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钓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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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子，来切一切姜蒜，别在那边发呆！”
老母亲一声怒吼，张麻子立马就跳了起来，凑到母亲旁边切姜蒜，但他的神情还是萎靡不振的，活像是被吸了精气一样。
老母亲无奈地看着这个儿子，明明很优秀，就是没姑娘看上的，也只有李瘸子这个例子能安慰下她。
张麻子切着切着，就问起老母亲来了。
“妈，儿子长得真的不行吗？”
这个问题……老母亲也很想知道她年轻时村里一朵花是怎么生出这么个满脸麻子的儿子来着，而且从青春期开始就没有消过了……但她还是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的儿子。
“儿子，你的眼睛很漂亮。”
活像是僵尸的灵火一样，反而衬得麻子更加醒目了。
“是吗？”
张麻子自己咧开嘴笑了，眼睛里溢出点光彩来，连麻子也有点盖不住了。
老母亲：这么多年了，儿子还是不经夸。
突然就有人敲门，门口旁的小黑叫得相当响亮。
“谁？”老母亲摸了摸手上的水，拦住想偷懒的张麻子出去了。
张麻子百无聊赖地切完姜蒜，再切肉丁。
那边传来了老母亲热情的声音。
“欢迎！欢迎你啊！李四娃，我家三子在厨房切菜，吃个晚饭……”
谁？李四娃！李瘸子！
张麻子丢了菜刀，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到他们面前，撞上了跟一堵墙似的李瘸子。
他只是微微退了一步，就稳住了张麻子。
“三子！你干什么啦！李四娃是客人撒！”
“妈！”
“哈哈哈！”
却是李瘸子在大笑。
张麻子冷眼射了过去，有点妖魔鬼怪的味道。
老母亲默默准备退场，把位置留给两位当事人。
“我记得前几天你送了条鱼过来，我昨天钓了几头，送回礼。”
张麻子对于这种事情当然是来之不拒，当下就应承着收下了。
只是他有点疑问。
“水库那么远，李瘸子你去得了？”
李瘸子一个老实人，也在其中闻出了一丝讽刺的味道。
但是，这一次有张麻子的老母亲在场。
她先是佯装抽了一顿张麻子，然后歉意地说：“李四娃，三子这嘴总是不好，你不要计较，他这是在关心你。”
张麻子心里头真是撇嘴也不是，不撇嘴也不是。
他刚才还真的只是条件反射说出来的，也没去想是不是什么。
不过，他跟李瘸子真是犯冲。
李瘸子侧眼瞧了瞧张麻子，后摇摇头。
“我习惯了。”
呸！说得我经常跟你说得一样！
张麻子在老母亲的捏挤之下，委屈得想找个地儿抽一根。
那边老母亲还在跟李瘸子说些客套话，幸好他识相地离开了，不然……也没办法。
吃了晚饭后，张麻子出去溜圈，找了地儿抽东西。这地儿是田野上的隆起部分，种了颗树，有点冷，黑夜下望去是收了谷子的田地，干净，有点渗人。
他忽然想吼两嗓子。
“天亮亮咯！谷子麦子熟咯！”
“输了？”
循声看去，李瘸子拄着根拐杖在那里站着，有点像是笔直的一堵墙，或者路边那种树。
有点沧桑，有点鼻子酸。
当年，张麻子去坐李瘸子的婚宴，院子里外都是桌子，大气热闹，饭菜也好吃。
李瘸子和新娘站在一起，真的跟个璧人似的。
李瘸子长得浓眉大眼，端正的老实人样，又高大又健壮，也难怪新娘子嫁他。
只是这时的李瘸子瘦了，骨架还在那里，显出一副凶恶的样子。
“李瘸子！站在那里吓小孩子哦！”
李瘸子沉默的脸庞忽然就沾染上了几丝颜色。
“你是小孩子？”
“说啥子！老子都三十了！”
“也是小孩子。”
也不知道怎么跟他结仇的。
张麻子定眼看了看李瘸子，躺了下来，忽然就叹气。
“我都没娶新娘子，也真不该娶笑话你，这下更娶不到了。”
“那些没那么重要。”
李瘸子这话跟安慰人似的。
张麻子呲牙，瞪了他一眼，说：“都说不孝无后为大，我真是不孝——可老子真的很爱我的母亲。”
“别人也知道。”
“别人可不相信啊！李瘸子你这话跟我说得一样，别跟在我后面说啊！那叫做事后诸葛亮！”
李瘸子也躺了下来。
就坐在他旁边。
“你明天跟不跟我去钓鱼？”
“跟个瘸子？”
“钓鱼？”
张麻子抖抖肩膀，笑哈哈。
“算老子给你脸面，看你瘸子钓鱼钓神龟。”
“……明天一大早，我去等你。”
李瘸子就这么起身，走了。
张麻子突然想到——李瘸子真的是在等他？呸！想个捶捶！
天刚亮的时候，张麻子就莫名醒了，他梦见李瘸子变成了一条大鱼，把他的鱼线给吞了……真是恼火，这么早就醒过来了，张麻子躺在床上就懒着了，思考去不去跟瘸子钓鱼的事情。
很早的时候，他去过水库钓鱼，年纪轻轻，自己跟爷爷做了把鱼钩，挖了蚯蚓就信心满满地去了，小鱼倒是弄了不少，最后就提了一个空桶回去了，说起来……他还从未在乡里的水库里钓到什么大鱼，想钓大鱼的时候早就远离了家乡在外面拼搏。
有点钓鱼的兴致了，毕竟李瘸子也算不上啥子仇敌。
都是个单身男人，何苦再做什么呢？
张麻子看看外面的天空，估计大概早上七点了，就准备去吃早饭。
老母亲今天做了一手好米粥，配上酸笋，真是美味！
张麻子边吃边感叹，都快三十了啊！
“你要出去钓鱼？拿你老头子的吧，是上好的钓具。”
张麻子的老母亲看见张麻子四处找钓具，就这么提了一句。张麻子应了一声，上楼去摸东西了；怎么说呢，他对父亲的感觉很复杂，他很早就去世了，所以他也很早就出去找活工作，记忆中，他的印象已近乎无。
当他看见那副钓具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浮现了很久以前，父亲带着他去水库的那一幕，路上杂草丛生，只有钓鱼的地方平坦些，那处水流湍急，水里的草轻轻摇摆。父亲兴致勃勃地摆出了架势，轻轻地教那鱼线摔飞到远处的一个水草密集的地方。
“看好了！”
钓鱼的过程既枯燥又有趣，就像是人与鱼的拼搏。
后来，张麻子长大了，他拿起了父亲留下的钓具，那还是当年的模样。看来妈经常擦啊，张麻子想。
他如约而至。
但令他想不到的是，李瘸子很早就在那里了，静静的，棕色的眼睛里一片幽深。
张麻子慢慢走到他身边，又缓慢坐下，生怕惊扰了水库内的大鱼。
李瘸子看了他一眼，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棵木头，又像是磐石。他没有说话，张麻子也没有。
等到他这一条鱼终于从水里钓起的时候，张麻子仍是那一副一眨也不眨的样子，脸上有着明显的傻……李瘸子不动声色地将鱼放进桶中。
“钓？我们看谁钓得多吧。”
“不比这个比啥子啊！李瘸子，你脑袋不行！”
张麻子颇为得意地笑了笑。
李瘸子却突然不觉得他的样子多么地令人不舒服，就像他跟张母说的，习惯了，对方也习惯了这样的交流。
李瘸子转过头，张麻子也不甘示弱地拿起了钓鱼竿。
一场追逐就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