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第22章 ...
-
安卿本是黎白随手捡来照顾自己胞弟黎玄的小孤儿。
那时正逢黎玄修炼的关键阶段，所以黎白便给那孤儿取名为安卿。
安卿成天跟着黎玄打坐修炼，过着数年一尘不变的生活。
在黎玄百岁生辰之际，灵因派空尽真人带着百问石来无非山为黎玄批命，当时百问石上显出八个字：大劫将至，始一终亥。
众人商讨了半宿，一致认为黎玄的大劫必定与引亥有关。
黎玄则不以为然。
首先，他并不信什么批命，其次单看这个“亥”，也不是非得指引亥，也可以是亥时，或者其他什么的。
再说，哪有批命批得那么直白的，这光看字面意思黎玄都能猜出个大概，哪里用得着讨论半宿。
“义父，掌门说你大劫将至，让我看着你，不让你离开无非山。”安卿将黎白的命令如是转告黎玄。
黎玄半个字没有听进去，故意感叹道，“黑金脆皮、三色青、落叶怀抱鱼、白塔酥……”
这菜名报的安卿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讨饶着说，“为了义父可以顺利飞升，让安卿绝食都行，总之，我定不让义父下山。”
黎玄叹了口气，“白养你这么多年了，大逆子！”
其实连黎玄自己都没有想明白，四大玄门的弟子之中就数自己最不求上进，怎么会是他率先碰到了这个大劫。
还说什么一旦历完劫就能飞升。
可飞升还不是要每天打坐，弄得不好历劫失败还要性命不保，甚至连轮回都入不了，这么想想倒不如不要飞升。
可，奈何安卿日日守在殿外，黎玄又不想自己儿子跟自己一样不求上进，只好表面上认真打坐，暗地里偷偷以灵识化成一只青羽赤目的小鸟，每日飞出去溜达溜达，好缓解苦闷。
***
一日，青鸟飞到风波涧地界内，正巧碰上倾盆大雨，便只得落在叠翠峰的一棵大榕树上稍事休息，没曾想，刚准备小憩，就听见有声音在问他。
“小青鸟，你羽毛都湿了，还能飞么？”
“小青鸟，你不知道下雨天不待在树下，可能会被雷劈么？”
“小青鸟，你会不会给树捉虫啊？”
就不能一个一个问么，这叫别人怎么答啊！
之后黎玄几乎每天都会飞到大榕树上待一会儿。
夏日同纳凉，秋日观风景，冬日数雪花，春天等花开……
一来二去，小青鸟和大榕树慢慢便熟络了。
黎玄突然发觉，其实做一棵树挺好的，无忧无虑，扎根在这大地中，无人可撼动。
而这棵大榕树已然修炼出了树灵，又生长在玄门之中，凡人皆视其为仙树，说不定不日就能化出个人形。
他甚至还与仙树约定了，要做第一个看她花开的生灵。
“小青鸟，五月初五，不见不散！”
***
安卿一开始也并未发觉异样，直到有一次在黎玄打坐时，他偷偷进到房间，本想将茶水换成花茶，没想到不小心将茶水弄湿满地都是，都不见黎玄有半点反应。
他才意识到，义父的灵识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义父，你怎么可以这样！”
黎玄不动声色，悠悠地说道，“你到底是我的儿子，还是我的祖宗啊。”
“可是你大劫将至，怎能随意走动。”安卿也是担心他，“掌门说，他们已经计划好了，准备联手对付引亥，助你飞升。所以这几日，只需好生待在无非山，就一定不会出差错！”
黎玄淡然，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随他们吧，我连自己儿子都管不了，还管得了他们。”
“反正这几日，就由我给您护法。”安卿说道。
“嗯。”黎玄无奈地应着。
***
五月初五那日，黎玄发现自己房门外被设下了法阵。
“安卿，怎么回事！”黎玄拍着门。
“掌门同其他三位掌门一同围剿引亥，您不是知道的么？”安卿靠在门外。
黎玄一怔，“今天可是五月初五？”
“对啊。”
“放我出去，快点，我有约。”黎玄有点急了。
安卿堵着门，“去见仙树吗？改天不行吗？”
“你少管我！大逆子！开门！”黎玄拍着房门，门槛都要给他拍裂了。
黎玄同榕树说好了，要亲眼看着她开花，榕树说过，她几百年来不曾开花，只愿意为他而开……
小小法阵而已，破开与黎玄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诓骗着安卿，“你往后退五步，看看有什么。”
安卿乖乖照做，刚退到第五步，就见黎玄的房门被功法震开。
这所谓的法阵简直是个笑话，完全困不住黎玄，安卿看得都傻眼了，“义父！你怎么连门都拆了。”
黎玄顾不上搭理安卿，瞥见风波涧方向火光窜天，心头一颤，直接飞身而去。
安卿也紧随其后。
