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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羽衣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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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到异常的空气有些压抑的令人窒息。
夜晚,披着银色光辉的月亮高悬,轻盈的冷光照应在神明那过于俊美而又白皙的脸上,隐隐透出一股不真实的幻感,仿佛面前冷漠而又高贵的殿下只是一场梦境,微微眨眼就会消失不见。
但是,那由于已经显露了身形而不再刻意隐藏的磅礴神力,却如同当头一盆冰水似的惊醒了在场的所有妖怪。
奴良组除了最前头的大将之外,都恍惚的以为——
报应来了。
虽然说前段日子天天百鬼夜行挑衅一些小神灵贼爽,但是奴良组的妖怪们还是很担心自己的大将会不会不小心浪过头引来了天罚。即使刻意避开了一些如天照大神,稻荷大神等大神的神社,但再怎么说都是冒犯的行为啊!
真的不会遭报应吗!
…………
然后神明殿下找上门来了。
奴良组的各组的组长都警惕的陷入了战斗的状态,牛鬼甚至已经有想要挡在奴良滑瓢前方以命相搏的意思。
尽管眼前神明那清澈凌冽的神力让他都生不起对视的勇气,忠诚的奴良组的部下们也没有升起逃跑的意思。
——同生共死,只要大将仍旧存在,百鬼夜行就绝不会轻易解散!
然而,被警惕的荒却连眼神都没有投给下方的妖怪一个。
面容俊美的神明殿下那过于美丽却又深邃到让人窒息的眸子毫无感情的注视着脚下被锁链捆绑而无法动弹的刀剑付丧神。
“……刀剑付丧神,短刀的药研藤四郎,对吧?”
半响,神明大人低沉却又动听的声线幽幽响起,在这寂静的空气中格外引人注目。
“!”
浑身伤痕累累的短刀少年心下一震,不由猛地抬起头,还未说些什么,对方那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睛就让他心惊的再度垂下了视线。
为什么……
药研心下的疑问刚起,但下一秒,紫色的瞳孔不由的缩了缩,恍然大悟!
“难道说,您……您是,救了萤丸和鹤丸吗?”
这个时代的妖怪或者神明,都应该不知道他们这些来自未来的刀剑付丧神的名字和存在,这个时代,他们几乎很多的刀都尚未诞生,药研这振护身刀,也是要过几百年后才会被锻造出来。
而面前神明殿下得知他存在的唯一途径……恐怕也只有不久前失踪的彻彻底底,基本可以说是死亡的的两位同僚了。
……
那天晚上过去之后,本该回来的萤丸和鹤丸不见踪影,药研迟疑着回到茗姬面前汇报,却在抵达门前的那一瞬间,听到了审神者气急败坏的谩骂,以及茶杯打碎的声响。
“该死的……!!萤丸和鹤丸的契约怎么会突然的断掉?”
“难道说是碎刀了……?不,不可能,即使是碎刀,也得是重伤之后,那两个家伙一个轻伤一个中伤,怎么会那么轻易碎刀?”
“……仔细感受,契约倒也没完全断掉,只是微弱的没办法感知他们的存在,可恶!找到了靠山吗!该死的叛徒……”
“不过没关系,哼……”
紧接着,响起了木板折断的声音。
药研心下发凉,那是……
他们的审神者给他们每个刀剑男士身上下的……捆绑了灵魂和真名的木牌。
木牌一旦折断,那对应捆绑的灵魂也将魂飞魄散。
“哈哈哈哈……愚蠢,即使是找到了隐藏自己的地方,也决逃不过灵魂契约的惩戒!”
“给我好好的……到彼世去后悔吧。”
…………
药研一直以为,自己的两位同伴已经无缘再度相见了。
但是现在……
短刀付丧神原本死寂的眼底忽然就燃起了希望。这位神明殿下给他的压迫感有多强,那希望的光芒就有多亮。
如果是这位殿下救下了萤丸和鹤丸的话……
如此强大的存在,连审神者那诡异的咒术都能轻而易举打断的存在……
说不定——
“救……?”荒微微一挑眉,打断了药研内心的遐想。
“妄改天命的外来者,你以为……你们做的事情,不用付出代价?”
药研燃起希望的内心猛的被浇灭,神明忽然加强的压迫,让着短发的少年缩紧瞳孔,浑身微微颤抖,不敢动弹一下。过于恐惧而冒出的冷汗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滴落。
“……哼。”
看着颤抖无法出声的药研藤四郎,荒眯了眯眼睛,忽然朝他伸出手,控制的精巧的神力随之扩散,一股气的钻进了药研的身体。短刀少年以为自己总算是要就此碎刀,心下刚冒出对自己仍在本丸受苦的兄弟的不舍,下一秒,体内深处原本深固的契约和诅咒,忽然之间全部断尽——或者说,被庞大的力量隔绝了一切,微弱的几乎可以不计。
和审神者的联系——断了?
