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3、第 113 章 ...
-
工作日的时候黄鑫一般都会提前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场等着顾宏山。他将车停好后，就拿出手机刷视频，车窗突然被咚咚咚的声音敲响，黄鑫侧过头，看见是顾杰，他按下车窗：“顾杰？”黄鑫今年五十六岁了，他跟着顾宏山有十多年了。
“黄叔，我找您有点事。”顾杰礼貌的说道。
黄鑫虽疑惑顾杰怎么会找他，还是打开车门下了车。“有什么事？”
“黄叔，我们换个地方说吧。”顾杰往停车场的角落走去，黄鑫跟在他的身后。
顾杰将黄鑫引到一处远离主通道、被几根粗大承重柱遮挡的角落。这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建材包装箱，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顾杰停下脚步，先是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除了他们两人外，再无第三双耳朵。他这才转过身，面向黄鑫。
黄鑫站在他对面，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
顾杰没有立刻切入正题，而是先抛出一个看似闲聊的开场白：“黄叔，您跟着我爸……也不少年了吧？”
黄鑫闻言，脸上的皱纹似乎舒展了一下：“哎，是啊，整整十五个年头了。时间过得真快。”尽管他深知顾宏山对顾杰这个儿子诸多不满和打压，但面对顾杰，他依旧保持着表面上的客气和距离。
顾杰点了点头，眼神却渐渐变得深邃起来。他沉默了几秒，仿佛在积攒勇气，又像是在寻找最合适的措辞。终于，他深吸一口气，向前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异常严肃和凝重：“黄叔，我今天找您……是想问一些……关于我爸的事。”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黄鑫的反应。“一些……可能不太方便让外人知道的事。”
黄鑫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插在口袋里的手似乎微微握紧了。脸上那点困惑迅速被一种更深沉的警惕所取代。他没有接话，只是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顾杰，仿佛在评估他话里的分量和意图。
顾杰见他不答话，心知必须把话挑得更明一些。他的喉咙有些发干，但还是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声音压得更低：“我知道……您每天跟着他，几乎是形影不离。他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尤其是……一些比较特殊的地方，比如……城郊的那家阳光福利院……您应该……都是清楚的吧？”顾杰在说出“阳光福利院”几个字时，刻意加重了语气，目光直视着黄鑫的眼睛。
黄鑫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要避开顾杰的目光，但最终还是强撑着与他对视。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紧紧的直线，脸颊的肌肉微微抽动。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过了好一会儿，黄鑫才沙哑地开口：“顾杰……你……你问这些做什么？董事长他的行程……都是工作安排。我……我就是个开车的，我只负责安全把他送到地方，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顾杰看着他下意识搓动的手指和微微闪烁的眼神，心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黄叔！您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那些孩子！那些才几岁的孩子！他……他在里面做了什么……您难道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吗？！您每天接送他，看着他进出那种地方……您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什么？！”顾杰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许，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引起了微弱的回声。
黄鑫被顾杰这突如其来的逼问弄得脸色发白。他猛地后退了半步，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麻木的平静所覆盖。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上擦得锃亮的皮鞋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顾杰……我……就是个司机。端人家的碗，服人家的管。董事长他……对我有知遇之恩，给了我这份养家糊口的稳定工作。有些事……不是我能问的，也不是我该知道的。”他抬起头，看向顾杰，眼神复杂，里面有同情，有挣扎，但更多的，是一种明哲保身的退缩和沉默。“知道的太多……对谁都没好处。你……你也别再打听了。对你……没好处。”
这番话看似劝诫，实则已经是一种变相的承认和拒绝。黄鑫知道，但他选择不说。
顾杰看着黄鑫那副欲言又止、最终选择闭口不言的样子，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他明白了。从黄鑫这里，他得不到任何直接的证据或证言。眼前这个看似老实本分的中年男人，用他的沉默，为顾宏山筑起了一道无形的保护墙。
顾杰说完那些话，心知从黄鑫这里已经得不到更多。他内心充满了失望、愤怒和无力感的悲凉。他不再犹豫，决绝地转过身，迈开步子，准备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角落。
就在他的脚刚迈出两步，顾杰的身影却猛地顿住了。他没有立刻回头，只是僵直地站在那里，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拉出一道沉重而压抑的剪影。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仿佛只是心跳漏掉的一拍。顾杰极其缓慢地侧过半边身子，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冰冷而清晰的语句：“黄叔……您……也有孩子吧？”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在寂静的空气里充分回荡。然后，他继续用那种平静到令人心慌的语气补充道：“算起来……您的孩子，现在……应该也已经有孩子了吧？”
