没有腥臭,只有类似高压电击穿空气的焦味。

      “喂,你这招跟谁学的?”阳尘从管道翻身跳下,故意用肩膀撞了撞墨的胳膊,“才一周就恢复的这么好了?”

      墨侧身避开,指尖残余的黑雾如细砂般散落:“时念的药剂很有用”阳尘敏锐地发现,他说话时喉结滚动的幅度比往常小了些——过去每次动用能量,这家伙喉咙里总会发出压抑的声响,像生锈的齿轮在硬磨。

      阳尘摸出金属药瓶晃了晃:“时念新弄的抑制剂,你对之前的不是产生免疫了吗,这是新的,来一针?”

      墨看了眼药瓶,又看向阳尘背上上未愈合的伤口——那是几周前替他挡辰烬攻击时留下的。他没接药瓶,反而从自己背包里掏出管愈合膏,丢给阳尘:“给。”

      “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阳尘接住药膏,挑眉,“什么时候学会关心人了?”

      “嗯。”墨言简意赅,转身走向巢穴深处。阳尘看着他的背影,发现他走路时膝盖也不再像刚醒那样微屈。现在的墨,步伐稳得像在平地上行军。

      地底突然传来闷响,比蚯蚓撞击岩壁的声音沉得多。阳尘立刻开启空间感知,脸色微变:“有大家伙!地下二层,像是……变异蜈蚣,带毒腺的那种!”

      墨的眼神瞬间凝起,周身黑雾翻涌。他蹲下身,指尖按在地面裂缝处,片刻后起身:“神经中枢在第七节腹板,毒腺位于头部触须。”

      阳尘握紧合金短刀:“行,你负责破甲,我负责切毒腺?老规矩,我喊‘跳’你就——”“好。”墨打断他

      变异蜈蚣破土而出的瞬间,阳尘终于明白墨的变化。那怪物足有二十米长,背甲像块生锈的铁板,张口时喷出的毒雾瞬间腐蚀了地面。但墨没像以前那样硬抗单打独斗,而是配合阳尘协作进攻”

      “就是现在!”阳尘大吼,同时发动空间异能。他要将自己与蜈蚣第七节腹板的空间距离强行压缩,像被弹弓射出般撞向目标。短刀刺入的瞬间,墨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却在接触到墨周身的黑雾时迅速凝固。

      战斗结束得异常干净。墨站在蜈蚣残骸旁,风衣上没沾半点血污。他弯腰捡起一块脱落的背甲,指尖划过上面的毒斑,黑雾接触到毒液时发出“滋滋”声,却没像以前那样剧烈翻涌。

      阳尘走过去,踢了踢背甲:“可以啊你,终于学会一起了”

      墨抬起头,默默的将背甲丢在地上,他顿了顿,补充道,“嗯”

      阳尘耸耸肩,笑着把愈合膏往手腕上的擦伤处随意抹开:“那是,就咱俩这关系,配合杠杠的。”

      他顿了顿,收起几分玩笑,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侧头看向身旁的墨,“对了,一直没机会问,时念的那些抑制剂…对你的身体伤害大吗?”

      墨正低头整理着随身装备,闻言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抬眸,眼神先是下意识地落在阳尘手腕那抹淡淡的药膏痕迹上,那目光似乎比平时多停留了一瞬才移开

      望向远处灰败的地平线,声音是一贯的平淡,却罕见地没有回避:“还好。实力越强,压制起来就越痛苦。但时念考虑到了这点,配方都是临时性抑制剂,不会产生绝对免疫效应,对于抑制…那种痛苦,很有用。”

      阳尘心里“咯噔”一下。这坦诚得让他有些意外,更让他的心像是被轻轻捏了一下。过去的墨,就像一块封冻万年的寒冰,就算被那力量折磨到濒临崩溃,也绝不会吐露半个关于“痛苦”的字眼。

      但现在…这块冰似乎正在他眼前悄然融化,露出底下从未示人的脆弱。他把玩着手里已经拧紧的药膏盖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边缘,沉默了几秒,心跳却莫名地有些加快。

      他终于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墨,问出了一个他过去绝不会问、也知道对方绝不会回答的问题: “所以…疼吗?”

      这两个字很轻,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也在他自己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他几乎能听到自己鼓噪的心跳声,担心这个问题太过越界,又会把墨推回那个冰冷的壳里去。

      墨愣住了。他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问题会以如此直接的方式出现。

      那双总是沉寂如古井的眼眸里,清晰地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波动,甚至有一丝…慌乱?疼吗?

