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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对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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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非言直到最后都没有加入乐手的“讨伐之战”中,可明明被夏律骂得最狠的人就是他,他硬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旁观者,试图冷眼相看,可他似乎做不到,那难以克制的心绪翻涌了许久,直到周日的上午都没有停歇。
夏律的家门自从他来到这里就没被敲响过,却偏偏在他想清静的时候被死命地叩响,他不想去开那扇门,门后的人定是他现在不想见到的,随即便佯装着家里没有活人,把自己躲进了书房,
叩门变成了砸门,声音却还是富有节奏,夏律让那人在外足足等了有十多分钟,兴许是放弃了,敲门的声音突然之间就停下了。
半晌后,夏律才长舒了一口气,可还没来得及庆幸,书房的窗户就传来了阵阵声响,他脖颈僵硬地扭去,见到的脸正是他心中预料,这人果然上门了……
罗非言一身休闲,头发也没扎,他指了指前门的方向,隔着玻璃朝屋里喊道:“开门,夏律!”
人已经被发现,那也就没有再躲下去的必要,门才刚开,罗非言就很是不客气地闯了进来,他把屋子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番,似在有话没话地搭话着,“王总监就给你这待遇,住在这片郊区烂尾楼盘,夏指挥怎么住得下去?”
“你有话可以直说。”夏律没有心思听罗非言拐弯抹角,一手还扶着没有关上的大门,随时随地准备把人赶走。
“我一直都是直言直语,这个问题也是发自内心。”罗非言说罢,勉强给自己挑了个可以舒服坐下的位置,身姿一展,一副一时半会就坐定这里的样子。
夏律站在一旁,被不请自来的人反复打量审视,“心情很一般啊夏指挥,怎么?被群嘲后挫败了?”罗非言语气怪异,听不到回应后还补了一句,“乐团里那么多人被你从主席的位置拉下都还没挫败呢。”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来说这个的吧。”夏律不得不回应着难以直视的目光,口中的话也满是火药味,“是你也想把我替换掉吗?”
罗非言冷笑,心想他还是挺有自知之明,“我倒是挺想的,但是夏指挥的后台比我还硬啊……”
……
昨天夏律走后,罗非言就被乐手们怂恿着送去见了王铭辉,他们的诉求很简单,让夏律离开,一刻都不能多留。
“王叔,这个夏律你是哪里找来的?”罗非言踏进办公室后开口就问,他刻意喊得很响,好让外面偷听的那群人听个清楚。
“祖宗,能不能消停点。”王铭辉人都快被折磨伤了,一听罗非言这话就头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个挂名艺术总监,实际就是个团长,哪有这个权利把人找来!”
“难怪那么无法无天,背后有一整个理事会撑腰呢。”罗非言口中数落,把那几个半年见不到一次的老头们都点了一遍。
“行了。”王铭辉听着也烦,连忙打断,“夏指挥做这些不都是为了乐团好,你小时候,你爸不是对你也很严格,你怎么不和他对着干。”
罗冠文一被提起,罗非言就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一样,刚坐下的身子就猛地蹿起。
“你要干什么?”王铭辉被罗非言冷不丁地吓了一跳,连忙叫住。
“没什么,去对着干一下。”罗非言的话让王铭辉一头雾水,转眼人就消失了,还留给自己一句,等他的好消息……
罗冠文的家就在罗非言楼下,他轻车熟路,也没知会一声就自己开了门,刚要开口喊,就见到客厅里站着一人,和他比了个别出声的手势。
她妆容精致,气质锐利,穿着一件干练的香槟色真丝衬衫,正端着杯咖啡,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打着电话。
这是罗非言的姐姐,罗静言,虽然只比他大两岁,但像是比他多修炼了两个轮回,家里唯一一个没有在音乐领域发展的人就是她,不过在商界可谓是风生水起,经营着一家文化传媒公司,专门承办各类大型演出和艺术节,是业内叫得上名的人物。
罗静言见罗非言一脸怪异模样,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她对着电话那头低声交代了两句便挂了,又上下打量了罗非言几眼后眉头微挑。
“这副样子……是要干什么坏事?”她对自己这个弟弟了解得很,什么话都写在脸上了。
罗非言没心思跟她寒暄,直接问道:“爸呢?”
“和妈出门了还没回来?”罗静言抿了口咖啡,开口接着道:“我警告你啊罗非言,今天爸生日,一家人晚上聚餐,你别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惹他不高兴。”
“生日?”罗非言先是一愣,平静了片刻后这才猛地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忙着对付夏律,竟然把这茬忘得一干二净。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个点在这儿?”罗静言白了他一眼,“空着手来的?你可真行。”
罗非言一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今天本还计划好的事突然间就差了些火候“我……我现在就去买礼物。”说罢,就要转身离开。
“诶,等一下,你打算送什么?”罗静言喊住了他开口问道。
“砚台或者毛笔吧,老头最近不是开始沉迷书法了吗?”
“不好意思……”罗静言笑了笑,指了下茶几上的一个礼盒,“我买了,你换一个吧。”
“你!”罗非言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了,他思前想后,跑到阳台上去打了一通电话。
“喂,你上次收的那套卡拉扬限量的24K金碟还在吗?”
“啊……我早就出手了。”电话那头是罗非言一位搞音乐收藏的朋友,这几年似乎是为了回血,不时地就会出一些CD和黑胶。
“什么!”
