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番外（一）初见小师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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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谷。
清晨。
“小夜，为师快死了，速来昆崚一见！”
倾夜手拈那片从海外迢寄而来的小小纸片，对着熟悉的龙飞凤舞蹙眉。
阿真察觉倾夜神色微变，问道：“大人，星城太傅竟然驱使星灵兽送信，如此紧急，可是有什么大事？”
“三师父说，他快死了。”倾夜不急不缓地道，把信递给阿真。
阿真阅完信大惊：“星城太傅才刚过二百岁，风华正茂，怎么会……”
“他一定又是虚张声势。”倾夜冷淡。
“两年前星城太傅还好好的，说是奉父之命，赶回昆崚与未婚妻成亲。他是昆崚城众长老一致选中的下一代城主，未婚妻又是名门之女……我原以为这封书信是来报喜的，怎么可能是这样？”阿真犹自不可思议地喃喃。
“阿真，”倾夜起身，“请帮我收拾行李，我要出海。”
“现在？”
“他不是都说快死了么？”
阿真明白了，倾夜表面无动于衷，心里已经急得连一刻也等不及了。
“好，阿真这就去准备。”阿真转身便去，到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大人，是否请沧浪先生同行？毕竟，要越过小终结海，需要有沧浪家精湛的航海术才好。”
倾夜道：“东海岸的乘风港藏有先皇时代的远洋航船，我曾用它渡过小终结海。这次无需他陪同，也不必告知他我的行程。”
“是，大人。”阿真恭敬道，退后。
“阿真，”倾夜轻轻唤住她，声音柔和，“不用再称呼我大人，叫我倾夜便好。”
“是，大人……不，倾、倾夜。”阿真脱口道，含羞垂首而笑。
倾夜望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温声道：“同去罢。”
阿真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大人让我陪您一起出海？”
“我记得，从前星城师父带回了一些玲珑果果脯，你很喜欢。这次尝尝鲜果如何？”
“大人……”阿真喜不自禁，“您怎么还记得这种事？阿真只是您的侍女啊！”
“早就不是了。”倾夜微微一笑，温声道，“我在外六十多年了，能照顾自己。如今你又来帮我料理，我很感激，但你不必像从前那般谦恭小心、事无巨细地服侍。还有，你不要怕我，只做我的姐姐可好？”
阿真微微一颤，头埋得更低：“大人待阿真恩重如山，阿真怎敢以姐姐自居？”
“……”倾夜看着面前紧张局促的女子，无奈，默了片刻，还是开了口，“你是清白之身，本不必等我。你始终是自由的……”
“我哪都不去，只想守着大人。”阿真听出倾夜的意思，忙抢着表明决心，眼圈也红了，接着道：“况且，阿真孤身一人，无处可去。”
倾夜温声安抚：“只说你有自由离开，并非赶你走。别哭，你倒说，还去不去昆崚了？”
淡淡的芬芳飘过来，阿真嗅着这熟悉的气息，有种时光倒回的错觉。她对自己的失态难为情，红着脸，恭谨道：“大人，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阿真收拾行李的时候被小影子发现，紧接着，小影子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巫美。
“巫美姐姐，巫美姐姐！阿真姐姐正在收拾行李呢，我瞧她喜滋滋地笑个不住，不知有什么好事儿！”
