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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茶室间的唇枪舌剑 ...

  •   米粉刚吃到一半,小店门口的风铃又发出一阵急促的乱响。周晏抬头望去,嘴角一撇:“来了。”

      话音刚落,两个年轻男生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带进一股室外的冷气。为首的那个个子不高,但精力充沛得像只哈士奇,一进来目光就锁定了周晏对面的邱天,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咋咋呼呼地喊道:

      “我靠!周晏你小子可以啊!真人不露相!藏着这么漂亮的老同学,以前过年聚会从来没见你带出来过!太不够意思了!”这话是对周晏说的,但这位名叫阿杰的男子的眼睛却一直好奇地、毫不掩饰地在邱天脸上打转。

      跟在他后面进来的是个戴眼镜、看起来稳重些的男生,叫小悠,他无奈地拍了拍阿杰的肩膀:“你小点声,全店都听见了。”然后对邱天和周晏礼貌地点了点头。

      周晏懒洋洋地往后一靠,指了指旁边的空位:“就你话多。自己找地方坐。”语气里带着点习惯性的嫌弃。

      阿杰一边拉开椅子坐下,一边继续他的“审问”,这次目标直接转向了邱天,脸上堆满了八卦的笑容:“美女,真是我们初中同学?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你在哪儿高就啊?不对,看你这气质,还在读书吧?”

      邱天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面对这连珠炮似的问题,她并没有露出丝毫窘迫,只是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回答:“是同学,初三在五班。我们应该是一届的。”

      “我就说嘛!”阿杰一拍大腿,“在哪儿读?肯定不是我们省内的大学吧?感觉跟我们这地儿出来的不太一样。”

      “在羊城那边。”邱天语气平和,并没有具体说校名。

      “羊城!好地方啊!”阿杰眼睛更亮了,“什么大学?Z大?H大?哎,我听说那边顶尖大学可多了!你学什么的?以后打算留那边发展吗?”

      周晏皱了皱眉,似乎觉得阿杰问得太细了,刚想开口打断,却见邱天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语气平和地答道:“Z大。至于以后……”她略作沉吟,给了个不失礼貌又留有空间的答案,“目前是打算继续深造,已经确定下半年去京城了。”

      这话说得含蓄,但“去京城深造”本身已经暗示了层次。小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阿杰的注意力却瞬间被“去京城”吸引,结合之前听周晏说的相亲,他自以为抓住了重点,凑近一点,压低了声音,问出了一个更冒犯的问题:

      “去京城好啊!哎,美女,像你这么优秀,长得又这么……盘靓条顺的,在大学里肯定不少人追吧?是不是眼光太高了都看不上?不然怎么还要回老家相亲啊?” 他说完,还促狭地朝周晏挤了挤眼。

      这个问题比之前更私人,且带着某种对“剩女”或“回归市场”的隐含评判。周晏的眉头彻底拧了起来,脸色微沉,刚要发作。

      却见邱天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清脆,不带丝毫恼意。她拿起桌上的豆奶喝了一口,然后才抬眼看向阿杰,眼神清亮,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困惑和反击:

      “阿杰同学,你这推理逻辑有点意思。”她先点出对方问题的不合理之处,然后不紧不慢地阐述,“难道一个人选择通过某种方式认识新朋友,就只能是因为在原有圈子里‘无人问津’或‘眼光太高失败’吗?”

      她微微前倾,目光平和却极具穿透力:“你就没考虑过,也许只是她觉得之前的圈子……不太合适,或者,”她顿了顿,留下一个微妙的停顿,才轻轻巧巧地反问,“……想换换口味呢?”

      “呃,这个……”阿杰一下子被问住了,感觉自己的逻辑确实有漏洞。

      邱天弯起嘴角,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旁边正盯着她的周晏,补充了最后一击:“再说了,老家的水土,有时候也挺养人的,说不定就藏着什么……被低估了的惊喜呢?”

      她完美地避开了直接回答关于男朋友的私人问题,反而用一连串逻辑缜密的反问和一句留白十足的话,把阿杰噎得哑口无言,甚至还隐隐把周晏也拉下了水,让场面瞬间变得暧昧起来。

      小悠在一旁忍不住低笑出声。周晏原本微沉的脸色,在听到邱天最后那句话时,先是愕然,随即眼底掠过一丝极深的笑意,他低头搅动着碗里已经有些凉了的米粉,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

      阿杰张了张嘴,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词,最后只能竖起大拇指,由衷地叹服:“……厉害!姐,我服了!周晏,你这……自求多福吧!”