黄鑫原本强装镇定、甚至带着点麻木的脸，瞬间血色尽褪，他的瞳孔猛地放大。
黄鑫的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试图说些什么。
顾杰的这句话，太狠了！它没有直接质问，没有道德谴责，而是用一种最朴素、最直白的方式，将“孩子”和“孩子的孩子”这个概念，血淋淋地摆在了黄鑫面前！
顾杰站在不远处，将黄鑫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没有再说一个字。此刻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
然后，顾杰彻底转过身，再也没有回头。
黄鑫站在原地，望着顾杰渐行渐远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他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抖出一根，点燃。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映照着他写满复杂情绪和深深皱纹的脸。
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光滑的办公桌面投下细长的金色条纹。
“你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我怎么听着，有点像是在威胁他？”
“从他的反应来看……他心里肯定知道些东西，只是选择了沉默。”顾杰随意的靠坐在楚萧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上。
“他选择明哲保身，倒也情有可原。看来，眼下只能死盯顾宏山这边了。”
“我姐那边……她知道多少？”
楚萧轻轻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很小：“我没跟她细说。只是提醒了她一句，顾宏山可能会出事。”
“她没追问？”顾杰有些诧异。
“问了。”楚萧的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浅笑，“但我没告诉她具体原因。”
“其实……跟她没什么不能说的。”顾杰身体向后靠去，“我姐她……心里早就已经不认他这个父亲了。”
“嗯。”楚萧点了点头：“她已经在暗中联系其他股东。等顾宏山的事情爆发后，她会推动董事会，推举你接任董事长的位置。”
顾杰闻言，猛地坐直了身体，眼睛微微睁大，脸上写满了惊讶：“我要是没发现这些事……你们是不是就打算……搞突然袭击？把我蒙在鼓里直到最后？”
“不会。”楚萧从办公椅上站起身，绕过宽大的办公桌，缓步走到顾杰面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杰，眼神坦诚而温柔：“我已经在准备……找合适的机会告诉你了。只是没想到……事情会以这种方式先被你知道。”
顾杰仰头看着他，眼中的疑虑渐渐消散。他忽然伸出双臂，紧紧地环住了楚萧的腰，将侧脸深深地埋进他的小腹处。他的声音闷闷地传来：“谢谢……谢谢你没有让我……在事情被彻底爆出来、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才最后一个知道。”
楚萧的心软成了一滩水。他抬起手，轻柔地抚摸着顾杰柔软的发顶。
沉默了片刻，顾杰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如果根本没有顾宏山这件事……你是不是就……真的不打算回来了？”
“会回来的。我父亲和阿姨都还在这里，我怎么可能不回来？”他顿了顿，语气染上一丝苦涩：“只是……我怕听到你的消息。所以这些年，我几乎断了和所有高中同学的联系，也不敢轻易踏足这座城市。”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温柔：“等这些事情告一段落，有时间，我带你回去见见我爸和阿姨吧。”
“什么？！”顾杰猛地抬起头，动作快得几乎要扭到脖子！他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声音都变了调：“你不怕他们……他们不会……反对吗？不会……接受不了吗？”
“不会。”楚萧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眼神里充满了爱怜。“还记得你姐当年……是怎么质问我的吗？她问我，敢不敢把喜欢你的事，告诉家人、告诉老师、告诉同学。”楚萧的目光变得悠远：“老师和同学的目光，我可以不在乎。但家人……不行。”他重新看向顾杰：“所以，大一的时候，我就向我爸坦诚了一切。他们虽然一开始很惊讶，但最终……还是理解并接受了。”他向前倾身，双手捧起顾杰的脸，目光深深地望进他眼底：“所以，顾杰……现在，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用力地、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当然愿意！”他怎么可能不愿意？他等这一刻，仿佛已经等了一辈子！他紧紧抓住楚萧的手：“你明天就不来这边上班了，那……你什么时候搬到我那里去住？”
楚萧看着他急切又可爱的样子，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回答得干脆利落：“随时都可以。”
顾杰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绽放出兴奋的光彩：“走！现在就去我办公室！”
楚萧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嗯？去你办公室？现在？”
“对！就现在！”顾杰不由分说地一把拉住楚萧的手腕，“快点嘛！跟我来！”
楚萧虽然依旧不明所以，但看着顾杰那双闪烁着兴奋和神秘光芒的眼睛，心底不由得软了下来。他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顺从地任由顾杰拉着，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外的公共区域早已一片漆黑，员工们早已下班，顾杰紧紧地牵着楚萧的手，仿佛生怕他跑掉一般，快步朝着走廊另一端、那间属于他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到底要去干嘛？”楚萧忍不住再次低声问道，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被勾起的、难以抑制的好奇。