仿佛……解脱了一般轻松。
药研震惊的抬起头,望向那俊美冷漠的神明。
但是荒已经收回了放在药研身上的视线,反而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了下方的百鬼。奴良组的妖怪们不由的咽了咽唾沫,心下警惕万分,各个做好了以命相拼的准备。而作为首领的奴良滑瓢却格格不入,他不羁的金眸自打荒显出身形开始,就从未离开过他……那双深蓝交错宛如星空的眼眸。
荒原本就是刻意来寻找奴良滑瓢的——那些每日每夜都来造访的小神灵太过烦躁,再加上荒有必要监视奴良身上的天命不被外来者影响。原本他就只打算给与对方警告,碰上药研只是意外,但这并不影响荒此行的目的。
注视命轨的眼眸已经清晰的呈现了奴良滑瓢的身上耀眼至极的天命,一如既往的夺目灿烂,未曾缩减,这对其他命运之人身上受到外来者的影响而衰退的现象完全不同,倒是让荒微微松了口气。
接着他便想快点解决掉另一个问题——那些小神灵们锲而不舍骚扰他求他解决的事情。
但不待荒开口,奴良滑瓢一声叹气就抢先了一步。
“果然……不管我在脑子里回想多少次,都比不上亲自看过的一眼啊。”
奴良滑瓢的话莫名其妙,至少荒就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然后下一句,玩世不恭的滑头鬼一脸笑意的看着他道:
“那双眼睛,简直就是最高的杰作,宛如整个夜空星河都被包容了进去似的。”
说罢,奴良将刀插回腰间,不顾部下的阻止上前几步,对着冷漠的神明笑的风流倜傥:
“上次匆匆一面,本想和你相识,却没想到你走的那么快,我都没来得及和你介绍自己……虽然您大概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号,不过,这跟自我介绍的意思可完全不一样啊。”
大大方方的滑头鬼略带怨念的语气抱怨,但脸上却是一股趣味浓郁的神色,他高高举起手,对着神明挥了挥:“在下关东仁侠奴良滑瓢,嘛,姑且算是个大妖怪,奴良组的总大将。”
“如果我没猜错,上次也好这次也好,你都是特地过来找我的,对吧?既然这样,一起坐下来喝一杯细谈一番如何?啊,你的名字呢?”
…………
毫无礼节,毫无敬意。
奴良滑瓢的举止简直和渎神没什么两样!
如果荒真的是那身处神社,高高在上接受人们供奉和跪拜的神明,说不定会因此而感到冒犯而恼怒。
但事实上,荒并不是。
不同于别的神明,无需依靠人类信仰就能存在的荒从不在一个地方久留,拥有强大力量的他甚至无意庇护人类,也因此没有传说留下,拜此所赐,实力强劲的荒在人间的知名度反而很低。而常年流浪于山水间的流浪神明本性虽淡漠,但也染上了自然山水气息间的那股大气宽容,对于一些不触犯他底线的事情,荒反而容忍度很高。
所以,奴良滑瓢的失礼,荒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甚至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毕竟,这些日子得到的消息看来,滑头鬼就是这样一种放肆不羁,不拘小节的妖怪。
“我的名字你无需知道……不过你说得对,我的确是特地过来找你。”
荒并不太喜欢和奴良滑瓢这样性子的人打交道,相比起来,他更喜欢简洁果断,互相说清楚意思就能结束对话的家伙。
“欸?那不是很不公平吗?你知道了我的名字,但我却不清楚呢。”滑头鬼依旧格外执着的注视着神明的那双眼眸。那是一双乍一看过于美丽,但细看却格外深邃如同漩涡一般隐隐透着可怕的威压的眼睛。
身为大妖怪的奴良滑瓢很清楚,这是神力通过眼眸外散的造成的威慑的结果。而身为大妖怪的他,虽然无法完全抵御那股神力的威慑,但大大方方的对视而不产生畏惧感,他还是能够轻易做到的。
不过啊……那双眼,果然还是格外的好看。
就像是夜晚一样。
而夜晚,本就应该是属于妖怪的。
这样的一双眼睛,居然长在了一位血统纯粹的神明身上。噫,想想忽然就觉得……意外的带感啊。
奴良滑瓢的脑子想东想西,忽然就欢脱的不行。
“……我无意与你拉扯,我来此只是受了此处的神灵们的请求,长话短说,奴良滑瓢,若是你再度率领百鬼挑衅神社,那下一次,可不是如此轻易就能让你回去了。”
搞不懂滑头鬼奇异的脑回路,荒便简单的交代完京都神灵的请求。缠在青年神明身上的神龙象征性的低吼了一声,盘旋着挪动了一会,忽然一股强大的龙威就笼罩了在了妖怪们的身上,仿佛要碾碎骨头一般,尽管只持续了一秒,但那一瞬间的恐惧却足以让人记忆犹新。
这真的是,很直白的威胁。
这样的手段,比起神明,反而更像妖怪了。
滑头鬼不知道为何反而笑的更开心了。
而说罢,荒缓缓抬起一只手,只见捆着药研的锁链猛的缩紧,将药研硬生生逼回了本体。伤痕累累的短刀浮到半空,荒随意的将其收到袖中,散去锁链,便打算转身离去。
“欸,我说,那个小付丧神可是我们先找到的欸,你二话不说就带走,是不是过分了一点?”
眼见着对方想走,滑头鬼转了转金色的妖眸,忽然就摆出略微不满的神色。
“更何况,你上次也好这次也好,都是突然的出现在我面前,却又不说找我什么事情,诶诶诶,神明都那么恶劣的吗?”
……
到底谁恶劣。
荒眯了眯眼睛,停住了脚步,微微侧过脸看向奴良。
“不如这样吧?”滑头鬼勾起嘴角:“你告诉我你的名字,那我就把那个小家伙让给你,顺带我也不再去挑衅……咳,带着我的百鬼绕开那些京都神社,如何?”
……
真是无趣的要挟。
荒眯了眯眼,冷笑一声。
“你若是有能耐,便拦下我将那短刀夺走试试。”
“不过区区一个年岁不过五百的妖怪。”
名字是缘。
荒还没有将名字告诉一个见不了几面的妖怪。
若是酒吞童子、大天狗那般的千年大妖便算了,区区一个奴良滑瓢,若不是天命选择,荒怎会多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