在巫美和小影子温柔撒娇的追问下，倾夜坦言自己即将与阿真远赴昆崚的计划，而最终的结果，无疑地变成四人同行。每当巫美深情款款地依偎在倾夜身旁，或是小影子撒娇耍痴地缠住倾夜时，阿真都会默默地待在一旁，贤淑沉静。
倾夜等人离开天机谷，沧浪洗诺并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却一边冷笑一边对人道：“小夜这孩子，真够任性的。她那三个爱姬不过说了一句天机谷太沉闷，想出去游山玩水，她便立刻放下手头繁忙的事物，带着三个美人走了。她总是太过温柔。”
半个月后。
结界之外的东海。昆崚城。
“小夜！你慢死了！若是再迟几天，干脆给为师收尸罢！”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倾夜一行才刚被星城家的管事迎进城门，便听到熟悉的三师父爽朗的声音。
“多年不见，三师父更加为老不尊了。”倾夜的声音轻悠淡远，比她的三师父稳重多了。
三师父星城翩鸿看起来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白发如雪，英俊挺拔。
“你这孩子没大没小，如此羞辱为师，小心遭报应！”星城翩鸿笑着咒道。
倾夜打量他一番，淡漠：“三师父不是快死了么？怎么看起来再活千八百年也不成问题。”
星城翩鸿急忙扶额，表演苦大仇深：“为师确实快死了，为师快急死了。”
“何事急成这样？”
“小夜，一言难尽啊。几十年不见，为师有很多很多话要跟你讲。”星城翩鸿一脸的严肃认真，一边说，一边把倾夜等人引进自己僻静的居所。“说来话长，简而言之：为师要给你一份惊喜。”
“惊喜？”不知为何，倾夜竟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夜，现在，你，终于有小师妹了！”星城翩鸿目光灼灼地对倾夜宣布，蕴含着难以压抑的喜悦，并且，那副神情看起来是十分期望爱徒能配合他，做出诸如欢呼雀跃的反应，或者，鼓个掌，再不济，稍微露出一点笑容也好。
可惜他的爱徒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三师父几时收了新徒弟？”
这位星城太傅一向率性豪放、逍遥不羁，当年收下倾夜这个帝国皇储为徒都稍显勉强，怎会突然新收一个徒弟？
“不是新徒弟，而是为师的爱女！”星城翩鸿终于说出了那两个字——“爱女”，他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倾夜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三师父突然散发出一种耀眼的慈父光芒。
“三师父说笑了。”倾夜平静地道，“阿真说，您是两年前才返回昆崚城，未婚妻出自真龙族名门。师父和师母皆是长生者，孕期该为十二年，怎么可能在这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就给我创造一个小师妹呢？”
“所以为师才说一言难尽嘛！”
倾夜见三师父眉头拧作一团，欲语还休的样子，突然顿悟：“一年前我从海盗口中听到一个难以置信的传言，莫非，那是真的？”
星城翩鸿锁眉不语。
倾夜终于印证了：“他们说的那个真龙族男子，原来是您。”
星城翩鸿郑重地点了点头。
“三师父是长生者，怎会一个把持不住，去招惹凡人女子。”这种话从倾夜那平静口吻中说出来，令星城翩鸿更加气结。
“什么叫做‘把持不住’？什么词都用在你伟大的三师父身上，如此不尊师长，你迟早遭报应！”
倾夜微微蹙眉：“您都二百多岁了，追求妙龄女子，岂不是老牛吃嫩草？”
“老、老牛吃嫩草？！”星城翩鸿恨不得立刻摆出师威，教训逆徒：“小夜啊，你这般不积口德，将来……”
