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
路亦鸿自从上了车就一直皱着眉，等司机将他送到目的地时，他还是问出了那句话：“你确定她没把我卖了？”
“夫人不会的。”司机将车停在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那个王爷爷家在哪啊？”
“夫人交代的地址，就是这儿。”司机语气平淡，说完便将他扔了出去，然后毫不留恋地驱车离开。
路亦鸿看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以及视线所及那栋孤零零的旧房子，深吸了口气，认命地往前走。
“汪！汪汪汪！”
一条黄狗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站在高处的一个土坡上冲他狂吠，吓了他一跳，幸好狗脖子上拴着绳。
房子里的人听到动静走了出来，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生，他看见路亦鸿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打招呼：“你好。”
“哦，你好。”路亦鸿打量着对方，个子挺高，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眉眼干净利落，长得……相当顺眼。
他烦躁的心情稍微平复了点，抬了抬下巴问：“你知道王仁爷爷家怎么走吗？”
“对面那家。”男生走到狗身边，揉了揉狗头，那凶巴巴的黄狗立刻变成了嘤嘤怪，蹭着他的手心。
对面？路亦鸿循声望去，除了树林还是树林。
“哪啊？”
“你从那条小路一直过去就到了。”男生指了指。
路亦鸿语气带了点不耐：“哪来的路？”
男生闻言，视线在他那头红色狼尾以及略显松垮的街头风穿着上扫过，没说什么，利落地从高处跳了下来，“跟着我。”
“哦。”路亦鸿跟在他屁股后面，然后还真看见了一条路。
那种全是泥巴的路。这他妈谁看得到。
前脚那人刚提醒：“昨天下过雨，小心点，滑。”后脚路亦鸿就踩到一片湿泥，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去，直接撞在了那人背上。
幸亏男生下盘稳，被他撞得晃了一下就站住了，反手扶住他胳膊，“没事吧？”
“谢谢啊。”路亦鸿站直身体，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叫什么？”
“陈恒，恒星的恒。”
“路亦鸿。”
好不容易走出了泥巴路，迎接路亦鸿的又是一条有点宽没有桥的小溪。
“怎么过去？”路亦鸿看了看，小溪上只有零碎的石头。
“踩着石头过去，我走哪块你就跟着踩哪块。”
“行。”路亦鸿看着他游刃有余的背影，忍不住问：“你对这儿很熟？”
过了小溪，又要爬一段上坡，路面散落着碎石。路亦鸿在心里腹诽，这地形简直反人类，直接修座桥能死？
陈恒闻言侧过头，“这方圆十里，差不多都是我罩的，你说熟不熟？”
路亦鸿心想还以为这哥们儿跟自己一样是被流放来改造的，没想到是这儿的地头蛇。
“你家里人呢？怎么让你一个人过来？”陈恒问。
放长假时，偶尔会有父母带孩子回村里看老人，但独自一人被扔过来的，他还是头回见。路亦鸿这副打扮，加上那点没藏好的躁气，看着就像城里那些不好惹的刺头。
“把我扔给王爷爷了，叫我在这呆到开学。”
路亦鸿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他在哪儿都是混日子。
“那挺惨的。”陈恒踩上一块石头，试了试发现有点松动，用力踩实了才过去，然后自然地朝路亦鸿伸出手，“这块石头有点松，你拉着我的手。”
路亦鸿看着伸到面前的手，骨节分明，手腕静脉处有一颗小小的黑痣。他顿了顿，伸手握住，借力跃了过去。“为什么说惨？这里除了荒凉点，也挺山清水秀的……”他自己说这话都有点底气不足。
“那是你现在觉得，很多小孩来这玩不了多久，最多一个小时就吵着要回家，这没网，反正很无聊。”
没网？
路亦鸿拿出手机，然后打开了流量，给陈恒显摆，“你鸿哥无限——流量。”
陈恒瞥了眼他亮起的屏幕，又看向他，眼神里带了点看傻子的怜悯，“你再仔细看看？”
路亦鸿低头一看，信号格那里空空如也，“……靠！2G？”他差点把手机摔了，“这什么鬼地方啊。”
“流量在这里没用。”陈恒觉得他这炸毛的样子有点好笑，故意逗他，“那怎么办啊，鸿哥？”
“啧。”陈恒没回答他，反而问：“那你不无聊？”
“不啊，习惯了。”陈恒指了指前面，“这里。”
映入路亦鸿眼帘的，是一栋颇为简陋的农舍。大体是裸露的石砖砌成，旁边似乎还用竹子搭了个小阁楼，然后旁边的绳索上晾晒着衣物，几只母鸡在院子里悠闲踱步，公鸡被圈在一边的篱笆里。
“谢谢啊。”路亦鸿看着陈恒原路返回，原本想叫住他，但是这又不是他家，请人去屋总还是不太合适，还是改天再谢谢他吧。
