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初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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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时分，首都下了初雪。
星星点点的白随风飘零，还没落到地上就化了，脆弱又冰凉。
傅逍难得有闲心，在路边支了个摊子折千纸鹤，赚点零用钱。天干气躁的，他往手里呵口热气，很快叠出一只憨态可掬的千纸鹤。
身旁的玫瑰藤适时地凑过来，傅逍薅了朵塞到千纸鹤嘴里，再注入一点精神力，千纸鹤就“活”了，颤颤巍巍地挥着翅膀，飞到了一旁等候的客人怀里。
“好可爱！”
客人惊喜地低呼一声，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很吃这套小把戏，十分痛快地结了帐。
傅家大少爷冲她混不吝地笑了一下，旋即张望着后面的长队，吆喝道：“再过十分钟收摊！等不到的别等了，快回家吧。”
有人问道：“老板，明天还开吗？”
“看天气，看心情，看运气。”
那人不死心地追问：“我出双倍，明天再来呗？”
“那可不行，老板很有职业道德，绝不坐地起价。”傅逍笑道，“承蒙哥哥姐姐们厚爱，不胜惶恐，但雪不确定，花不确定，时间也不确定。咱随缘得了，别强求啊。”
天色渐晚，路边的灯光逐一亮起。傅老板哼着小曲收了摊，揣着微薄的收入，骑上那辆光成本就价值千万的悬浮暗彩摩托一路飞飙，回到了自己贫民区的小窝。
他已经在这摇摇欲坠的居民楼里窝了小半个寒假，很是自得其乐。
回家前，傅逍先拐去隔壁的菜市场收了点促销处理的蔬菜，顺带死乞白赖地求活鱼。和大爷唇枪舌战三百回合后，傅逍总算如愿以偿，美滋滋地拎着半价活鱼离开了，只留给众人一个胜利的背影。
……然后在家门口遇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凭借过人的视力，傅逍隔着大老远就看清了那个清瘦而沉默的身影。路灯昏黄，他的发上、肩上都落了雪，脸色苍白，像个不怕冷的假人。
自从上次体训馆一别，他们已经数月没有见面了。
二人隔空对视几秒，傅逍慢慢地走上前来，莫名有些无措。
他含混地发出点声音，结果还没说出完整的句子，对方倒是抢先抬手，一把将他口中含着的小棒给扯了出来。
“……”傅逍懵圈了。
李异蚺看着手里没吃完的棒棒糖，僵硬片刻，若无其事地塞了回去：“抱歉，我以为是烟。”
香莫盈在的日子总是到处吞云吐雾，李异蚺不爱干涉，但也实在不喜，长久以往，就被迫锻炼出了看不惯别人抽烟的好习惯。
“是烟你就能抢了？”傅逍觉得他莫名其妙，几口咬碎糖球，痛斥道，“没礼貌！”
“我说抱歉了。”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中央塔干嘛？”
李异蚺：“赔你一箱糖。”
“噢哟，真是财大气粗。”傅逍挑眉笑了，“不要，你陪我吃顿饭吧，怎么样？”
李异蚺的目光下移，对此十分怀疑：“你做？”
“当然。”
他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战果：“傅老板亲自洗手作羹汤，这待遇可不是谁都能享受的。今天算是便宜你小子了！”
于是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李异蚺被推着上了楼，直到被强制换上棉拖鞋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
紧紧皱起眉心，他盯着很不对劲的傅逍，心想，这人怎么这么高兴？
仔细回忆出门前傅上瑾的脸色，并不像是遇到了麻烦——难不成是塔校出了差错，将前两名的成绩填反后发给了傅逍？
李异蚺坐在窄小的客厅里，百思不得其解。
“诺，果盘。”傅逍端着盘子走过来，无比自然地招呼他，“不过敏吧？”
“……”李异蚺警惕地抱着手臂，“你下毒了？”
“下什么毒？这我自己也要吃。”傅逍嗤笑，“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心脏的人，李异蚺愤而连吃几大口水果，腮帮子鼓起两团，瞪着眼睛看他。
嘶……真可爱。
傅逍强行忍住捏他脸蛋的冲动，干咳一声，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那个……我做饭去了，你随便坐。”
老房子通风不行，厨房油烟味儿浓得呛眼睛，傅逍边咳嗽边打开窗户，深深吸口气，又叹了出来。
四菜一汤很快端上了饭桌，居然也都像模像样的。李异蚺举着筷子，试探性地夹起几筷子放入口中嚼了嚼，味道不算坏，甚至很有人味儿。
“味道怎么样？”傅逍期待地看他。
李异蚺谨慎地给出评价：“不错。”
“那当然！这可是我苦练了好几个月的成果。”傅逍扬起笑脸，又往他碗里夹了几筷，“多吃点啊，我这儿可没冰箱。”
李异蚺充满疑虑地望着他，搁了筷子问道：“傅逍，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
“停。”
傅逍竖起手掌，打断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吃饭呢，能不能别老说些扫兴的话？”
“……你很高兴？”
“是啊。”
“为什么？”
“因为遇到了让我高兴的人。”
李异蚺怔住，下意识问道：“谁？是你愿意结合的哨兵吗？”
“对。”傅逍一时口快，心脏被自己吓得快速跳动起来，“……能继续吗？把这顿饭吃完。”