“必遭报应。”倾夜替他说完，似乎隐约露出笑容，接着道，“三师父好眼光，原来是钟情于大名鼎鼎的东海海盗王。”她明明是替三师父高兴的。
终于提到了心中至爱，星城翩鸿脸色漾开温柔与自豪：“你师父的眼光自然是天下第一。我们家船长大人，可是个了不起的女子呢！”
“那您之前的婚约？”
星城翩鸿只简短一句：“已经解除了。”
“三师父与东王几时成的亲？”
星城翩鸿一脸的苦恼：“家父至今都在强烈反对。而我们家船长大人则从来厌烦繁文缛节。”
倾夜明白了，终于展颜一笑，由衷赞道：“十分了不起。”
星城翩鸿眼底流露柔情：“了不起的是你师母。”
倾夜忽然神色一肃：“您别逼我尊称她为师母。我比她年长太多。”
星城翩鸿笑道：“我倒不介意你和我们家船长大人姐妹相称。不过，日后小女若唤你阿姨，你可别哭。”
倾夜头脑里飞速地转了转，想象一个小屁孩跟在自己身后一声接一声地唤着“阿姨”的场景，突觉毛骨悚然，立刻若无其事地道：“三师父怎么还不引见师母和小师妹？”
星城翩鸿忍住笑，向屋内招呼了一声：“把小姐抱出来。”
一个丫鬟应了声“是”，抱出一个金装玉裹的女娃娃。那娃娃本在熟睡中，此刻被吵醒，极大不乐意，小嘴一扁，人还没到近前，清亮的啼哭声先扑面而来。
星城翩鸿慌忙接过女儿，柔声哄道：“好女儿，乖，不哭……”然而，他根本不会抱小孩，笨手笨脚地忙乱了好一阵，襁褓终于散开了花，而小娃娃更是哭得变本加厉。
“小夜，快来帮帮为师！”星城翩鸿向徒弟求援。然而伸过来抱起娃娃的却是另一双手臂，他抬眼，发现是倾夜曾经的侍女阿真。而小影子也早已凑过来，兴致勃勃地逗弄婴儿。连一向冷傲的巫美也不自禁地被这粉雕玉琢的娃娃吸引。
“太傅大人，可以让阿真来么？”文静的侍女声音动听。
“好。”星城翩鸿把女儿递给阿真，再找爱徒，发现倾夜已逃出老远，一副退避三舍的架势。
“小夜，你跑那么远做什么？”星城翩鸿纳闷地问。
倾夜警惕：“小娃娃好吵。”
星城翩鸿摇头叹息：“自从她母亲离开，小女就整日啼哭。本以为刚好趁她熟睡，抱出来给你瞧瞧，不料却吵醒了她……”
倾夜诧异道：“师母去了哪里？”
星城翩鸿满脸焦虑：“一个月之前，北海海盗王突然向东海海盗联盟发难，我们家船长大人只得出海平乱。临行时，她道，少则七日，多则一月，势必摆平北海那个老怪物，返回昆崚。然而，我家船长大人至今杳无音信。”
难怪星城翩鸿说他快要急死了。
“我去找她。”倾夜立刻道。星城氏乃结界之外的领袖，而海盗则属□□势力，三师父不便亲自参与海盗纷争，倾夜想以江湖笔的身份出面。更重要的是，三师父得在家看孩子。
“不。”星城翩鸿忙道，“我的爱妻遇上麻烦，岂能让别人帮忙？为师找你来，是想把小女托付给你。唯有如此，我才能安心去北海。”
倾夜蹙眉不语，看起来十分不愿意。
“为师知道强你所难了。”星城翩鸿沉重叹息，悠悠道，“二十天前，是小女的周岁命名日。而小女的星灵兽却没有现身……”他疼惜地望着爱女，叹道：“按照昆崚城的规矩，没有通灵龙技的半血私生子，绝不允许冠以星城这个姓氏。”
倾夜终于明白：没有父母的庇护，小师妹是无法留在昆崚城的。
“小夜，为师拜托你一事：把小女带到结界之内。”
“然后呢？”
“若是为师活着回来，自会去天机谷找你。如若不然，请你这个做大师姐的，好好照顾小师妹。”
“我不要！”倾夜无情地拒绝，“让阿真、巫美和小影子暂留昆崚照顾你的女儿，我与三师父同去找寻师母下落。”
“不，”星城翩鸿坚决地道，“我听到传闻，北海海盗王和我家船长大人是去了大终结海归墟，那几乎是有去无回的神秘海域。你若是也遭遇不测，我对不住大夜先皇。”
“若是你我两人同去都会遭遇不测，那三师父独自前往岂非更加凶多吉少？”
“为师心意已决。”星城翩鸿雷打不动地道。
“我也心意已决。”倾夜淡淡道。
“你决什么？”他纳闷。
“我不会带小娃娃。”倾夜冷酷地道。
星城翩鸿怒道：“小气鬼，小女能吃穷了你的天机谷不成？”