路亦鸿走到敞开的木门前，探头往里望：“有人吗？”
一位看起来六七十岁，精神却不错的老人走了出来，看到他，脸上立刻堆起慈祥的笑容：“是小鸿吗？”
“嗯，王爷爷好。”路亦鸿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乖巧点。
“哎，好好好。”王仁将路亦鸿带进屋，“你妈也真是的，咋就让你一个人来？这地方要啥没啥，你还得呆两个月，她咋想的？我回头得说说她。”
“不用不用，王爷爷，”路亦鸿笑了笑，“不麻烦您，我在这儿陪您。”他边说边快速扫视了一下屋内环境：
墙壁泛黄，贴着许多张过时的旧日历，挂着几个装得鼓鼓囊囊的透明药袋。一张老旧的木桌摆在中央，上面杂乱放着水壶、杯子、杂物。地面是夯实的泥土，坑洼不平。
“哎呀，我个老头子要你陪啥，”王仁乐呵呵的，“我一个人惯了。倒是你，年轻人哪待得住？你可以去找对面小亘玩，不用管我，你们年纪差不多，能玩到一块儿去。”
“要陪的，爷爷。您有什么活儿尽管吩咐，我能吃苦。”路亦鸿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打鼓，这地方比他想象中还……原生。
一个泥土房子，一个人，偶尔喂喂鸡，这好像就是全部了。
就是他未来两个月全部的生活内容？他开始理解路任静所谓的“改造”是什么意思了。
“爷爷，现在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王仁摆摆手：“先吃饭吧。从城里过来路上折腾这么久，肯定饿了。”
这大概是路亦鸿吃过最难受的一次饭，并且不会是最后一次。
桌上的菜色简单，卖相实在不敢恭维。路亦鸿眼光很高，对食物也不例外，长得不好看的，他本能地排斥。
不吃饿，吃了可能……呃。
他闭上眼，心想，不看就行了。
但那股类似糊了的味道和想象还是让他难以下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王爷爷，我爸让我给您送点新摘的黄瓜。”
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路亦鸿弹射起步：“爷爷我去看看。”
他几步冲到门口，正好对上陈恒看过来的目光。
“我又没叫你。”
陈恒提着篮子走进来，顺手就放在了门边一个不碍事的地方。他显然对王爷爷家熟门熟路，像是回自己家一样自然。
“小亘来啦，吃过了没？没吃正好一起吃点。”王仁热情地招呼着。
小geng？
路亦鸿看着陈恒，了然。
原来是这家伙的小名。
“爷爷，我吃过来的。就是给您送点黄瓜。”
“哎呀，你爸也太客气了，总惦记着我这老头子。”王仁说着，又看向路亦鸿，“小鸿，快坐下吃，别客气，就当自己家。”
路亦鸿拼命给陈恒使眼色，“一起吃点啊。”希望他能留下来，至少能分散一下注意力，这顿饭或许就没那么难熬。
陈恒的目光在路亦鸿那张写满“求救”的脸上停顿了一秒，又扫了一眼桌上算不上丰盛甚至有些简陋的饭菜，心里明镜似的。
他笑了笑，对路亦鸿说：“你坐了那么久的车，肯定饿了，多吃点。”
我去你的。路亦鸿心里骂道。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坐了下来，拿起筷子，看着眼前的饭菜，迟迟下不去手。米饭蒸得有点软烂，菜色黯淡。
陈恒没打算多待，送完东西就准备走：“王爷爷，那我先回去了。”
“哎，好，替我谢谢你爸啊。”
路亦鸿眼看着他要走，心里一急，脱口而出：“等等！”
陈恒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眼神带着询问。
路亦鸿卡壳了，他总不能说“你留下来陪我吃饭吧”，这太莫名其妙了。
他脑子飞快一转，找了个蹩脚的理由：“那个……我吃完饭，要是想去找你……怎么走？我怕我迷路。” 他说完自己都觉得这借口蠢透了，刚才明明才跟着人家走过来。
陈恒似乎觉得他这窘迫的样子有点意思，笑了一下：“就按刚才来的路反着走就行，下坡，过河，上坡，然后在大槐树旁边，你来的时候看见的。”又补充道，“不过下午我可能要去地里帮我爸干点活，不一定在家。”
“哦……行，知道了。”路亦鸿讪讪地应了声。
陈恒转身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路亦鸿收回目光，对上王爷爷关切的眼神，只好深吸一口气，夹了一筷子离他最近的，看起来最安全的炒鸡蛋，闭着眼塞进了嘴里。
味道……谈不上难吃，就是很普通的农家味道，油有点重，盐味也偏淡，但对于吃惯了精致菜肴的路亦鸿来说，这口感实在有些粗糙。
他胡乱嚼了几下，囫囵咽了下去，感觉像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
“怎么样？还合胃口吗？”王仁问。
“嗯，挺好的。”路亦鸿言不由衷，为了证明似的，又扒拉了一大口米饭。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