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妈宝失算 ...
-
洛菲斯和驱逐舰像是深海里的一尾小鱼一样孤独地行驶在寂寥的太空中。
有时候他会碰巧穿过一些散发着不同颜色的行星，它们或浅或暗，但对于人类来说都不可以用肉眼近距离直视的。无论人们再进化几亿年，那耀眼的光依旧会使他们瞬间致盲。
但虫族身为自幼时就诞生于宇宙深处的种族，就像没人知道他们是从哪里而来一样，也没人知道为什么漠然而虚无的宇宙怎么会如此厚爱于他们。祂赐予了虫族在这无边空间中其他物种难以想象的自由，仿佛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偏爱着他们。
洛菲斯正在透过打开的舱孔观察着一颗樱桃红的行星，这是他离它们最近的一次。但很快他反应过来，这应该是颗褐矮星，它已经正式步入死亡了。或许它正在逐渐失去光芒与温度，而那还能翻涌着搅碎一切的大气层也会一起慢慢变得温柔下来，直到一同变得死寂。
它会和宇宙里那些其他同样不知名的行星步入相似的命运，最终像被燃尽的炭火一样被丢弃在冷漠的宇宙中，与祂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这应该是洛菲斯第一次见到它，大概也会是最后一次。虫族的生命或许对比起不断追求着永生的人类有着天然的优势，但和这颗或许将在不知多少个宇宙纪元后死去的行星来说，他们又像是一个渺小到有些可悲的笑话。
当幼时的洛菲斯第一次明白死亡的意义时，他就注定会走上与之难舍难分的道路。或许在多年后的某个瞬间他能再一次回想起此时此刻的感受，那时的他应该已经能看到那条路的尽头了。
洛菲斯不打算再看下去了，他的心情变得低落起来，于是转而把视线投向了驱逐舰后面的装备柜。虫族的航舰不会像人类一样配备重力模块，所有不固定的东西都必须放进柜子里，不然可能会破坏到内部设施。
他拉开了身上的固定带，双腿轻轻一蹬就脱离了副驾驶位，随着推力的作用飘到了装备柜前。这里放了欧克拉的行李，并没有上生物锁，也省去了洛菲斯花时间打开它。他拿出了放在里面的收纳胶囊，说是胶囊，其实有一个人类世界的苹果般大小。
洛菲斯的精神力探入其中，寻找着自己需要的东西。收纳胶囊里东西杂乱，几乎什么都有，他甚至看到了一块母巢遍地都是的能量晶块碎片。并且诸如此类没用且常见的东西还数不胜数，他只能继续翻找着。
所幸对方还是把比较重要的东西放在了明显的地方，一杖小小的香片。作为非米歇尔家族特有的天赋与传统，他们会收集每一个的同族雄虫所含有特殊信息素，收拢在一起制成香片，再重新发放给他们，让他们能在遇到危急关头时把香片捏碎来迅速地感应到家族成员的所在位置，聚拢在一起共应强敌。
这是个已经没什么实战意义的纪念性传统了，但对某只躲藏在混乱星系的臭虫则是能牢牢套在他脖子上狗链。
洛菲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退出去时却瞟到了一条合剂带。那是军队里会分发给每一只虫族基础装备，里面有各种治疗剂和失能剂。当然，还有瓶水蓝色的致死剂，如果被人类俘虏，快速注射后能改变虫族体内组织和结构的自杀药剂。
洛菲斯也有一个，但是他当时由于太过兴奋忘记拿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个也带上，毕竟里面有很多药剂还是挺不错的。
他向控制台的路线图上望去，发现快到家了。
---
母巢并不是一个小小的巢穴，而是一整个星系的统称。
随着距离的靠近，能看出有很多颜色难以分辨的光点在那些行星弥散开来，那些是正在不断撤离的虫族星舰。
洛菲斯的驱逐舰在进入母巢的警戒范围内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收到验证生物信息的消息，大概率是那个不太方便的系统在特殊时期被关掉了。
驱逐舰降落在了母巢的主星——赫斯提亚的主城中心，洛菲斯从军舰上跳下来后甩开了过来迎接他的智能机器人，直冲冲地向王庭内部跑去。
不需要过多地寻找，洛菲斯能感觉有一股缠绵的暖香正指引着他回到母亲的身旁。
那是洛菲斯再熟悉不过的香气，因为第一次见到妈妈时他印象最深的不是对方外貌或声音，而是气味。
在满腔的血锈味中突然出现的香气好像包裹住了他的全身，是他之后在无数次噩梦中惊醒后的唯一寄托。
洛菲斯任由暗香引路，打开了简报室的门后却看到变成虫态的母亲。