“她哭闹，我厌烦。”倾夜一脸冷漠。
星城翩鸿气结：“小女哭闹的时候也可爱至极。”
“那您怎么不自己留在她身边。”
那个小娃娃仿佛也感受到这针锋相对的气氛，哭得更加厉害，阿真和那个丫鬟拼命安抚，也无济于事。
星城翩鸿无语，半晌，才叹息道：“小夜，结界之外是真龙族的世界。这里容不下一个孤独弱小的孩子。如若……为师终究未能去天机谷找你，希望你永远不要对她提起昆崚和星城氏。哪怕让她认为自己是个父母双亡的普通孤儿，也不要让她知道，她被家族拒之门外。”
星城翩鸿一向笑看风云，这样深沉愁苦的样子，是不曾有过的。
倾夜走向阿真，充满戒备、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婴孩的小手。蓦然间，啼哭不止的小娃娃安定下来，眨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专注地望着倾夜的脸。
“奇怪了，这娃娃怎么一看到大人就不哭了？”阿真笑起来。
“小娃娃也懂得分辨美人呢，她见夜夜又美丽又芬芳，自然就被吸引咯。”小影子脆生生道。
星城翩鸿也是震惊，忙走上前来，只见女儿粉白的小手，紧紧握着倾夜的尾指，目不转睛地瞧着倾夜的脸，那清澈无邪的眼神，足以把千里冰封的雪山融化。
倾夜的手定在半空，任由婴儿紧紧地抓着，怔怔地望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娃娃，一动不动。只有一阵出奇甜蜜的芬芳从倾夜身上飘散开来，引得众人惊异非常。
“倾夜，你怎么了？”巫美关切地问。
“夜夜！夜夜？”小影子跟着唤。
“小夜？”星城翩鸿也奇怪了，大声叫她。
“……嗯？”倾夜终于回过神来。
“小女漂亮么？”
“漂亮。”
“小女可爱么？”
“可爱。”
“你要么？”
婴儿依依呀呀地自说自话，乌溜溜地眼珠望着倾夜，甜甜地笑。
“我要！”
星城翩鸿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把倾夜绕了进去。
倾夜逗弄着婴孩，喃喃道：“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东西。”
星城翩鸿喜道：“师徒所见完全相同！为师也是每天都在感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东西！”
“她叫什么名字？”倾夜问。
“星……”他刚说出一个字，便顿住，缓缓道，“她叫锦瑟。”
“锦瑟。”倾夜念着。
锦瑟仿佛听得懂倾夜是在唤自己，两眼弯弯，粉红的小脸绽放出甜蜜明媚的笑颜，两只小手不断摆动，向倾夜扑去。
面对这种情形，倾夜毫无招架之力，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臂，把锦瑟抱在怀中。刹那间，只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这样纯净、柔软、香甜的宝贝。仿佛全天下的圣洁和美好，都集中在这怀抱之中的温暖小人儿身上。
“锦瑟。”倾夜轻轻念着，笑意融融。
锦瑟冲她咯咯地笑。
“夜夜，锦瑟喜欢你呢。”小影子道。
倾夜露出笑容，温声道：“好乖。若是再哭，就把你扔了。”
锦瑟听不懂她说什么，只感觉得到她温声细语、吹气如兰，仿佛极是喜欢她，越发笑得像个小蜜桃。
“小傻瓜。”倾夜温柔地道。
锦瑟很是受用“小傻子”这个称号，欢喜地用小手触碰倾夜的脸颊。
星城翩鸿不高兴了：“小夜，你说谁小傻瓜？”
倾夜不理她，继续对锦瑟轻语：“小笨蛋。”
锦瑟笑得更开心，口水都流出来。
“小狗狗。”倾夜变本加厉，声音却柔似春风。
“小夜！你也太欺负人了！”星城翩鸿实在忍无可忍，义愤填膺地道。