待黎玄赶到风波涧叠翠峰时，业火已将仙树焚烧殆尽，只留下残缺不堪的树身，一片完整的树叶都没有留下。
黎玄起先是惊恐万分，然后满脸悲痛，最后只淡然地说道，“是我来晚了……”
“玄儿，刚刚我们围攻引亥来到此处，谁知着仙树开花，阴差阳错地救了引亥一命。”黎白说道。
空尽真人随即附和，“仙树虽生长在叠翠峰，但我想此事应该与枯荣子无关，毕竟这仙树根基尚浅，是非不分，以业火焚之，能否入轮回就看造化了。”
黎玄听不进半个字，只知道陪了他很久的仙树死了……
“我们一早就说好了，五月初五要来看她开花的，她是为我开花的……”
“玄儿，你在胡言乱语什么！”黎白呵斥道。
在场的空尽真人、枯荣子、路问津见这两姐弟似乎争吵了起来，觉得颇为尴尬，只好
先行将引亥带去了诡幻海。
黎玄俯身拾起一片残叶，心中说不出的愧疚。
“如果为了飞升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就连一棵开花的树都要连累，那么做这样的神仙有什么意思！”黎玄双目含泪，“被业火焚烧而死，怎能入得了轮回！”
“玄儿，你想干什么，你疯了么！”黎白从没想过，自己喜怒不形于色的胞弟会如此激动。
“义父，你不要难过了。”安卿想要安抚黎玄，刚抬手就被黎玄震开。
黎玄缓缓飞身而起，附身再将仙树细看一遍，“第一次用真身这样看你。”
“义父，不要！”
安卿想要阻止黎玄，但已经晚了一步。
黎玄竟然要散尽自己的修为！
“玄儿，你做什么！”黎白已然完全无法靠近黎玄了。
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围绕仙树，好似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只愿仙树永世无忧，长命无虞……”
黎玄修为散尽，灵识也已残缺不堪。
“义父！”安卿接住了黎玄，“义父，你不要吓我！”
“安卿，我从一出生开始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说是逆来顺受，倒显得我不懂事了。”黎玄倒在安卿怀里，不愿看黎白一眼。
“义父，为什么呀，安卿不懂！”安卿早已泣不成声。
“我觉得自己不如引亥的一根唤应骨，那魔物尚且有自由，而我的存在，只是为了飞升，哈哈哈。”黎玄苦笑。
“生为无非山的弟子，斩杀魔族、早日得道就是我们的使命，你既有仙根，何苦如此纠结。”黎白句句指责但口气却很是悲伤。
“安卿不哭，义父去将那唤应骨找来，给你瞧瞧，你便懂了。”黎玄此刻已是动弹不得，还试图再骗一回自己单纯的义子。
罢了，安卿早就长大了，随他去吧，这一世没什么牵挂了，唯独对不起的只有仙树了。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仅剩的灵识幻化成个随便什么东西，去到仙树身边，陪她护她……
安卿不停地喊着义父，直到自己哭晕过去，等他醒来已不见黎玄。
黎白说她也不知道黎玄去了哪里……
***
安卿托着一片树叶，跪倒诡幻海岸边，叶片上一丝灵识微弱极了。
良久，叶片缓缓扬起，像是要找寻着什么。
安卿猛地站起身，擦干净眼泪，“义父，可是要带我去哪儿？”
安卿以功法护住叶片，一路跟着它回到了无非山，一溜烟钻进了山脚下的天白鹤洞。
“天白鹤洞……”
无非山上乱七八糟的山洞太多了，黎玄也不经常去，安卿则更是从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叶片在洞口处停下，像是嫌安卿走得太慢，特地在等他一样。
洞口处设了结界，安卿刚将其破开，叶片又先他一步飞了进去。
洞中深处有一处雪潭，雪潭中央躺着一个人，那人一席白纱轻衣，睡得很沉。
“义父……”
叶片缓缓飞到黎玄身边，落在他的眉心。
安卿清楚地看见那附在叶片上的灵识回到了黎玄的身体之中。
随即又有人走了进来。
安卿稍侧了侧身，便知道是黎白来了。
黎白欲哭无泪，“两百年了，你都不愿意回来，现在怎么又突然出现了？你还知道要回来么！”
黎白这话是同黎玄说的。
安卿知道，义父觉得亏欠仙树，这百年来定是一直寻着护着仙树。
“呵呵，就剩这么一星半点的灵识，能不能苏醒还不一定，醒了也是废人一个，为了一棵破树，值得么？！”黎白又哭又笑。
她以自身修为护了黎玄的尸身两百年，如今的见自己的胞弟终于重燃生的希望，亦是百感交集。
所以，义父又愿意活下去了，真的太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