顾杰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朝他露出一个带着点神秘和狡黠的笑容，眼睛亮得惊人：“到了你就知道了！跟我来！”
顾杰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卡，“滴”的一声轻响后，门锁应声而开。
他推开门，率先迈了进去，他没有开灯。
顾杰反手将门轻轻关上，甚至下意识地将门锁轻轻拧了一下，发出“咔”的轻响。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楚萧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
顾杰转过身，背靠着门板，目光灼灼地看向楚萧。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那种兴奋的红晕，他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地朝着楚萧走近。
楚萧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逼近。办公室静谧的空间和窗外繁华的夜景形成了一种奇异而暧昧的对比。楚萧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敲击着耳膜。他似乎猜到了顾杰想做什么，脸颊不由得微微发热。
顾杰走到楚萧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他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用指尖轻轻地抚上楚萧微微泛红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珍视而缠绵的意味。他的目光深深望进楚萧眼底。
“这里……是我的地盘。”他的指尖缓缓下滑，划过楚萧的下颌线。“我以前……每次坐在这里……看着下面车水马龙……都会想……如果你在就好了。”
楚萧的心泛起一阵细密的酸软。他没有动，只是任由顾杰的指尖在自己脸上流连。
顾杰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双手轻轻捧住楚萧的脸，拇指在他光滑的皮肤上温柔地摩挲着。他的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和深情：“现在……你终于在这里了。”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我想在这里……吻你。就现在。”
说完，不等楚萧回应，顾杰便低下头，深深地吻了上去。
顾杰的吻急切而深入，仿佛要将楚萧彻底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他的手臂紧紧地环住楚萧的腰，将他牢牢地锁在自己怀里，不留一丝缝隙。
楚萧先是一怔，随即便热烈地回应起来。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顾杰唇齿间传递过来的滚烫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他能感觉到顾杰那份压抑了太久、终于得以释放的澎湃情感。他的手也缓缓抬起，搂住了顾杰的脖颈，指尖插入他浓密的发间，加深了这个吻。
空旷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喘息声和唇齿交缠的暧昧声响。
“我想在这里做。”顾杰捧着楚萧的脸，他的额头抵着楚萧的额头，气息有些微喘。
楚萧听到顾杰这句直白而充满渴望的请求，微微一顿。他的视线掠过顾杰泛着潮红的脸颊，落进他那双氤氲着水汽、写满执着与期盼的眸子里。那句“为什么”刚到嘴边，便被顾杰紧接着的解释轻柔地堵了回去。
“我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顾杰的嗓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陷入回忆的迷离，他的额头依旧紧密地贴着楚萧的额头，传递着滚烫的温度。“在这个我坐了几年、看似拥有一切却总觉得空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幻想你就在我身边……幻想我们能在这里……像现在这样……”他的呼吸愈发急促，温热的气息拂过楚萧的鼻尖。“所以……好不好？让我们……把那些我独自幻想过的每一个场景……都变成真的？”
这简单的话语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楚萧心中所有怜惜和理解的闸门。他仿佛看到了那些漫长的日日夜夜里，顾杰独自一人坐在这间宽敞却冰冷的办公室中，对着繁华的夜景，内心却一片荒芜的孤独身影。是啊，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能重新将失而复得的爱人紧紧拥入怀中，能抚平他过往的孤独与伤痛，满足他此刻所有的期盼，这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幸运和恩赐。
“好。”楚萧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他的双手从顾杰的脸颊缓缓滑下，绕过他的脖颈，最终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脊背。这一个字里，包含了无尽的纵容、深刻的心疼和珍视。
得到肯定的回应，顾杰的眼中瞬间迸发出璀璨的光彩。他不再多言，低下头，再次深深地吻上楚萧的唇。这个吻不再像刚才那样带着试探和不确定，而是充满了笃定、急切和一种要将幻想变为现实的强烈渴望。
楚萧积极地回应着，他一边承受着顾杰近乎掠夺般的亲吻，一边引导着他，两人脚步踉跄地挪向办公室中央。沿途，顾杰的手有些急躁地拂过办公桌的边缘，将上面一份文件不小心扫落在地，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但此刻，无人理会。
终于，两人的身体一起跌入那张宽大而柔软的皮质沙发里。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不知疲倦地闪烁着，将斑斓的光影投在两人交织的身影上，像是为他们披上了一层流动的、梦幻的光纱。室内，只剩下愈发急促的呼吸声、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和压抑不住的、动情的低吟……
在这个曾经象征着权力、距离和孤独的空间里，往日的幻想正一点点被炽热的体温、缠绵的亲吻和毫无保留的交付所取代。每一个角落，似乎都开始沾染上属于他们两人的气息。这不仅是一次身体的结合，更是一场对过去孤独的告别仪式，一次用现在确认未来的郑重宣誓。夜色，正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