哨兵呆滞几秒，咬住下唇，不知怎么感到胃口全无，但还是强行往嘴里塞了些饭菜。原本喷香的饭菜让他吃得没滋没味，没几口就放了筷子。
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急转直下，傅逍没再吭声，有些懊恼，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怎么也收不回来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啊……他叹了口气。
饭后，李异蚺心神不属地站在阳台上。说是阳台，其实最多只能面对面站三四个人，一扇斑驳模糊的落地窗，两盆欣欣向荣的花草，角落里堆积的杂物又占去了许多地方，让原本就不富裕的空间变得愈发逼仄。
傅逍有喜欢的人了。
这个认知让他头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本是为了给傅上瑾探听情报而来，却意外得知了这个消息。傅上瑾会作何感想？一定是千方百计地把那个人找出来，再想办法将其为己所用吧？
当然，在理想情况下，傅上瑾肯定更希望这个人是自己，但这是绝不可能的事，他们二人这学期的敌对已经验证了这一点。
如果那个人不肯被利用，傅上瑾一定会上手段的。
那种情况下，傅逍会心疼吗？会生气吗？会为了喜欢的人不顾一切和傅上瑾宣战吗？
他现在连好一点的房子都住不起，恐怕保护不了那个人吧？
李异蚺盯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用力地咬着大拇指，脑子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他很习惯看着雪想事情，但其实并不怎么喜欢。毕竟再怎么漂亮的景色，十年如一日地看下去也会劳累的。
要告诉傅上瑾吗？
不然还是撒谎吧，就说他们打了一架，不欢而散，什么信息也没套出来。
像是检测到他产生了大逆不道的想法，李异蚺忽然心口一痛。他垂眸，手心摁在胸口，想起傅上瑾近乎威胁的警告。
“如果再给你换一颗心，香莫盈还会把你当做弟弟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他唯一的亲人，其实只是一部分的亲人。然而他的主人，却是一辈子的主人。
由于早早预知到这位黑暗哨兵将来能够企及的高度，傅上瑾极早就对他埋下了戒心。迄今为止，李异蚺这幅身躯中真正属于他的东西其实已经不多，且未来还会继续变少，直到真正脱离一个人类的范畴。
如果有一天，李异蚺产生了忤逆的念头，首先阻止他的不是傅上瑾的势力，而会是他自己的身体。
所以，在完全成为一个没有理智的兵器之前，李异蚺会杀掉傅上瑾。
那意味着死亡，所以有且仅有一次机会，绝不能轻举妄动。
打好腹稿后，李异蚺轻轻呼出一口气，下定决心般准备转身离开，却忽然脚步一顿——
青年倚着墙壁，静静地看着他，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李异蚺错开目光，“我要走了。”
“你不是为了傅上瑾来的吗？”傅逍道，“什么都没做，回去拿什么交差？”
“不劳你操心。”
“是吗。”傅逍说，“那如果我说，你可以问我一个问题呢？”
李异蚺略微一惊，抬眸看向他。
“什么都可以？”哨兵确认道。
“什么都可以。”他答，“百分百真心话挑战，来吗？”
“没有其他条件？”
“有。”傅逍勾起一点柔和的笑意，“傅老板讲究等价交换，你要走我一个真心话，那就也送我一个问题。如何？”
李异蚺犹豫片刻，补充道：“不能问我回答不了的问题。”
“我可不是那种小人。”傅逍耸肩，“为表诚意，你先来。”
要问那个问题吗？
他抿紧嘴唇，经过一番天人交战，终于开了口：“你……”
算了。
“你在女王面前，说了什么？”
“说他狼子野心，说他为臣不忠，说他为了权力连妻子都可以罔顾，又怎么可能献出真心的忠诚。”傅逍并不意外，淡淡答道，“无非是些挑拨离间的话，傅上瑾自己也能想到，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想起傅上瑾癫狂的模样，李异蚺感到荒谬。
他嘴上说着不在乎任何背叛，将不忠不仁不义之事做了个彻底，却接受不了亲生子的状告吗？
“该你了。”
李异蚺回神：“你问吧。”
“……”
青年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咳嗽一声，眼神来回飘忽，咬重语气道：“先说好啊，只是问问而已。”
“嗯。”李异蚺，“我知道。”
“今天是初雪。”
哨兵向外看了一眼，有些奇怪他忽然提起这个话题：“是吗？”
“是的，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傅逍语速越来越快，“所以我在外面卖了一天的折纸鹤，但是临到下班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排着长队。他们希望我明天还去摆摊，我也很想去。”
虽然没明白初雪和卖千纸鹤之间的关联是什么，李异蚺还是尽可能给予了鼓励：“那就去。”
“但是明天不一定下雪。”
李异蚺抬腕查看光脑，片刻后抬头：“气象塔说会下雪。”
“但是我的玫瑰藤不一定开花。”
卖千纸鹤为什么要开花？李异蚺一头雾水地问：“你要怎么才能开花？”
“开心的时候就可以。”
傅逍深吸一口气。
“所以，你明天愿意和我一起去卖千纸鹤吗？”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初雪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