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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学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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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向路边的电动车,祝寒声突然有了好奇,荣光每天出门是去干什么,像上次那样帮着超市卸货,好像也不准。
有太多关于他的问题冒了出来,但祝寒声没开口询问。
有关荣光的一切事都和他无关,反正节目录制一结束,他们就再也不会见面。
一路进到桃林里,荣光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地盘:“这一片都是我家的,开始摘吧。”
按人口分,对比起其他家庭,荣光分到的地盘面积是最少的,但是两个人收还是一件非常大的工作量。
“还好带了两把剪刀。”祝寒声把其中的一把剪刀递给他,“但是这么晒只有一顶草帽,你要不要回趟家拿帽子。”
“不用。”荣光把唯一的草帽戴在了他头上说,“我不怕晒。”
“那也不行,还是你戴吧。”没理由抢了主人的东西,祝寒声把帽子一掀开就要往他脑袋上放。
荣光后退一步,把他原本就戴着的渔夫帽扣在了自己头上:“这样总行了吧。”
祝寒声没再争执,专心做起了活,桃树不高两米左右,一颗桃树结几十颗果子,一棵树的果子全部摘下来比他想象中花的时间要多。
原本看起来面积小的场地似乎也增大了些,看似轻松结果比拔花生还累,手要一直仰着酸得很,但祝寒声一声苦都没喊过,也没提出过要休息。
荣光也时刻注意着祝寒声的状态,上次就听他的朋友说过他紫外线过敏,也看到过他脸被晒得通红,他一直在等祝寒声喊停。
一个小时过去没喊,两个小时过去也没喊。
荣光倒是坐不住了,看着他不停地甩手,放下手中的工作走过去抽出一瓶导演组送过来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他:“要是实在是太累的话,可以休息一下。”
祝寒声喝了口水,又抽出了两张湿巾,递给他一张道:“不行,别的家那么多人,我们家只有两个人,要是我休息的话只有你一个人摘,今天肯定收不完。”
我们家,荣光承认他的注意力又被无关紧要的词给勾走了。
看他没接,祝寒声直接上手帮他擦起了汗:“你看看小孩都比我快,我不想休息。”
“转过去。”祝寒声不仅帮他擦了脸,连耳朵都帮他擦了,顺带着脖子一直延伸到锁骨,肉眼可见能看到有汗的地方都帮他擦干净了。
荣光完全变成了机器人任由祝寒声对他发出指令,祝寒声的手摸来摸去身体也前所未有的紧绷。
“你看什么?”帮他擦完之后祝寒声就开始自己擦。
荣光的眼神又开始跟着他的手指走,他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手,不像他因为常年做活导致手指十分粗糙,关节也有点粗大。
祝寒声的手十分匀称,手指细长。
跟着祝寒声的手眼神一路滑过他的嘴唇、喉结,最后他拉开外套领口。
不能再看下去了,荣光收回目光,手上动作快了很多也开启了疯狂摘桃子之旅。
等到中午的时候,两人回了趟家,吃了顿饭后又匆匆回了桃林,一直摘到大下午。
祝寒声捏了捏脖子,看到一大批的小孩奔奔跳跳地跑来,其中为首的就是杨晓军。
杨晓军:“我们家的收完了,来帮忙。”
一批小孩摘桃子的动作很熟练,三个人负责一棵树,没几分钟一棵树就摘完了。
有了他们的帮助,终于在太阳下山之前完成了摘桃子的任务。
祝寒声坐在一棵树下休息,等着荣光和收桃子的果农达成交易。
“拉我一下。”祝寒声实在是没有任何力气,只能借助他的帮助,看他开心得合不拢嘴便问,“一共买了多少钱。”
荣光将已经收入口袋的钱抽出来放在手里:“八千。”
祝寒声不禁思索脱口而出:“这么少。”忙活了一天,连一万块钱都没有。
相比之下荣光很知足,说:“已经很多了。”
看着他的笑容,祝寒声说不出话来,这才清楚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他知道的荣光家可能会没那么有钱,联系到上次在超市偶遇以及这次,才知道荣光赚钱养家很难。
