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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童磨的场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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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磨在这个时代里也组织了一个“极乐教”——这件事是绘里花从堕姬口中得知的。
  秉着不能让他再精神毒害无辜民众的心思,绘里花当下就拨打了反邪教热线。
  不出所料地没有找到他们的根据地。
  “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带你去就好了。”亲眼见证了这一幕的堕姬说道,她梳理着自己的头发,语气却有些微妙,“不过你大概不会见到那样的场景的。”
  在去到新的“万世极乐”教之前,绘里花思考过许多堕姬口中的“那样的场景”的可能性。
  比如一群无药可救的人们匍匐在地对着童磨参拜,比如满屋断肢残骸,充满血腥味,再比如躲在阴暗之地的鬼的狂欢。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
  “没错没错,这是绘里花小时候的照片,怎么样,很可爱吧?”
  “哎呀,真怀念呢,那时候的绘里花只有这么大哦,一只手就可以抱在怀里啦。”
  “唔,辫子吗?那是我扎的哦!是对着骷髅头试过好几次的结果,毕竟堕姬不让我拿她做实验嘛。”
  隔着一层薄薄的障子门,童磨有些委屈的声音传入她的耳里。
  听到自己名字的堕姬忍无可忍地一脚将这薄薄的阻碍踹飞。
  “愿意被你这种家伙当实验品才奇怪吧!”堕姬恶狠狠地说,胸脯因急促的呼吸而起伏剧烈。
  莲花座上的童磨因此而眨了眨眼,他像是早已习惯了这一幕,并没有看向堕姬,反而将惊讶的视线投向了在地上捡起一张照片的绘里花。
  “嗯?你来看我了吗,绘里花~”
  那把莲花扇摊开,当下最恶的鬼此时用欣喜又甜腻地语气在和她撒娇。
  绘里花一点也不感到荣幸。
  她抬起头,看向恐惧地匍匐在地的信徒,又看向和室内满屋子的她的照片,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糟糕,掉到变态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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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
  “不可能。”
  “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烧掉一座寺庙判几年绘里花不知道,但总之她是烧掉了。
  在她逼迫童磨遣散他的变态信徒后,一把火烧得十分干脆。
  “真过分啊,绘里花。”童磨在一旁委屈地抱怨道,却没有丝毫要阻止她的打算,“明明我也没有做过分的事啊。”
  “等你做了就晚了。”她这么回应道,然后立刻着手致力于哪里可以再捐一栋寺庙。
  她得去神社里祈祷一下,告诉天上的那些家伙她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永绝后患。
  可身边的鬼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轻轻地“唔”了一声。
  “这世界上可没有神哦,你也变得迷信了吗,绘里花?”童磨那浓浓的眉毛拧起,似乎十分纠结于她的行为。
  绘里花看他一眼,没过多久又收回了目光:“我以前也不信世界上有鬼,这你不就出现了吗。”
  童磨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似乎被她的话说服了。
  他将手里的莲华扇收到了袖子里。
  “那也没关系。”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落在了她的脑袋上,童磨笑着,声音如玉般温润。
  “我会保护绘里花的哦。”
  夜下的鬼站着,他的身形被淡淡的月华笼罩,看起来遥远又不可及。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大概没有人能联想到童磨是个吃人的怪物。
  在绘里花的记忆中,那似乎是在这个时代中第一次,童磨触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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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绘里花十七岁那年顺利地通过了一级咒术师的考核,虽然已经称得上是咒术师中的佼佼者了,但她每次站在童磨面前的时候仍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没有日轮刀,倘若认真起来,大概是打不过他的。
  “哦,这么说起来,那家伙好像之前的确是有把你再变成鬼的打算。”听到了她的想法的堕姬漫不经心地说道,绘里花却吓得呛了一口水,她咳嗽个不停,吓得堕姬一不小心就涂歪了口红。
  于是堕姬又开始骂她“蠢货”“白痴”。
  然而还没等绘里花停下咳嗽反驳,就听见了面前这位明艳的上弦轻轻哼了一声。
  “但那家伙已经放弃了这种想法。”
  “欸,为什么?”