倾夜唇角邪恶地一挑，悠淡地：“您若是怕我欺负锦瑟，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星城翩鸿痛苦地咬着嘴唇，恶狠狠道：“你若敢趁她年幼欺负孩子。小心她长大后变本加厉把你欺负回来！”
倾夜完全不惧威胁：“她是我的小师妹，倘若没大没小，我就用武力教训她。相信小师妹永远不是我的对手。”
倾夜说话时，锦瑟在她怀中专注地瞧着。那花瓣似的唇一翕一合，吐露着香香甜甜的气息。也不知这娃娃把倾夜当做了什么美味蜜糖，突然间食欲大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迎了上去，张开湿哒哒的小嘴噙住了倾夜的唇。
倾夜武功登峰造极、独步天下，躲得过世上最险绝的暗器，却偏偏躲不过这小娃娃出其不意地一啄，一片嘴唇竟被结结实实地含住不放。
“呜——走开！”倾夜慌忙把锦瑟举远，那甜蜜的气息也漾出另一种芬芳，让星城翩鸿明白倾夜这一惊吓非同小可。
小娃娃不明就里，还在出于本能地乱抓。倾夜羞愤不已，几乎要下毒手把锦瑟扔出去。还是亲爹眼疾手快，把爱女从张皇失措徒弟手中拯救回来。
直到锦瑟被星城翩鸿抱出老远，倾夜还是心有余悸地捂着嘴，面红过耳，恼羞成怒。
小影子遗憾地大叫起来：“哎呀！夜夜的嘴我都还没亲过。”
巫美在一旁幽怨蹙眉，心中有话，却不像小影子那般口无遮拦。
阿真默默地想：这世上，大人想吻的只有一个人，却从未吻过罢了。
星城翩鸿不可思议地嘲笑：“小夜，难道你还保留着初吻？”
倾夜冷漠的表情像是要杀人。
星城翩鸿才要表达不满：“喂，这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可怪不得小女。日后，你千万别找小女负责！”
倾夜冷冷道：“没有日后。如此危险的小孩，您自己养。”
星城翩鸿皱眉道：“你身为武林至尊江湖笔，岂能说话不算话。刚刚你自己说了‘我要’。难道小女是个小猫小狗，你想要便要，改变主意就弃之不顾？”
倾夜执拗道：“不要就是不要。这个小东西有好多口水。”边说边用帕子擦拭。
“啊哟你这个死丫头，竟敢嫌弃小女。都怪你发出香甜的气息！小女只当你口里有糖呢！告诉你，今天，你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除了你，为师再也没有人可托付了！还有，你这个做大师姐的，若是胆敢欺负小师妹，为师必定找你算账！”
“三师父这是耍赖了不成？”
“没有你先反悔，哪有为师耍赖？要说耍赖也是你先耍赖！”
师徒二人争论起来，互不相让。锦瑟再度感觉到战斗气息，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不知为何，先前锦瑟哭闹，倾夜只是害怕。这时锦瑟啼哭，倾夜竟是心头牵动，万分不忍。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轻抚她的小脑袋。令众人惊奇的是，锦瑟竟然立刻安定下来，由哭转笑，攥着倾夜的手指，向她怀里扑去。
倾夜不敢抱她，却也不忍挣开那只小手。末了，无奈地道：“我要了。”
星城翩鸿喜出望外：“小夜，谢谢你。”
倾夜一行与星城翩鸿同时离开昆崚城。一个回归大陆，一个去往北海。同行了数日，星城翩鸿早已看出阿真等三人与倾夜的关系。双方分道时，星城翩鸿示意与倾夜单独一叙。
倾夜抱着熟睡的锦瑟一起，好让星城翩鸿再多看看女儿。
避开了阿真等人，星城翩鸿单刀直入：“小夜，这么多年了，你为何重蹈覆辙？她们三个，是不是你的……”
“是。”倾夜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
“她们和从前天赐宫中的那些女子，有区别么？”