“上次问你你还嫌弃,今天怎么又要了?”朋友开口一问,罗非言就扶上了额,上次那是被强行推销,他才不会花大几千给自己买一套镶了金的CD。
“老头过生日,得送个礼吧。”罗非言回道。
“诶…买走我这套限量版的人当时我还和他聊了会儿,听说是为了答谢,最后也是要送给罗教授的,哈哈哈哈你这点子,被人抢先了啊!”朋友在那头大笑,罗非言耳朵都痛了,“别笑了,你这里还有什么,反正比那张贵的…好的……”
“巧了,我正好想出一张黑胶,‘贝三’,富特文格勒指挥的,比金碟贵个两千,给我就多一千五吧,要不?”
“要,现在送来,快点!”罗非言说完都不等对面人回就挂了电话,顺了一口气后就听见站在后面有一会儿的罗静言吐槽道:“俗,没新意。”
“你才俗,送得像给领导准备的一样。”罗非言说着还白了眼桌上的东西。
“今天这气真不小啊,到底谁惹你了?”罗静言说的是关心的话,语气却只要像听戏的劲。
“你个不搞音乐的,听不明白乐团的事情。”罗非言说着挥了挥手,想让她别挡着自己的道。
“我怎么不算。”罗静言就是不让,一手还撑在了门沿上,“你们乐团三个月后的演出可是我公司承办的,我不得先了解一下,万一你们忙着内斗不好好排练,呈现的效果不好,我还得考虑一下要不要把你们咔了。”
“资本的嘴脸。”
罗静言才不在乎罗非言骂了什么,堆了个假笑后开口道:“快说!”
“哎呀,什么都没有,等我今天找完爸之后就没矛盾了。”罗非言说着直接上手要推,罗静言力气也是和他一样的大,推搡了半天,罗非言才逃出了魔爪……
晚餐时,罗非言二十多年来难得乖巧一次,为了给后面自己要说的事做铺垫,对着他爸又是陪喝又是陪聊,罗冠文也是被哄得服帖,平时看他还要板着脸,今天眼角都笑皱了,倒是一旁的秦佩芝笑不出来一点,她和罗静言一样,一眼就看出了猫腻。
送礼物时,罗非言也是看准了时机,先一步把自己准备的黑胶送了出去,嘴里漂亮话一句接一句。
罗冠文心情颇佳,连连点头,“嗯,好,这个也好!”
“也?”罗非言口中问道,心里一下就猜到是那个先被送到他手上的金碟,果不其然,罗冠文带着有些飘忽的步伐,拉上罗非言走到了听音室,拿出来的那套碟就是朋友本来要卖他的卡拉扬。
“卡拉扬!富特文格勒!”罗冠文两手拿着,来回看着,左也爱,右也爱,“这两位指挥家是我最喜欢的,太好了,今年凑一对。”
“这个送你金碟的又是你哪位学生?还挺有品位的。”罗非言恭维道。
“是我学生的朋友。”罗冠文醉眼一眯,“但是你认识。”
“嗯?”罗非言脑子里想了许久,自己认识的这些人里,真有这样的人吗?
“你乐团的。”
“王叔?不对啊,他是你老师的儿子。”
罗冠文摇了摇头后拍了几下罗非言的肩膀,“是你们的夏律指挥。”
这名字简直就是当头一棒,他这是什么意思,先贿赂好老头?但是他们怎么认识的?他们什么时候交集过?自己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去退给他!”罗非言也不知道怎么的,当知道是夏律送出来的时,头脑就开始发热,一时半会还降不下来的那种。
“你说什么?”罗冠文还想夺回来,却迎来的是罗非言一顿轰炸。
“爸,这人是你选的是吧!专来克我了。”罗非言其实来前就隐约猜到了这个结局,罗冠文虽然不是理事会的人,可他一开口,比理事会的人还管用,夏律这个人选,简直就是为了压制罗非言量身定做的一般。
“人家不是工作得挺好的。”罗冠文说着又夺回了自己的金碟。
“你最称心的人现在可是把乐团搞得乌烟瘴气,王叔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吧,今天他还无缘无故撤了好几个老首席,弄得天怒人怨……”罗非言语气夸张,和今日排练厅的氛围如出一辙,说到最后还眯长了眼,“你要不,换个人再来折磨我?”
罗冠文脸上的醉意顿时褪去了几分,抬手就是朝着罗非言的脑门拍了一下。
“我说呢!难怪上次见到夏律,我顺口问起你的情况,他有些支吾,只说你‘很有个性,需要磨合’,人家果然是在给你留面子,你倒好,转头就想让我把袒护你的人给开了?”
“他那是袒护我吗?他那是不敢得罪你!”罗非言梗着脖子反驳,“爸,就帮帮我这次,我难得求你办件事……”
“不行。”罗冠文斩钉截铁。
“为什么不行?理事会不都是你人,开口还能不行?”
罗冠文看着罗非言,眼神复杂,“你知道,决定把夏律请来,这个主意是谁出的吗?”
罗非言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看着他爸朝着客厅方向抬了抬下巴,“是你妈!我只是替他办事的那个。”他压低声音,“你倒是不如教教我?怎么说服她让你继续在乐团里混日子?”
“……”罗非言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能露出一副恳求的表情。
“你别看我,我可帮不了你,要不你这黑胶也拿回去吧。”罗冠文倒是感觉收了罗非言的礼像是行贿了一样。
“爸,你就……”
罗非言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浑身一阵发怵,他用余光瞥了一眼门口,那里正有两双眼睛盯着他们二人,秦佩芝抱着双臂,什么也没说,身后还有个等着看戏的罗静言,脸上坏笑个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