      ——

      牌局在米粉店隔壁的一间雅致茶室展开。午后阳光被竹帘滤成柔和的光斑,洒在深色的原木茶桌上。室内暖黄的灯光与氤氲的茶香交织,营造出一种不同于街边喧闹的安静氛围。阿杰显然是这里的常客,熟门熟路地要了间小包间。他洗牌的手法花哨得近乎炫技,纸牌在他指间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翻飞、切合,划出一道道流畅而炫目的弧线,带着几分卖弄的意味。

      但他的眼睛却没怎么专注在牌上,反而一直饶有兴味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往邱天这边瞟。几轮常规玩法下来,他觉得有些乏味,眼珠一转,提议道:“光这么玩没意思,得来点彩头助助兴!这样,输的人必须如实回答赢家一个问题,不许撒谎,不许回避!怎么样,敢不敢?”他说这话时,目光主要是看向邱天,挑衅意味明显。

      “行啊。”邱天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爽快应战,唇角弯起一抹从容甚至带着点跃跃欲试的弧度。她用余光敏锐地捕捉到,身旁的周晏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修长的手指在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似乎对这个略带冒险和窥探性质的提议并不十分赞赏,但他终究没有出声反对。

      第一局,邱天的手气似乎不佳,牌面散乱,很快就干脆利落地输了。阿杰顿时像打了鸡血,身体猛地前倾,半个身子几乎要趴到桌上,目光灼灼地盯住她,脸上写满了“我可算逮到机会了”的兴奋:“速速交代!初吻什么时候?”问题直白、大胆,甚至有些粗鲁,带着强烈的窥探欲和让场面升温的意图。

      “啪!”

      一声不轻不重的响声突兀地响起。是周晏将手中原本把玩着的几张牌,有些随意地摔在了桌面上。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小包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比刚才沉了些,让人看不出喜怒。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邱天身上,包括小悠也推了推眼镜,好奇地等待着她的反应。阿杰更是屏住了呼吸,期待着她会露出羞涩或尴尬的神情。

      然而,邱天却面不改色,甚至连端起茶杯喝口水的缓冲动作都没有。她迎上阿杰探究的目光,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回答“今天天气怎么样”,没有一丝波澜:

      “大二下学期。”

      答案简洁清楚,没有羞涩也没有迟疑,仿佛那只是人生中一个普通的时间刻度。

      阿杰似乎对这个过于“平淡”的答案有些失望,但还是得意地吹了声口哨,注意力很快转向了下一局牌,完全没注意到身旁周晏在他吹口哨时,那突然绷紧的下颌线,和那双骤然深沉、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的眼睛。周晏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茶杯边缘摩挲着,视线低垂,落在那些散落的纸牌上,仿佛能看出花来。

      风水轮流转。不一会儿,邱天的牌运似乎回来了,组合巧妙,计算精准,轻松取胜。赢家变成了她。她好整以暇地靠向椅背,姿态放松,目光落在对面瞬间紧张起来的阿杰脸上。阿杰那副既期待又怕受伤害、仿佛等待审判的表情,实在有些滑稽。

      邱天眼里掠过一丝狡黠的光,像只掌握了主动权的小狐狸。她故意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抿了一小口,吊足了胃口,才在阿杰快要坐不住的时候,微笑着,清晰而缓慢地问:“你鞋码多大?”

      “啊?”阿杰彻底愣住,嘴巴微张,一脸不可置信,仿佛怀疑自己听错了,“就……就这?鞋码?”

      “怎么?”邱天挑眉,笑意更深,带着点无辜的反问,“很难回答?还是……不能说?”

      “噗——”

      “哈哈哈!”