听到这些字眼，倾夜的香气微微波动了一下，脸上却淡漠如常，只轻轻说了一个字：“有。”
星城翩鸿深深望着爱徒。许多年过去，倾夜的容颜丝毫未变，而她的眼睛，却比从前更加孤寂和绝望。虽不忍怒责于她，却也无法保持缄默：“沧浪太傅永远溺爱着你，哪怕你把天捅个窟窿，他也会说你做得好。可是，星城师父从来不是什么慈爱的角色。那小影子和阿真也就罢了，东方巫美可是你多年的挚友，怎么也变成这样。小夜，你可知这会毁了你们宝贵的友谊？是东方姑娘主动的么？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倾夜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因为寂寞。”
星城翩鸿的恼恨化作了心痛。他亲眼看过她曾如何不遗余力，又如何一败涂地。残酷的宿命早已向她宣布了最恶毒的诅咒，没有转圜的余地。而星城翩鸿终究不知，倾夜在被放逐的岁月里，如何像行尸走肉般生活。
“小夜，我真怕你迟早会为今日之选择付出代价。”
倾夜平淡如水：“我已经没有什么代价可以付出了。”
“你已经……没有什么可珍惜的了么？”他痛心地喃喃。
“我珍惜的一切，都已经失去了。”
包括她与巫美那纯粹的友谊。
星城叹息：“那个人的死，把我鲜活的小夜也带进了坟墓。如今的你，最是温柔、却也最是无情。我这做师父的有私心，倒只求你永远这般冷酷无情。”
倾夜有些疑惑地望着师父。
“小夜，你动心之日，便是你为今日之抉择偿还代价之时。到那一天，于你、于她们三个，都将是一场灾难。”星城伤痛地道。
“灾难也好、惩罚也罢，哪怕是命运的再一次恶毒的戏弄。”倾夜幽幽开了口，“我都没有什么可惧怕的。”
只有已经死亡的人，才不会再有恐惧。可是，假如那颗心死灰复燃、假如行尸走肉开始复活，又将如何？
星城翩鸿不敢想。怔立良久，他终于缓缓道：“为师真想永远看顾着你。只不过，我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
“师父一定能从归墟回来。我和锦瑟在天机谷等您，请不要错过女儿成长的时光。”
星城翩鸿摇头，表示另有所指：“我当然会尽快去天机谷接锦瑟。但我想告诉你的是另一个决定：我要与妻子白头偕老。长生有什么用呢？如果漫漫余生没有妻子女儿，我该多么寂寞。”
倾夜怔了一怔，随即难得地一展笑容：“您想降级成落龙族。徒儿愿您得偿所愿。”
所有家人都会反对星城翩鸿此举。只有倾夜由衷支持他，星城翩鸿先是惊异，随后了然——因为只有倾夜明白，孤寂的长生无异于酷刑。
“只是，降级的风险极大，师父有几分把握？”倾夜虽然支持，却难免担忧。
“为师是龙族霸王，胜算理应增加数倍。”星城翩鸿十分自信，已经开始畅想未来，“夙沙的先祖原本也是真龙族，那个人可以降级成功，我星城翩鸿有何不可？”言尽于此，星城翩鸿准备作别，他忍不住轻轻抚了抚熟睡中的女儿，却把小锦瑟扰醒了。
锦瑟却不知父亲即将远行，醒了也不吵闹，只依恋着倾夜，用柔软的小手触碰倾夜的面颊。
星城翩鸿见状十分欣慰，扬帆起航，爽朗的声音从风中飘过来：“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小夜。”
锦瑟依依呀呀地挥舞小手，蓦地吐出奶声奶气的一个字：“夜。”
这是她有生以来，说得最清晰的一个字。
“锦瑟……”倾夜微微一怔，香甜如蜜的气息随着那颗柔软的心，瞬时化开，她只对这个懵懂的小娃娃喃喃自语：“我的人生已是一片狼藉，你是我所见唯一美好。”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番外（一）初见小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