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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若溪、柳清 ...

  •   春满楼的老板娘敲开周若溪的房门,“若溪啊,那位柳公子又点名你了。真是的,一个穷小子,还整天只想着我们家若溪。瞧他那穷酸样,怕是来一次,酒钱就能把他一个月的俸禄花个精光。”
      老板娘口中的这位柳公子,是绿杨烟出了名的穷书生。他的出名,倒不是因为穷,而是因为他是绿杨烟十多年来唯一一位考上状元的人。然而,仕途坎坷,众人皆知。他斗不过官场里的老手,最终被贬到绿杨烟这种偏僻的地方当差,像一颗被埋没的明珠,黯淡无光。
      尽管很多人说绿杨烟和玉树长街比那京城繁华得多,可柳清的志向并不在此。寒窗苦读多年,谁不想有个好的名利地位呢?更何况,他答应过她——
      “等我考取功名,升入高官。我就来带你走,过上好日子。”
      那时的周若溪听完,忍不住取笑他:“穷书生,怕是连去京城的路费都没有吧?”
      此话正中下怀,柳清一时语塞,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周若溪见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轻轻丢给他。柳清接过钱袋,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银两,顿时慌了神,连忙推回去:“我不能收!男子汉大丈夫,怎能用你的钱!”
      周若溪眨了眨眼,笑意盈盈:“你可要想好啊,没有钱你就去不了京城。去不了京城你就考不了状元。考不了状元不就做不成高官。那,你说要给我荣华富贵,你要食言吗?”
      柳清被她的话噎住,半晌才憋出一句:“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我决不食言!”说完,他害羞地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这钱我会还给你的……说给你的荣华富贵,一定不会食言!”
      月下的少年壮志满怀,像一颗冉冉升起的星辰。
      那是他去京城前的最后一天,许下诺言,不成不归。而周若溪也痴痴地等着他归来,等他回来带她离开,去追寻那份承诺中的荣华富贵。

      几年后,柳清回来了。确实带着他考上状元的消息,也带来他因为得罪朝廷中人被贬入绿杨烟当差的消息。
      柳清时隔几年出现在周若溪面前,一脸狼狈,衣衫褴褛。
      “若溪,我可能要食言了。”
      周若溪没有生气,反倒笑了。柳清惊愕的看着她,不明白她是在笑自己还是笑什么。
      “穷书生,这么多年不见,就这么狼狈的样子来见我?进来吧。”她拉起柳清脏兮兮的手,将他带进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浴桶里已经放满了热水,水面上还漂浮着几片花瓣,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周若溪用手试了试水温,轻声说道:“你呀,早该洗洗了。绿杨烟到这儿也不算远,你怎么能把自己弄得这么脏。”
      柳清低头不语,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乖乖坐在椅子上,等着周若溪的吩咐。
      “水温合适,我去给你找些干净的衣裳,你好好洗洗。”
      周若溪走到门口时,柳清叫住她,“若溪,你怎么都不嘲笑我?或者骂我、不理我!我辜负了你的一片好心啊。”
      周若溪浅浅笑道,“如果我连这点都接受不了,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喜欢你呢?”

      洗干净身子换上春满楼跑堂小二的干净衣裳确实得体了不少。
      周若溪打量着柳清,很是满意,“这才像个读书人嘛。”
      柳清挠挠头,刚想说什么,床那边传来婴儿哭喊声。周若溪赶紧跑过去,柳清跟在后面欲言又止。
      周若溪从床上抱起哭喊的婴儿,摇晃着安慰道:“宝宝乖,不哭不哭,娘亲在这儿呢。”
      “娘亲?你有孩子了?”柳清忍不住问出口,“若溪,你成亲了?”
      “猪头,成亲了我会还在这里吗?这孩子,是我在后门发现的。应该是被人抛弃的,我就捡回来自己养着。”周若溪一脸欣慰,像极了一位母亲。感觉这孩子不是她捡的,倒像是亲生的。
      柳清松了一口气,“是姑娘吗?有名字了吗?”
      周若溪摇摇头,眼睛偷偷瞟一眼柳清,红着脸不好意思开口道,“名字这种东西,一般都是父亲来取,我不会。”
      察觉到她再偷瞟自己,柳清顿时明白了什么。红晕立马爬满脸颊,他用手拍了两下脸,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若溪你还记得我临走前送给你的那首诗吗?”
      “嗯,记得。”
      “长歌慢慢路消曦,天涯未远同归去。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若隔三秋,君思无邪,定是长相忆。那这孩子就叫……”
      “路消曦!”周若溪打断了柳清想说的话。
      “路消曦?”柳清反问,自己想的是叫梧桐,这路消曦是什么情况?