光是奶奶的医药费可能就要花上很多,他还有一个弟弟,根据节目的特性他弟弟也是今年高考,那么荣光他高考过了吗,还是说因为要早早赚钱就辍学了,他爸爸妈妈呢。
环顾四周,他也发现就如同杨晓军说的一样这个村子里很难看到年轻人,几乎大都是老人与小孩。
因为对荣光有太多的未知,祝寒声看他小心翼翼把钱放进口袋时有些愣神,看着他相比之下粗糙的皮肤似乎有一根针刺进了心里。
两人身为同龄人,可生活天差地别,一个还可以在父母怀里享受,而一个却已经为生计奔波撑起一个家。
就在祝寒声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他又听见他说。
“我弟上大学的钱有了。”
祝寒声想到在机场匆匆略过一眼的那张脸,原来他就是荣光的弟弟,回忆起那张脸他发现两人长得有些像又有点不像,造成这种差异的原因主要还是肤色问题。
一个天天在大太阳底下晒,而一个坐在教室里学习。
荣光的弟弟比他白上太多。
祝寒声替他有些不值。
谈到弟弟荣光一脸欣慰感:“他成绩很好,可以考个好大学。”
“那你的成绩也好嘛?”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祝寒声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虽不懂他们两兄弟之间的事但明显在此等情况下这对于荣光来说是个禁忌话题。
毕竟人不是一生下来就愿意过苦日子,如果有选择的话谁不想坐在教室里读书畅想自己的未来。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在地里讨生活。
荣光的笑容一下就冷却了下来,知道他是无意识问出的问题,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没有理由怪他,他自己做的选择没资格后悔。
背上背篓道:“走吧,再不走的话天就要黑了。”
气氛转而变得低迷,一路等到用餐结束,祝寒声发现荣光没多说一句废话。
两个人相顾无言,等到蔡乐呈和郑奇奇把他叫走,祝寒声才能喘口气。
三人压着马路聊着天,突然蔡乐呈就拿出一百元大钞:“我们去小卖部吧,买些零食或者冰淇淋,也是奇了怪了,以前有钱的时候什么都不想吃,现在看到什么都想吃,嘴馋得很。”
在他的建议下,三人改道去往小卖部,可惜远远地就看到小卖部门口围了一堆人嗑着瓜子聊着天好不热闹。
郑奇奇转头就走眼不见心不烦:“你们能有勇气穿越这些人吗,这里估计就是所谓的情报中心,等你走了之后他们聊天的内容就是你了,什么八卦奇闻异事都往你身上套。”
“也对。”蔡乐呈深受其害,当然知晓语言的威力,家里一有人来他就立马躲到房间里生怕别人企图从他嘴里问出什么东西来。
他俩准备逃跑慢慢往后退的时候,祝寒声却没有动作,来到这也有四天了,他们这里的方言也能听懂一些,聊天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他精准捕捉到了荣光这个名字。
并且全程他们都在围绕荣光展开讨论。
祝寒声脚被定住了一样不肯离去,他竖起耳朵想听得更清楚一点,同时他也想更了解荣光多一点。
虽然他认为这是毫无意义又多余的举动。
了解了他悲惨的故事又怎样,荣光于他而言只是一个过路人,要不了多久他会离开。
他离开后,荣光的生活还是一如往常一样一成不变。
“你怎么还不走。”蔡乐呈都走出十米远了,发现少了一个人,又返回回来。
“怎么办。”祝寒声露齿一笑,“我好想吃冰淇淋。”
即使做不到改变,但他还是想尝试着多了解荣光这个人。
蔡乐呈往后看郑奇奇毫不留恋的背影再看前方仿佛在密谋国家大事的人群,挣扎了两三秒后说:“那行,我就舍命陪君子。”
蔡乐呈刚卖出去关键的一步却又缩了回来。
祝寒声直接毫不客气地将他口袋里的百元大钞搜刮出来,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等着吧,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祝寒声大跨步地前进,将对他招手的杨晓军一把搂过:“走,请你吃冰淇淋。”
杨晓军喜笑颜开:“真的?”
