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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囚徒博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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舆论的海啸仍在翻涌，但身处风暴眼的苏念，却意外地进入了一种冷静的观察者状态。顾云深的“社会性死亡”大戏固然惨烈，公众的情绪宣泄也足够酣畅淋漓，但这股巨大的能量，能否真正撼动那个由资本、算法和监管灰色地带共同筑起的高墙？还是仅仅上演了一出“惩恶扬善”的爽文剧情，然后一切照旧？
她心知肚明，真正的Boss，从来不是顾云深这个前台演员。他那扭曲的欲望和过硬的技术，只是点燃炸药的火柴，而提供炸药库和氧气，甚至默许爆炸发生的，是那个庞大的、冰冷的系统。
就在她思考如何将这场“真相核爆”的能量导向更深层次的变革时，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访客，通过夏淼递来了橄榄枝。
来者是星耀资本的张副总裁，主管投后管理和风险控制，请求进行一次“非正式且坦诚的”对话。地点选在一家隐私性极高的顶级俱乐部。
苏念在夏淼陪同下赴约。看着对面那个西装革履、笑容无懈可击、眼神却精于算计的男人，心中冷笑。资本的嗅觉，果然比狗还灵。他们坐不住了。
“苏小姐，首先，请允许我代表星耀资本，对您近期的遭遇致以最深切的同情与诚挚的歉意。”张副总裁的开场白是标准的公关模板，语气恳切，姿态谦卑，“顾云深个人的违法行为令人发指，我们对此表示最强烈的谴责。我们同样是被他蒙蔽的受害者。”
苏念静默不语，只是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他，仿佛能穿透那层精致的皮囊，直视内里冰冷的算计。
张副总裁对她的冷静略感意外，顿了顿继续道：“此次事件，对您个人造成了巨大创伤，也对‘蓝桥’平台及我司声誉造成了严重影响。我们认为，让事态在公众情绪中持续发酵，对各方均无益处。”
他身体微微前倾，摆出推心置腹的姿态：“我们希望能与苏小姐达成和解。星耀愿意提供一笔足以保障您未来生活的丰厚经济补偿。同时，我们将调动顶级法律资源，协助您将顾云深个人绳之以法，追究其最高刑事责任。”
条件堪称优厚。巨额赔偿加上资本的律政精英团队，足以把顾云深送进去把牢底坐穿。这几乎是受害者剧本的“完美”结局——金钱补偿到位，恶人受到严惩。
但苏念听出了弦外之音。
“和解？”她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清晰的冷意，“张总的意思是，用钱和顾云深一个人的牢狱之灾，来买我的沉默？让这件事……到此为止？”
张副总裁笑容不变，眼神微闪：“苏小姐是明白人。舆论是双刃剑，持续下去对您的个人生活亦是困扰。我们期望以务实、理性的方式解决问题，让各方都能尽快翻篇。”
“翻篇？”苏念重复这个词，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翻到哪一页？回到那个可能还存在无数个‘数据牢笼’和‘定制陷阱’的‘正常’世界吗？”
她目光如炬，不再迂回：“张总，星耀资本当真对顾云深的行径一无所知？‘逆向蓝桥’项目，那个吞噬资源的‘镜像’模块，贵司真的毫无察觉？还是说，在你们的价值体系里，只要技术前景诱人，哪怕游走在法律与伦理的刀尖上，也是值得默许甚至鼓励的‘商业模式创新’？”
张副总裁脸色微沉，但仍维持着风度：“苏小姐，无证据的臆测是危险的。我们理解您的情绪，但商业投资有其逻辑与风控准则……”
“我不需要理解你们的商业逻辑。”苏念打断他，斩钉截铁，“我也不需要你们帮我告顾云深。法律自有公断。”
她停顿片刻，抛出了自己的最终条件，清晰而坚定：
“如果你们真想‘和解’，真想展现诚意，那么，我的要求只有一个——”
“我要顾云深，亲笔写下关于‘逆向蓝桥’项目的完整技术细节、运作流程，以及他个人的心理动机。不是对公众的道歉，不是对法庭的供述，而是一份面向我的、关于这场骗局如何诞生、运作直至崩塌的……‘忏悔录’。”
她要的，不是钱，不是顾云深个人的毁灭。
她要的，是那个冰冷系统的“底层代码”。是这场残酷实验的“原始数据”。
她要彻底弄明白，这荒谬的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不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知情权，更是为了给未来可能存在的类似悲剧，留下一份血淋淋的、详尽的解剖报告。
这个要求，显然超出了张副总裁的预案。他皱起眉头：“苏小姐，这……技术细节涉及商业机密。而且，顾云深目前的精神状态，恐怕……”
“那是你们需要解决的问题。”苏念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不容置疑，“这就是我的条件，没有议价空间。拿到这份‘忏悔录’，我可以考虑不再主动推动舆论，并签署有限的保密协议。拿不到……”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未尽的威胁，已弥漫在空气中。
她拉起夏淼，转身离开，留下脸色阴晴不定的张副总裁独自坐在原地。
走出俱乐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夏淼看着身旁神色坚毅的苏念，忍不住问：“念念，你真的不要赔偿？只要那份……‘忏悔录’？”
苏念望着街上熙攘的人流，轻轻点头。
“淼淼，钱买不回失去的一年，也买不来真正的安心。顾云深坐牢是他活该，但那只是干掉了一个执行任务的AI。”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看透迷雾的清醒，“我要那份‘忏悔录’，是想知道，孕育出这种‘怪物’的温床到底是什么。只有拿到‘病毒’的完整基因序列，我们才有可能找到真正的‘疫苗’。”
她转过头，看向夏淼，眼神复杂：“而且……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顾云深他……或许也有话想说。不是辩解，而是一种……被困在自己打造的牢笼里，无法挣脱的……独白。”
她和他，某种意义上，都是这场巨大骗局中的“囚徒”。
他困于自己编织的技术迷宫和道德悖论。
她困于被欺骗的情感废墟和复仇的执念。
而现在，她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打破沉默、进行最终陈述的机会。这既是她的要求，也像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诡异的救赎。
囚徒困境，并非只有相互背叛这一条死路。
有时候，打破僵局的，或许是一次出人意料的……要求对方彻底摊牌。
苏念不知道顾云深会如何选择。
但她知道，无论他写或不写，对她而言，都将是通往终局的……关键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