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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真相大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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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身传来的触感，冰凉而温润，仿佛握住的不是一件器物，而是一段凝固的时光，一道沉寂的法则。
就在兰斯握住这支暗金古笔的瞬间，他的脑海深处，并非一片空白，而是突兀地浮现出几个清晰无比、散发着微光的词语，如同烙印在灵魂上的选择：
力量——澎湃如海，足以掀翻整个教廷，让所有仇敌匍匐颤抖。
复仇——精准如刃，能让背叛者的鲜血染红圣阶，痛苦哀嚎。
永生——超脱凡俗，从此俯瞰红尘变迁，再不受生死束缚。
这些都是直指本心的诱惑，是濒死之人最可能、也最应该抓住的救命稻草。
任何一个选项，都能立刻扭转他眼下的绝境。
兰斯的呼吸粗重，握着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门外的撞击声如同死神的催命符，门栓已然弯曲到一个可怕的角度，木屑簌簌落下。
生存的本能，以及被背叛、被污蔑所滋生的滔天怨恨，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理智，驱使着他去选择其中之一。
只要一个念头，他就能拥有颠覆一切的力量。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散发着诱人光辉的词语，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剧烈的挣扎。复仇的火焰几乎要将他吞噬，力量的甘美近在咫尺。
但最终，那火焰熄灭了，只余下一片被泪水洗涤过的、近乎悲凉的清澈。
他猛地闭上眼，脑海中闪过的，是昔日同僚信任的笑容，是平民百姓充满敬仰的目光，是他在光明神像前立下的、守护公正与真实的誓言。
那些信仰的碎片，即使已然崩塌，其核心处最纯粹的微光，仍未彻底湮灭。
他追求的，从来不是个人的存亡与私怨的清算。
“我……兰斯·奥尔尼……”
他低声呢喃，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斩钉截铁的力量，“以我残存的生命与灵魂起誓……我所求，非力，非仇，非生……”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燃烧着最后的神采，那是一种殉道者般的决绝。
“唯愿——真相大白！”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调动起残存的所有力气，甚至燃烧着某种比生命更本源的东西，将那支看似平凡无奇的笔，艰难地挪动起来。
没有墨，没有纸。
但他挥动笔尖的刹那，暗金色的笔尖流淌出如同星辰碎屑般的光辉，那光辉凝聚成实质的轨迹，在他面前的虚空中，镌刻下四个燃烧的大字：
【真相大白】
四个字成型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门外的撞击声、叫骂声，瞬间消失。
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静止不动。
整个禁书阁陷入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紧接着，一股无声的、无法形容的磅礴波动，以那四个字为核心，如同水波纹般扩散开来，无视任何物理的阻碍——墙壁、书架、封印，乃至空间本身——瞬间扫过了整个圣城，乃至更遥远的地方！
我——真理之笔，在这一刻，感到了久违的、源自核心的震颤。
不是因为他书写时消耗的生命力与灵魂之力，那虽然纯粹，但于我而言并非罕见，而是因为那四个字所承载的意志。
“愿真相大白。”
如此简单，如此……奢侈。
千年以来，我听过无数愿望，他们向我索求力量去制造谎言，索求永生去延续虚伪，索求财富去收买人心。却从未有人，在濒临死亡、手握改写现实权柄的时刻，仅仅只是祈求一个“真相”！
他的灵魂之光在我“手中”燃烧，那光芒不掺杂一丝污秽，纯粹得像是最初的黎明。
他不是在向我许愿，他是在向这个世界，向他曾经笃信的“公正”，发出最后的、血泪的控诉与祈求。
而我，回应了他。
法则，启动了。
我所拥有的，并非实现愿望的魔力，而是“界定真实”的权能。
当执笔者的意志足够坚定，付出的代价足够沉重，我所写下的“概念”，便会覆盖当前世界的“现实”。