祝寒声晃了晃钞票:“真的,随便挑。”
距离小卖部越近,听到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捕捉到的信息也越来越多,但方言难懂,祝寒声听得焦头烂额。
等真正走到小卖部的时候聊天的声音却降了下来。
杨晓军挑来挑去选了一个最便宜的冰棍看到一动不动的人推了推他:“哥哥,我挑好了。”
祝寒声将注意力转回,撕了一个塑料袋,看都没看直接往塑料袋里抓了一大半:“这些,拿着和小伙伴一起分吧,够吗?”
“不用。”杨晓军连忙拒绝,“太多了。”
祝寒声直接把袋子交到他手上:“就当做今天你们帮我们摘桃子的工资。”
“那好吧。”拒绝不了只能收下,杨晓军接过塑料袋时笑容也裂得更大。
重新拿了塑料袋往里面装了一点,付完钱祝寒声又经过两边排列整齐的人群中离开,没走两步,后面叽叽喳喳的声音又来了。
“他们在说什么。”祝寒声逮着时机问杨晓军。
杨晓军往后瞥了一眼,嘴角一歪:“哥哥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不好的了,别理他们,他们听风就是雨,巴不得别人家比自己过得差,到处散播一些假消息。”
“他们是不是在说我。”
“是。”手上提着一袋冰棍,杨晓军自动将自己划到了祝寒声的阵营,他往后一瞪眼说,“无非就是说你有钱,出手阔绰,但是一点也没有眼力见,外面坐着这么多人一个招呼都不打,也不买点东西给他们。”
祝寒声听到这些话笑了,悄无声息地转移话题:“哦,是这样啊,那在说我之前他们是不是在讨论荣光。”
提到荣光,杨晓军就更气了,眼睛里都冒出一个火团,手掌抵着祝寒声的后腰推着他前行:“走,离远点,听着就烦。”
此时蔡乐呈也迎上来接过他手中的袋子挑选了起来:“买这么多。”
“我先走了,哥哥。”怕冰棍融了,杨晓军先走一步把冰棍发给小伙伴。
祝寒声把剩余的零钱交给蔡乐呈,又从中抽了根冰淇淋:“我也先回去了,你给奇奇送过去吧。”
“人呢。”蔡乐呈提着一袋子不明所以,一个一个的神秘得很,他都快搞不懂他们了,尤其是祝寒声明明去买冰淇淋的时候开心得很,现在眉毛皱的能夹苍蝇。
祝寒声是跑着回去的,跑到中途又停了下来。
不对啊,他为什么要跑着回去。
手心传来冰凉的感觉祝寒声连忙撕开冰淇淋的包装,天气炎热要是现在不吃的话就要融化了。
但他还是没急着吃,又开始反复思考他们在小卖部门口说的那些话。
听他们说,荣光十岁的时候,在外务工的父母在工地上意外身亡,最后只得到一点赔偿款。
祝寒声原先想过他家肯定是出了大事,但没想到会是这样,也难怪他家的房子是最破的。
也难怪荣光年纪轻轻一双手却那么粗糙。
心里实在闷得慌,等到冰淇淋化了之后奶油流到了手上他才吃起来。
一股很重的香精味,祝寒声忍着咽了下去后把剩余的丢进了路旁的垃圾桶。
回到家后,看到荣光祝寒声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他,可却开不了口,一直等到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时候,终于憋不住,他干脆睁开了眼。
盯了天花板一会后转过身去看荣光背影,看了他许久。
又转了回来面对墙壁,心想道:算了,反正节目录制结束,两人没有交际,他何必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荣光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不应该对他持有好奇的心态。
祝寒声闭了眼,漫漫长夜总还是会睡着的。
可是在他闭眼后下一秒荣光的声音就响起了。
他的声音就如同下课前的那一道铃声,教室里的学生争先恐后地出门,而祝寒声纠结的心里也得到了解放。
背后那道炽热的目光灼得荣光一片火热,他抿了抿唇道:“睡不着吗?”
祝寒声翻身,闭着眼摇了摇头。
荣光追问:“是不是被蚊子咬了。”
祝寒声再次摇头,在沉思了许久之后打算直面内心,睁眼对上他的眼神:“我想多了解你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