他有一点点的讶异，因为母亲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展现出自己的这副形貌。小时候的洛菲斯曾追问过为什么。那时的卡塔洛提亚只是轻轻地揉着他的脑袋说“因为妈妈的虫体和其他虫母间不太一样哦。妈妈的虫态就只有小洛菲看过，这是我们两只虫之间的秘密，没有第三只虫知道。”
洛菲斯忧心忡忡的向母亲跑去，他干净的军靴踩上了开始向四周弥漫的黏液，张开手抱住了那个巨大的虫躯时，不断滴落的黏液粘住了他的脸颊和发丝，让他整只虫像被泼了一盆水一样。
“怎么了妈妈，怎么会突然变成了虫态？”洛菲斯整只虫都陷在那充满弹性且软白细腻的虫肉中，神情焦燥地询问着母亲。
下一刻，那紧致Q弹的虫肉一下子瘪了下去，洛菲斯一时不察，整只虫都向前跌去，然后落入了一个柔软而让虫窒息的怀抱。
“洛菲斯！我的好宝宝，你快吓死妈妈了，你有没有哪里受伤？”卡塔洛提亚恢复人身的一瞬间，那一层被黏液冲掉了的生物服装顷刻就聚拢了回来，在他身上形成了一件宽松而合体的长袍。他将自己的宝贝狠狠地拥入怀中，用精神力焦急地往洛菲斯全身探去，细细检查着他有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没有的妈妈，我现在好极了。我们快一起去王庭后侧，我的星舰停在那里，搭上它我们就可以直接离开了。
卡塔洛提亚激动的情绪像一下被一把利刃给斩断了。他愣了一下“我们和大部队一起撤离就行，你为什么还单独准备了星舰？”他瞬间冷静了下来问“”宝宝，总管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一切了，我们现在就可以跟他汇合一起撤离，不用再单独行动了。”
洛菲斯没有回应他，而是脱离了他的怀抱，拉着他向宫外走去。卡塔洛提亚迟疑了下，顺着洛菲斯走了几步，但最终还是轻轻把手给抽了回来
卡塔洛提亚那双翠绿色眼珠望着洛菲斯，像是面能照出一切的镜子一样等待着他的解释，解释他为什么会失踪，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为什么他消失后集团军会瞬间被集火。
洛菲斯沉默着，他低着头，手也颓丧地软了下去。他依旧背对着卡塔洛提亚，“不能只有我们两只虫离开吗？离开战争，离开虫族，离开束缚着我们的一切。”
卡塔洛提亚摇了摇头，他向前一步，重新抓住洛菲斯的手，拉着他向着大部队的方向走去。
“洛菲斯，我和你说过很多次，我们永远不可能脱离虫族。虫族是一体的，你要背负起自己的责任，逃避永远是没有用的。”卡塔洛提亚也没有回头，只是一味地牵着洛菲斯往外走。
洛菲斯好像失去了全身力气一般跟在母亲的身后，他脑海浮现出无数痛苦的回忆，但是明明妈妈知道我过去在虫族中有多么的痛苦，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想逃走，这些事情我和他说过了无数次却依旧只是让我忍耐着。
明明我已经努力地去成为一只正常些的虫，却永远做不到。即使这样，为什么不能让我和你一起逃走呢？
洛菲斯慢慢抬起了头，脸上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只剩下空洞和失望。“妈妈，你真的爱我吗？”
“我永远是最爱你的洛菲斯，但这件事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卡塔洛提亚向后转过头来。
下一刻他就眼睁睁地看着洛菲斯将一管蓝色的药剂推入了自己的手臂。随着药剂的推入，卡搭洛提亚能感觉到冰凉的药剂在他的血液里流动着，原本清明的思维变得浑浊黯淡，灵魂好像脱离了□□，开始向上不住地漂浮。
洛菲斯的身体顺着他们交叠的双手一起向地上倒去，他们两个的身影在昏暗的简报室里依偎在一起像两只相互取暖的雏鸟。洛菲斯慢慢地将整个身体蜷缩起来不想动弹，姿势像还未出世的婴儿一般，妄想着能回到那时无忧无虑的景光。
他那双明亮的蓝瞳像失去了灵魂般暗沉下来，双眼不自觉地睁大，任由眼泪模糊住眼前的一切，直到一束明亮的射线从半空中穿过，紧跟其后的是短促而尖锐的撕裂声。
它们正宣告着人类正式攻入虫族母巢。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妈宝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