      问的是抑制剂注射时的刺痛?还是力量被强行压制时反噬的痛苦?抑或是…日复一日压抑本性、将那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囚禁于自身时,那无休无止的磨损与煎熬?

      他似乎从未思考过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从未有人问过,也因为他早已习惯了将那感觉归为“必须承受”的一部分。

      他本能地想要像过去一样,用“无事”或沉默搪塞过去。但那简单的两个字,和阳尘眼中那份不容错辨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关切,像一道温暖却不容抗拒的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他早已习惯冰冷的内心深处,让他无所适从。

      他抿紧了唇,视线微微垂落,避开了阳尘那过于灼热的目光,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就在阳尘几乎要后悔问出口的时候,他才极轻地、几乎像是叹息般地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破碎的坦诚: “…会痛的。”

      这三个字轻得几乎要消散在风里,却像重锤一样砸在阳尘心上。他依旧没有看阳尘,仿佛承认这件事本身,就需要耗费巨大的勇气,甚至让他感到一丝陌生的羞赧。

      “但…熬一熬,就过去了。”他补充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却比任何抱怨都更让人心头泛酸。

      那是一种经年累月、独自吞噬所有苦楚后形成的麻木,也是一种令人心疼的坚韧。阳尘看着他低垂的侧脸、微微颤动的睫毛和那紧抿的、似乎还在努力维持平静的唇线,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酸涩涩的,却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和暖流。

      他忽然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正在因为他,慢慢地、笨拙地、尝试着撬开那封闭了不知多久的心扉,哪怕只是露出一条细微的缝隙。

      这份小心翼翼的坦诚,比任何话语都更珍贵,也让他的心跳得更快了。他几乎是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动作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和犹豫,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墨的手背

      只是一个极其短暂、近乎试探的接触,一触即分,仿佛只是不经意间的掠过。 “下次…”阳尘的声音也低了些,带着一种罕见的温柔,“下次要是太难受,别硬扛。好歹…我还在呢。”

      那瞬间的触碰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墨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却没有躲开。他沉默着,然后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这是一个几乎看不清的动作,但对他而言,已是巨大的回应。

      阳尘收回手,感觉指尖还残留着对方皮肤微凉的触感。他没有再说安慰的话,只是用力地拍了拍旁边冰冷的金属栏杆,发出“哐”的一声轻响,语气重新变得明亮起来:“走了!前边那片废墟还没巡查完呢!赶紧的,完事儿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时念新捣鼓出来的能量棒,听说这次是草莓味的!”

      他率先向前走去,步伐轻快。墨抬起头,看着阳尘的背影,抬手极轻地碰了一下刚才被短暂触碰的手背,那感觉转瞬即逝,却留下了一丝陌生的暖意。

      他沉默地跟上,周身那冰冷孤绝的气息,仿佛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融化了一角。
      墨跟在他身后,步伐不疾不徐。月光透过穹顶破洞照下来,在两人身上投下长短不一的影子。

      阳尘走在前面,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棒棒糖棍,嘀嘀咕咕地算着基地的罐头储量,又好似在想些什么

      墨看着他的侧脸,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话。他只是加快了脚步,与阳尘并肩而行。夜风卷起地上的碎石,两人的影子在废墟里交叠又分开,像极了末日里两棵并排生长的枯树,看似独立,根系却在地下悄然纠缠。

      远处,变异兽的嘶吼隐隐传来。阳尘摸出两根棒棒糖,一根草莓味,一根葡萄味,随手往后一递:“选一个?算你刚才配合得好。”

      墨看着他递过来的手,指尖还沾着战斗时的灰尘。他沉默地接过葡萄味的棒棒糖,剥开糖纸时,故意避开了阳尘的手指。阳尘没在意,把草莓味的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快吃吧,吃完赶紧回去,我还得教时念怎么用新弄来的蒸馏器呢。”

      墨“嗯”了一声,将棒棒糖塞进嘴里。酸甜的葡萄味在舌尖散开,他望着阳尘大步流星的背影,看他踢开脚边碎石时,裤腿扫过地面的弧度——这人总是这样,莽撞得像颗没装引信的炮弹,却偏偏在每次他能量枯竭时,用后背为他筑起唯一的掩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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