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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点天灯 ...

  •   花间酒足尖一点,仿佛一只孤注一掷的燕,在腐朽中振翅,轻灵地落在了顾命的身边。胡须草嗅到了人的精气,跃跃欲试,彼此交错,月白的衣摆被撕得粉碎,他掌心的长剑如白虹贯日,仿佛他此时的心境一般——挑起,又沉下。剑刃擦着罗袜掠过,陷进了水渊。

      顾命跌坐在地,惊魂未定。

      花间酒原不是爱着急的性子,少年的习气被多年来的战场厮杀磨得干净,待谁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混账模样,可他现在却觉得:顾命真他妈是个混账,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没有一丝的考量,就要自断双腿。难以想象,如果他没有出手,顾命会不会真的……会的,这个少年比任何人都要强。

      见花间酒沉默不语,顾命有些心虚,可他此时也不欲争辩,只好拄着酸麻的双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继续寻找出路。

      “洞底常年不见天日,而这胡须草向阳而生,否则难以存活,好生奇怪啊。”顾命偷瞧着白衣青年,可惜太黑,看不到他的神情,只得自顾自地说,“这里一定还有别的出口。”

      “啊!”他忽地惊叫一声。

      花间酒霍然起身:“怎么了?”

      “快来看,这里有光。”顾命放大了声音,“水里有鱼,这些鱼会发光——”

      一尾尾湛金色的小鱼在水流中游动,周身散发着荧绿色的光辉。花间酒皱了皱眉:“不对,不对鱼发光,而是有光芒衬托了鱼,让我们误以为有鱼发光。此地胡须草遍布,本不该有生命存在,这些鱼能够存活,一定是有比胡须草更霸道的东西庇佑。”

      蓦地,地动天摇——

      “这……这是怎么了?”

      强烈而巨大的白光忽然照了进来,伴随着这道光芒的,还有异常浓腥的血味儿,然而仅是一瞬,无底洞又恢复了无际的黑暗。

      等等,花间酒按住了顾命了手,不可思议地望着脚下,盲人般慢慢摸索着。

      深五百丈的洞穴,并非一朝一夕竣工,而洞内的景观,胡须草,发光的鱼,还有方才不知何故的震颤血腥,一切的迹象,似乎都指向了一点。

      花间酒恍然大悟:“阿玉,我们好像掉进鱼肚子里了。”

      “啊?”顾命说,“此话怎讲?”

      “无底洞绝不止你我所预料的那么大,洞中漆黑,只能依靠嗅觉触觉来分辨事物,所以我们才出现了误差。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逃荒人废弃的村落丝毫未动——赫连争提前向官府打好了招呼,为的就是保持村落原样,借以遮掩他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秘密,就是我们所看到的了。为什么吞食生命的胡须草能与鱼共存?因为这些小鱼全是大鱼的幼子,而这种鱼,是胡须草的天敌,它避都来不及。”

      “那这么说……”

      顾命的表情极为丰富,他没有想到赫连争居然如此丧心病狂。

      花间酒凝视着顾命的眼睛:“相传,洛水里有一只巨大无比的怪鱼,专食胡须草,鱼口中衔明珠,乃上古大禹治水时所放,含神力,可通天,是历代白都天子可望而不可得之物,江湖中把明珠称为——天灯。”

      二人异口同声:“惊鸿出,百草枯,白都天子应何如。天上月,地上灯,天灯一点满江红!”

      这首刻在求己寺佛壁上的词,再一次出世!当初以为是胡言乱语,今日一看,竟完美契合。

      “阿玉,你可信我?”花间酒突然说道。

      “信。”没有犹豫,顾命脸上浮现出轻松的笑,“人都是你的了,有什么信不信的。你别乱想啊,喝了百草枯,一生一世都是你花间酒的人啊。赫连争邀你入书香苑,明知是鸿门宴,你不还是信了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有什么想法儿,大胆说出来,我陪你。”

      “谢谢……”顾不得煽情,花间酒说,“我所料不错的话,方才那道白光,是鱼在清早进食时张口,阳光才乘机而入。半个时辰后,鱼会再次进食,你我在它进食时出去……轻功是不行的,得用游的。”

      “游的?”顾命讶异。

      与其说是游,其实是在借助水的推力。

      花间酒一想到要蹬在鱼的胃液上,心里就恶心的不行,可这个法子确实有效,那道白光再次出现时,顾命便如离弦的剑一般冲进了那滩黏糊糊的液体里,不等胡须草来抓,借着反弹之力,弹进了那道白光之中。花间酒意识到顾命已经出去,只能硬着头皮,照猫画虎的来了一遍。

      一下子,钻进了海水里。

      顾命瞧他出来了,四肢突然扑腾起来,叫道:“啊——我不会游泳啊。”然后又含情脉脉地说,“叔吻我啊。”

      “……”花间酒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转过了头,叹息道,“阿玉,你真的是既疯魔又……”可爱,只不过最后的两个字被他吞咽了下去。

      顾命耳朵尖:“又什么?”

