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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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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高冷养父举报后
萧檩在雨夜巷口捡到萧屿然时,没想过这孩子将来会掐着他下巴喂药。
他教他认字读书,教他明辨是非。
却没想到少年学会的第一件事是解他衬衫扣子。
“父亲。”萧屿然用他教的执笔手势握刀,“你报警抓我的时候,是不是忘了——”
“指纹锁的密码,是你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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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雨,又冷又密,像给这城市蒙上了一层洗不掉的灰翳。
萧檩撑着黑色的长柄伞,皮鞋踏过积水的地面,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声响。他刚从一场冗长乏味的学术研讨会脱身,定制西装上还沾染着室内熏香的余味,与这潮湿肮脏的巷口格格不入。他习惯性地绕开霓虹闪烁的主街,选择这条近道,只想快点回到他那间堆满书籍、只有纸墨清香的公寓。
巷口垃圾桶旁,一团蜷缩的阴影动了一下。
萧檩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顿。伞沿微抬,目光扫过。不是野猫野狗,是个孩子。浑身湿透,头发黏在额头上,破旧不合身的衣服紧紧贴着瘦小的骨架,在越来越急的雨幕里瑟瑟发抖。孩子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布包,抬起头看他。
那双眼睛,出乎意料的,没有多少孩童的天真,也没有乞怜,反而像两口深井,黑沉沉的,映着巷口惨淡的路灯光,里面是直勾勾的、近乎野性的警惕,还有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惊惶。
萧檩的眉头习惯性地蹙起。他并非没有同情心,只是深知这世界的复杂与自身的界限。他本该像绕过水洼一样,平静地走过。
一个穿着廉价亮片裙、妆容被雨水晕花的女人踉跄着从巷子深处跑出来,一把将那孩子拽到身后,自己挡在前面。她身上浓烈的劣质香水味混合着雨水的土腥气扑面而来。女人看着萧檩,眼神慌乱,嘴唇哆嗦着,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先生……行行好……”她的声音被雨声打得七零八落,“孩子……孩子他爸不是东西,我……我也养不活了……您一看就是好人,求您……给他条活路……”
她语无伦次,猛地将孩子往前一推,自己却像怕反悔一样,转身就跌跌撞撞地跑进了雨幕深处,消失在了巷子的另一头。
那孩子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稳住身子后,依旧死死抱着那个布包,抬头看着萧檩,嘴唇抿得发白,一声不吭。雨水顺着他尖瘦的下巴滴落。
雨更大了,砸在伞面上噼啪作响。巷口的穿堂风卷着寒意,吹得萧檩的西装下摆翻飞。他站在原地,伞下的空间仿佛与外界隔绝。他看着眼前这个被遗弃的、像落汤鸡一样狼狈却眼神执拗的孩子,许久。
最终,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向前走了一步,将伞的大部分移到了孩子的头顶。
“跟我走。”
声音清冷,不容置疑。
孩子僵了一下,黑沉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快的茫然,然后低下头,默默跟上了他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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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
书房里只开着一盏暖黄的台灯,光晕笼罩着书桌一角。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墨香和旧纸张的味道。
萧檩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正在批阅一份研究报告。他穿着居家的灰色羊绒衫,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灯光柔和了他平日里略显冷硬的轮廓,却未曾消减那份沉淀下来的严肃气质。
门被轻轻推开。
萧屿然端着杯牛奶走进来。当年的瘦小孩童早已抽条长大,成了身姿挺拔的少年。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头发柔软,眉眼继承了生母那份过于精致的漂亮,却丝毫不显女气,反而因为眼神里时常带着的、介于狡黠与无辜之间的笑意,显得格外生动,甚至……有些招惹。
“爸,都快十二点了,还不休息?”萧屿然把温热的牛奶放在书桌一角,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又刻意放得轻软。
萧檩头也没抬,目光仍停留在纸页上,只是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推了推滑落的眼镜。“放那儿。你明天期中考试,还不去睡?”
“复习完了,随便考考呗。”萧屿然浑不在意地笑笑,非但没走,反而绕过书桌,凑到萧檩身边,下巴几乎要搁到养父的肩膀上,带着体温的热气拂过萧檩的耳廓,“这套题出得真没水平,最后一个大题,三种解法都太常规了,我用了点超纲的知识,写了第四种,估计阅卷老师得懵一下。”
他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炫耀,像只开屏的小孔雀。
萧檩终于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却让萧屿然脸上那点小得意瞬间收敛了几分。
“基础不牢,地动山摇。炫技不是本事。”萧檩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还有,站直了说话。”
萧屿然撇撇嘴,慢吞吞地直起身,但视线却黏在萧檩身上。灯光下,养父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脖颈修长,羊绒衫的领口松垮,露出一小截清晰的锁骨。萧屿然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知道了,萧老师。”他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手指却有些不老实地悄悄伸出,想要去碰萧檩放在桌面的手腕。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皮肤的前一瞬,萧檩手腕一翻,精准地避开了,同时合上了面前的文件。
“去睡。”这次是明确的指令,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萧屿然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挫败,但很快又被更浓的笑意掩盖。“好吧好吧,这就去。爸爸也早点睡,晚安。”
他转身朝门口走去,步伐轻快,走到门边时,却又回头,倚着门框,灯光在他身后勾勒出挺拔的轮廓。
“爸,”他看着萧檩重新低下头去的侧影,声音放得很轻,却清晰地传到对方耳中,“密码我改好了,用的你生日。这样你就不会忘了。”
萧檩翻动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没有回应。
萧屿然笑了笑,轻轻带上了书房的门。
门合拢的轻响过后,书房里恢复了彻底的寂静。台灯的光晕下,萧檩维持着低头的姿势,许久未动。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细密的雨声敲打着玻璃,恍然间,与十年前那个巷口的雨夜重叠。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孩子长大了,聪明得惊人,也……越来越难以掌控。那种几乎不加掩饰的、逾越界限的注视,像细密的网,无声地收拢,让他偶尔会感到一种陌生的窒息。
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夜景。城市依旧灯火通明,却照不亮他心底深处那一丝莫名的不安。
养不熟的狼崽子。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冒出来,让他自己都怔了一下。随即,他摇了摇头,试图将这荒谬的想法驱散。
他是萧屿然的父亲,他教会他走路、说话、认字、明辨是非。他看着他从一个阴沉警惕的小兽,长成如今这副聪明耀眼的模样。这十年,倾注的心血做不得假。
只是,那孩子看他的眼神,早已不再是单纯的依赖与孺慕。
萧檩微微蹙眉,拉上了窗帘,将雨夜隔绝在外。
有些界限,不容逾越。他得找个时间,再和他好好谈一次。
他转身,关掉了书房的台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