  “谁知道他在想什么,估计是觉得你已经能够活下去了吧。”
  绘里花没有明白堕姬的意思,可堕姬却皱着眉转过了头。
  “你不会觉得那时候你真的活得下去吧。”
  “只是个弱小的人类而已,还是个没用的瞎子,整座寺庙下的鬼都想吃了你呢。”
  堕姬说到这里,又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红着耳朵扭过了头。
  “不、不过我那时候总是来找你才不是想保护你哦!”她露出了恶狠狠的模样,傲娇地说道,“只是看在你太可怜的份上,勉为其难地来看一眼而已。”
  -
  迹部景吾在某邪教网站上看到自家妹妹的照片时心情是复杂的,但他的好友忍足还在一旁憋笑,一字一句给他念了图片下面近乎变态的赞美之词。
  “闭嘴。”
  “恼羞成怒了吗,小景。”
  “本大爷从不做那种不华丽的事。”
  虽然是这么说的,但迹部景吾当晚大手一挥,决定接下来一年迹部财阀的公益项目都要围绕着打击邪教。
  “不,倒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我是认识的……”
  在迹部景吾在她身边安插一个队伍的保镖之前,听说了这件事的绘里花觉得有必要纠正迹部景吾那关于她卷入了什么不得了事件的思想。
  说出来迹部景吾自己也不信,但总之他仿佛回到了那天在自家妹妹房间里发现了五六七个野男人的时候。
  有种不好的预感。
  “男朋友?啊恩?”
  “……不。”绘里花想了想说道,“硬要说的话,大概是令人感到棘手的家人一样的存在吧。”
  迹部景吾的表情开始变得不华丽了起来。
  他挑了下眉,正打算掰开自家妹妹那神奇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垃圾的时候,却听见绘里花继续说道。
  “还有,报警大概是没有用的,毕竟童磨不是人。”金发的少女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是鬼哦。”
  迹部景吾:……?
  迹部景吾:心理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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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因为一直陪伴在堕姬身边的妓夫太郎并没有来到这个时代的缘故,绘里花总觉得堕姬一个人会孤单。
  于是她寻找堕姬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不知道是不是凑巧,童磨每次都笑吟吟地坐在堕姬身边和她打招呼。
  他穿着宽大的教袍,身上是浅淡的檀木的味道,光凭嗅觉闻不出丝毫的血腥味。
  堕姬告诉她,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对人类下手了。
  倒也不是不想,只是因为麻烦。
  毕竟咒术师那群家伙总是会黏上来。
  “其实我也是咒术师。”绘里花面无表情地说道,“一定要在我面前说这种危险的话吗?”
  堕姬瞪大了眼喊她“叛徒”。
  绘里花这次没呛水,她可以和堕姬呛声了。
  两个女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地骂了起来,就像久远的天明年间一样。
  宽敞的和室里,妓夫太郎在角落里坐着,童磨摇着扇子在一旁哈哈大笑。
  人们总说,痛苦的记忆最清晰。
  但对于绘里花来说,记得最清楚的反而是那些不值一提的快乐时光。
  琐碎到在别人看来或许没有什么特别的。
  “你再骂我就不送礼物给你了。”察觉到骂不过的金发少女学着堕姬的样子威胁道。
  堕姬奇怪地看她一眼,“我才不稀罕你送的礼……”
  她的话没说完。
  因为妓夫太郎就站在绘里花的身后,他还是那张扭曲可怖的脸,黑色的短发一点没变。
  “……你真是白痴啊。”
  堕姬又骂了她。
  她一头好看的银发扎成马尾,边哭边笑,声音断断续续地。
  可绘里花还是将它连成了一句完整的话。
  “我才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感激你呢。”
  的确是堕姬的风格。
  “我的礼物呢?”
  打断绘里花的思路的是伸到面前的一只手,她一抬起眼,就对上了童磨期待的目光。
  或许是觉得此时打破感人的气氛并不太好,纠结许久的少女最后还是从精致的饭盒的最底层拿出了一个饭团。
  “……毒药?”