      “又变态。”

      “……”顾命喝了几口海水,见花间酒没有一吻定情的意思,只好自力更生,两条修长手臂像船桨一样划动着海水。
      那只大鱼潜藏在海底,两人一下冲到了海面上,自然是见不到的了。

      海面上风平浪静,时而有海鸥拂过花间酒白皙的面颊,毫不客气地留下大海的赠礼——一团雪白的鸟屎。花间酒和顾命游上岸后,映入眼帘的是三十八个巨大的铁笼,里面关着的正是百草堂被活捉的反杀,想必已被关许久,看到了花间酒犹如看到亲人,忙喊道:“花讲师救我们!”

      花间酒心道:赫连争的话三分真七分假,还真把这伙人关在了这里,想来也是觉得朽木不可雕,过于无用了些,杀了都嫌费力气,竟叫他撞上了,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反杀们哪知花间酒心中所想,只是殷切地望着他。

      很快,这群人便全都被放了出来,有秩序地排列成队,昂首挺胸,齐刷刷鞠躬:“多谢花讲师——!”

      有人窃窃私语道:“燕都崖一战,都说花讲师叛逃了,怎么又回来救咱们啊?”

      “花讲师旁边的那个人是谁啊,咱们堂主去了哪里?”

      花间酒收敛笑容,不怒自威,顷刻间安静了下来。花间酒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笑里藏刀,宁犯君子误惹小人,反杀们缄默不言,低垂着头,颇有丧气之态。反杀中,站出来一位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和唐初模样相似,唐初往往怒而不发,而这少年就如一汪清水,干干净净。
      此人名叫唐墨,是唐初收的关门弟子,在燕都崖一战被赫连争一并掳了过来,行完礼才说道:“花讲师,我们在这里被关了半月,每日午时有一瞎眼的老妇送饭,除此之外,无人造访……不知堂主他怎么样了?”

      顾命在一旁说道:“你们堂主他好得很,书香苑广撒网,都逮不住他这只滑泥鳅。”

      唐墨听他语气不善,不禁抬眼望去,见少年丰神俊秀,和一袭白衣温文尔雅的花讲师并肩而立,相得益彰,看上去关系匪浅,于是默然不语。

      “放心好了,你家堂主无碍,我和……”花间酒不知该这么介绍顾命的身份,顾命只管打量着他,似乎也好奇他会怎样介绍自己,花间酒只好说道,“我和顾公子到此是为了营救你们,你且去整理队伍,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尽早出发,到燕都崖同唐初会和。”

      “顾公子?”顾命挑眉。

      花间酒无奈道:“阿玉……”

      这声阿玉出奇的好听,糅杂着淡淡的海风,飘进了耳朵里,顾命顿时眉开眼笑:“花公子,我和你闹着玩的。”

      唐墨将二人的打情骂俏收尽眼底,微微一笑,领命退回。

      一伙人不费吹灰之力,截断海边的数木,做成了十二艘木筏。唐墨花间酒顾命,三人同坐在一艘木筏上,唐墨自然承担了划木筏的辛苦活儿,花间酒乐享其成,坐在中间,不知从哪变出一支竹笛,呜呜咽咽吹着。

      顾命坐在对面,闭目养神。

      “叔,你会吹箫么?”

      花间酒不假思索:“会啊。”

      顾命唇角挂着讳莫如深的笑容:“有空吹给我听。”

      唐初如约在燕都崖等待着他们,艾无立在旁侧,有时候,顾命觉得她就像一片苍白的纸人,飘来飘去。唐初显然憔悴瘦削了不少,茶色的衣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随风飘荡,花间酒身侧的少年吸引了他的目光,掌心的剑刷的扬起,指向了少年的眉心。

      顾命佯装害怕,跳到了花间酒的身后。

      “你要干什么?”花间酒移步站在了少年的身前,单指扼主灵活的剑尖。

      唐初仍不肯退让,甚至逼近了一步:“花间酒,当初结盟的时候,你可没说他会加入。——白都长平王白闵,不是朋友是敌人!”

      堂主发话,还在犹豫的反杀立刻表明了态度,纷纷把剑扬起,齐齐指向了方才对他们有救命之恩的黑衣黑发的少年。原来,花间酒一早就知道唐初身在何处,两人以海东青互通消息,瞒过了赫连争的耳目,去无底洞营救以前,花间酒便提前放好了信号,倘若城门关闭前依旧不见他的踪影,便在燕都崖等他。

      花间酒握住了顾命的手,示意他安心,顾命轻轻点头。

      花间酒沉声道:“在以前,顾命或许是你的敌人,但今非昔比,他已经背叛了赫连争,选择了我们。燕都崖一战百草堂一败涂地,势单力孤,你拿什么去和坐拥守城军的赫连争斗?艾无是顾命的人,黑鹰现在也是顾命的犬,现在——他就是我们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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