“真相大白”，不是一个具体的事件描述，而是一个宏大的、概念性的指令。
它意味着，所有与“兰斯·奥尔尼背叛事件”相关的、被隐藏、被扭曲、被掩盖的“真实”，将以符合世界底层逻辑的方式，自行浮现，无可阻挡，无可辩驳。
我“看”到了——
圣城，中央广场。
那座用于宣告重要事宜的巨型光幕，原本正播放着对“堕落骑士兰斯”的通缉令。
此刻，画面猛地扭曲、闪烁，随即切换！
上面开始清晰地、一帧帧地展示出红衣主教埃里克与异端勾结的信件影印，展示出他如何指使心腹伪造证据、如何在密室中与人密谋陷害兰斯的魔法留影！
甚至连他们对话的声音，都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宗教裁判所，地下密室。
那位负责“坐实”兰斯罪名的审判官，正志得意满地擦拭着染血的刑具。
突然，他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双眼暴突，不受控制地开始对着空气嘶声忏悔，将他如何收受贿赂、如何严刑逼供迫使假证人作证、如何在判决书上动了手脚的细节，一字不落、声音洪亮地嘶吼出来，声音穿透了厚重的石墙，传遍了整个裁判所！
红衣主教埃里克的私人祈祷室。
他正优雅地品着红酒，庆祝自己的胜利。
下一秒，他怀中一枚用于与黑暗生物联络的、被施加了最强隐匿法术的黑色水晶，不受控制地自动漂浮起来，爆发出浓郁的黑暗气息，并且开始自动播放他与某个深渊领主达成的、以牺牲兰斯为代价的权力交易录音！
所有曾参与或知晓此事、并选择了沉默或伪证的修士、骑士脑海中。
他们内心深处关于此事的真实记忆，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翻出、放大，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反复上演，强烈的负罪感与对真相的恐惧，让他们面色惨白，浑身颤抖，甚至有人当场崩溃大哭！
混乱，在顷刻间席卷了教会的高层。
真相，以最直接、最粗暴、最无法抵赖的方式，大白于天下。
禁书阁内。
兰斯在写下那四个字后，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身体一软，向后倒去。
暗金色的笔从他脱力的手中滑落，却在触及地面之前，化作一道流光，重新悬浮于他身前，笔尖依旧闪烁着微光，静静地“注视”着他。
他靠在冰冷的书架旁，胸膛剧烈起伏，意识因为生命力与灵魂力的过度消耗而开始模糊。外界发生的一切，他无从知晓。
但就在这时，他感到一股温和而庞大的力量，开始反向涌入他濒临破碎的身体。
那力量如同最纯净的泉水，滋润着他干涸的经脉，修复着他深可见骨的伤口，将他从死亡的边缘，一点点拉了回来。
同时，一个清晰的、非男非女、却带着古老而漠然韵味的声音，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契约成立。】
【以‘真相’为契，以‘灵魂’为媒。】
【执笔者兰斯·奥尔尼，从此刻起，你的灵魂与‘真理’同在。】
【我，将为你界定真实。】
兰斯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那支悬浮的、仿佛拥有生命的笔，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随后是巨大的震撼。他隐约明白了，外界一定发生了某种天翻地覆的变化。
“你……做了什么？”他声音微弱地问。
笔身微颤，那个古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好奇？
【我，实现了你的愿望。】
【现在，告诉我，凡人。】
【当‘真相’与你被灌输的‘信仰’背道而驰……你，还信吗？】
兰斯怔住了。
他感受着体内缓缓恢复的力量，看着眼前这支拥有莫测威能、却回应了他最“无用”愿望的古笔，再回想之前脑海中浮现的那些诱惑选项……
他蓝色的眼眸中，原本坚不可摧的信仰壁垒，彻底化为了齑粉。但在那废墟之上，似乎有什么新的东西，正在悄然滋生。
他看着笔，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微弱的、却无比复杂的弧度。
门外，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和叫骂声，不知何时，已被一种远方的、混乱的骚动与惊呼所取代。
禁书阁内，一灯如豆，映照着濒死复生的骑士，与那支决定了他命运的古笔。
沉默，在两者之间蔓延，仿佛一个新的时代，正于此悄然开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