      全场瞬间爆发出笑声。连一直沉默旁观、尽量降低存在感的小悠都忍不住肩膀剧烈抖动,差点把眼镜笑掉,赶紧伸手扶住。周晏原本紧抿的、透露着些许不悦的唇角,不易察觉地松弛下来,甚至向上弯起了一个清晰的弧度。他摇了摇头,突然觉得胸口那股从阿杰问出那个冒犯问题时就莫名萦绕的、带着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闷气,就这么被她一个看似无厘头的问题,四两拨千斤地轻轻戳散了,化为了无奈又好笑的情绪。

      茶香氤氲,暖黄的灯光如水般温柔倾泻,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周晏凝望着对面笑得意态闲闲的邱天,她眉眼舒展,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拨弄了一下琴弦,奏响了个无伤大雅却余音袅袅的音符。

      可就是这份举重若轻的笑容,像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一圈圈难以平息的涟漪。

      ——

      牌局过半,包厢门被轻声叩响,服务员端着精致的果盘进来。就在阿杰嚷嚷着要切歌换点劲爆音乐时,邱天却十分自然地伸手拿过桌上的遥控器,指尖在触摸屏上轻巧地滑动几下,一阵熟悉而舒缓的前奏便如水般流淌出来——是周杰伦的《反方向的钟》。音乐声不大,恰好成为包厢里最熨帖的背景音,不喧宾夺主,却瞬间定下了某种怀旧又惬意的调子。

      周晏捏着水果叉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叉尖上的哈密瓜块微微晃了晃。旁边的阿杰立刻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兴奋地拍着大腿起哄:“哇!邱天同学,你很懂嘛!有品位!这可是我们晏哥的绝对私藏最爱!当年MP3里循环八百遍都不腻的!”

      “嗯,”邱天正专注地理着手中新摸的牌,闻言头也没抬,语气自然得像在谈论一件理所当然、人尽皆知的小事,“你当年不是天天在课桌底下用那台破复读机偷听他的磁带?耳机线从袖子里穿过去,手撑着脑袋装模作样。有次听得太入神,班主任走到跟前都没发现,随身听和那盘《叶惠美》一起被没收了。”

      她说到这里,才微微抬起眼,目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瞥向周晏,“我记得你在办公室外走廊上,急得眼圈都红了,跟天要塌下来似的,差点就要跟老李当场写保证书了。”

      “噗——咳咳咳!”一直安静充当背景板的眼镜男小悠猛地被一口饮料呛到,脸涨得通红,连连咳嗽,一边拍着胸口一边不可置信地看向周晏,“等、等等……周晏……你还有这历史?真的假的?!为盘磁带哭了?”

      “少听她瞎编!陈年老黄历,早记不清了!”周晏下意识地迅速反驳,音量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半分,试图用强硬的态度掩盖瞬间的狼狈。然而,那迅速漫上耳根的、无法控制的薄红却出卖了他。

      他嘴上否认着,目光却难以从邱天低垂的、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的侧脸上移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惊讶、窘迫和一丝隐秘欢欣的暖流,悄然漫过心间——这些琐碎得连他自己都快要遗忘的、属于那个毛躁少年的青春碎片,她居然都记得如此清晰,如此牢靠,仿佛被时光精心打磨过一般。

      阿杰不甘心话题被带偏,又笑嘻嘻地凑近邱天,把果盘往她那边推了推:“别光说晏哥的黑历史啊,邱天,那你呢?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现在总可以透露点内部消息了吧!我们都好奇死了!”

      “我啊?”邱天眼波微转,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随即手指灵巧地抽出手中的牌,一套漂亮的顺子轻轻落在桌面上,她拍了拍手,结束了这一局。

      然后才抬起头,冲着满脸期待的阿杰嫣然一笑,巧妙地将答案藏进赢家的从容和狡黠里:“大概是……打牌特别厉害的吧?比如,”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自己赢下的牌,笑意加深,“刚刚又赢了一局的我这种。”

      牌局在窗外渐染的瑰丽暮色中落下帷幕。阿杰意犹未尽,高声张罗着晚上再去哪里烧烤续摊,试图将这份热闹延续下去。周晏却在这时站起身,动作间带起轻微的风声。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清晰地在包厢里尚未散去的欢声笑语中响起:

      “你们去吧。”他拿起外套,目光径直落在正在整理围巾的邱天身上,“我送邱天回去。”

      走出茶室,初春的晚风迎面扑来,还带着料峭的凉意,却也吹散了室内的暖热和茶香。短暂的沉默后,周晏突然开口,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有些低沉:

      “那个大二下学期……”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是你同学?”

      问题问得没头没尾,但彼此都心知肚明指的是什么。

      邱天拢了拢被风吹动的围巾,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一团白雾,模糊了她瞬间的表情。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侧过头,在朦胧的光线下看向他,唇角弯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轻快得像是在玩一个无关紧要的游戏:

      “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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