      “路漫漫其修远兮!能立马想到这个,不是很好吗?这孩子又不是亲生,总不能跟着姓吧。路消曦,很好听呢!”周若溪显得很激动,捡到这孩子这么久了终于有名字了。
      她兴奋的抱着停止哭喊的孩子,“你有名字了,你叫路消曦!小曦,娘亲会好好疼你的。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你有家了。”
      说出这句话时,她看了看身旁的柳清。只是很快撇回来,带上说不出的害羞。
      柳清也有无法言表的开心。回到这里,未必是件坏事呢。他这么想着,也算有个家了。

      周若溪不再接客,离开了春满楼。
      她搬到了绿杨烟,住进了柳清不大的房子里。对外宣称两人已经成亲,实际上柳清为了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两人迟迟没有成亲。
      周若溪并不在乎这些,她认为两个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
      日子虽然贫寒、简单,却很幸福。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中庭埋下很多壶酒,等着来年月下共饮。
      只可惜,酒未出窖,人不见了。
      曾经看好柳清的一位官员请旨召回柳清。圣旨难违,加之柳清本就有心重返京城担任官职,这个号令他是一定会去的。
      临走的前一天,他们吵架了。
      周若溪带着孩子回了玉树长街,头也没有回,也没留下一句话。
      柳清抵达京城才给她寄了一封书信。

      周若溪重回春满楼,做起了歌女。她爱上了饮酒,与那些文人骚客没日没夜的喝酒斗诗。性格也变得古怪,喝完酒喜欢爬上屋顶一个人呆着。
      住在附近的人经常半夜听到她坐在屋顶大喊:“柳清你这个大混蛋!穷书生!你说好带我走的!你这个骗子!没有一句话你兑现承诺的!大骗子!”
      喊过之后,紧接着就是无息的痛哭声。
      这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收到柳清寄来的第二封信吧。
      第一封信,柳清简单了唠了家常,诉说了他到京城一切都很安好,放心。
      “可笑,我会担心他?”周若溪把信揉成一团,顺手放进自己梳妆台的抽屉里。
      路消曦拍拍娘亲的背脊,“娘亲,是爹爹写来的信吗?”
      “他不是你爹!你没有那样的爹!”周若溪又气又好笑,“该死的穷书生。”
      收到第二封信,是没隔多久的一个早晨。
      只是这第二封信并不是柳清的笔迹。
      周若溪收到信时,心里特别的慌。信的封面不再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再看信差的身上并无异常。
      那这信封上的血迹只可能是一个人的。
      信差也感到惋惜,他说:“京城大乱,朝中两派势力打的不可开交。柳大人找到我时,已经遍体鳞伤。他让我一定要把这封信交给你,还让我转告你,他对不起你,他……这一次真的要食言了。”

      信差走后,周若溪握着那封未开启的信,盯着封面的字看了好久好久。
      “吾妻若溪启”。
      路消曦醒来找娘亲时,她已不在房间。
      她带着那封信去了後霆花下。
      “传说後霆花可以让人起死回生。你人回不来,我把你的信埋在这里,你是不是就可以回来了……”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下、渗入土壤里,信件也被打湿。
      柳清早就知道这次斗争必死无疑,提早写了这封信。只为跟她说一句,对不起。
      “笨蛋,为什么不逃走呢。你明知有难,还去送死……你不知道等有一个人有多累吗,你还要我再等你一辈子……”
      春风拂过後霆花,树叶沙沙作响。周若溪垂着头站在树下,风轻轻扫过她满脸的泪。
      一朵花脱落树枝,缓缓飘落,停在周若溪的眼前。
      她接过花,抬头看风声与树叶声齐响的後霆花。以及,树枝上坐的小姑娘。
      说是小姑娘,其实根本看不清她的脸。一块黑布包裹了她的全身,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瞳。
      周若溪仰视着坐在树枝上的人,那人没有说话,指了指周若溪手上的花,用手比划着。
      “你是要我把这朵花吃了?”周若溪问她。
      小姑娘点点头,并示意她现在就吃。
      周若溪看着手里殷红色泛着丝丝金光的花犹豫了片刻,“赌一把吧”,一口包住花,忍着比黄连还苦的滋味吞下肚里。
      “我吃了,然后呢?”她抬起头再去看树枝上的小姑娘,却不见了人影。後霆花沙沙的响声也停止了。
      周若溪感觉自己被戏耍了,笑自己可怜。
      “人都死了,我还在想着他回来……我在干嘛,怎么能这么傻……”
      她抬起手,想再看一眼那封信,可手里空空如也。
      信呢?一直握在手里,怎么不见了?
      她寻遍了後霆花下,都不见信的踪迹。莫非是刚才那阵风把信带走了?又或许它凭空消失了?
      难道这世上真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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