  “是吃的,你再说就还给我。”
  金发的少女红着脸扭过头去。
  童磨眨眨眼睛,低头注视着手里的饭团了好一会儿,才撑着膝盖站起了身。
  他的脚步轻快,在绘里花疑惑的一句“你要去哪里”的提问中,童磨回答道。
  “当然是去那个讨厌的咒术师面前吃。”
  “没关系,我和五条君已经成了好朋友了哦。”
  前言不搭后语的两句话,绘里花觉得五条悟要是听见这句“好朋友”可能会控制不住把童磨按进地里摩擦。
  不过那似乎不是最神奇的事。
  金发的少女侧过头,看了眼屋外的大太阳。
  ……破案了,童磨这家伙有的时候像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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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磨是最早记起有关绘里花的记忆的那批人……不,生物,甚至比五条悟还要早上几个月。
  但令他苦恼的是,即使到了这个时代,鬼依旧也只能在黑夜中行动。
  而那时的五条悟早已察觉到了他的踪迹,放着好好的宿舍不睡,硬要在高专结界外的树上数星星。
  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要说讨厌的话你也挺讨厌的。”堕姬那时不屑一顾地说道。
  童磨小小地“欸”了一声,琉璃般的眼眸流转出几分委屈的色彩。
  “我可没有被绘里花讨厌。”他说道。
  在童磨的记忆里,那个小小的金发孩子在还未恢复视力时便依赖着他,她大声否认着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才喜欢他的,圆圆的杏眼中雾蒙蒙的,带着几分说不清的焦急。
  【“童磨大人把我从村子里捡了回来,给我穿好看的衣服,还会讲睡前故事……”】
  没错,绘里花是依赖着她的。
  小小的孩童笨拙地用手指描绘着他的眉眼,没有畏惧,没有崇敬,有的只是可爱的好奇。
  阿椿的死对于童磨来说完全是意料之外,不知道哪来的鬼吃了她,等童磨到的时候,他亲手养大的孩子正抱着阿椿的尸体哭泣。
  丑陋的、残缺的尸体。
  童磨并不喜欢将绘里花和这样的事物联系在一起。
  所以他将她抱在了怀里,任由信徒们将阿椿的尸体抬走。
  他用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过她的眼角,擦干净上面残留的温热。
  【“染上讨厌的味道了哦,绘里花。”】
  哎呀,想起来了,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绘里花开始变本加厉地对他撒娇的。
  她拒绝了嫁人的未来,低眉顺目地说要留在他身边侍奉,然后在烟火绽开的时候,用他送的银色发簪扎穿了他的咽喉。
  果然,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天真呢。
  他怎么会被那种东西杀死呢。
  那时的童磨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温柔地摸了摸颤抖的少女的发顶。
  真令人苦恼呢,这样的绘里花未来一定会被别人欺负的吧。
  索性将她变成鬼好了。
  除了日轮刀和阳光外,没有什么能杀死她。
  他的绘里花总是会做出他意料之外的举动,因为很有趣,所以有些事情是可以被纵容的。
  面对着满地的断肢的少女在那时发出了绝望的呜咽,她请求他杀了她,可怜的模样像极了陷入困境的幼兽。
  可是童磨却无法为她流下眼泪。
  为什么呢?
  啊,果然,因为绘里花是特殊的吧。
  忽然意识到了这点的童磨在不久之后带来了琴叶,他见到那个抱着婴儿的瘦弱女人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像极了小时候的绘里花。
  那个时候的绘里花还是会对他笑的。
  因为想要再次看到那样的笑容,所以童磨将他们收留在了身边。
  不是当成食物,如果琴叶没有因为发现了他是鬼的真相的话,童磨是打算将她留在身边直到老死的。
  明明他是这样想的呀,可是绘里花为什么会恨他呢?
  搞不懂啊,无法理解,这就是人类的感情吗?
  在死去的那一刻,童磨想的还是如果他死了绘里花要怎么办。
  鬼杀队的人强得有些出乎意料,而他的绘里花说着要给堕姬报仇,却从没杀过人。
  没有他在身边的话,她会饿肚子的吧。
  会被其他的鬼欺负也说不定。
  啊啊,真是苦恼呢。
  但是,在他彻底闭上眼睛的前一刻,童磨确确实实看到了那个金色的孩子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她的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一场,唇角却带着心满意足的弧度。
  他的头颅就这么被她在了怀里。
  【“结果到最后也只有你陪着我嘛。”】
  童磨听见绘里花这样说道。
  炽热的阳光下,她浑身燃烧着,却久违地哈哈大笑。
  鬼应该是没有心跳的。
  更别说他的尸首分离。
  可在那个时候,童磨却找到了身为人的触动。
  他的血液好像从四肢涌来,沸腾,再沸腾,最后使得那颗沉寂的心开始了跳动。
  原来如此。
  在他在黄泉的尽头与绘里花重逢的那刻,童磨忽然意识到——
  就像那个孩子说着“我不是因为童磨大人长得好看才喜欢童磨大人”的一样,他也不是因为绘里花有趣才喜欢绘里花的。
  他只是爱着她而已。
  因为她是绘里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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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磨:“人类表达爱意的方式是怎样的呢?索性把我最喜欢的东西送给绘里花吧。”
  堕姬:“……你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
  “当然是人身上最好吃的那个部位啦。”
  堕姬:“……”
  堕姬:“真可怜啊。”
  “?”
  “不,没什么。”
  “只是看到了你孤独终老还要被讨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