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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无始终万象皆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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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周围没有帘帐，里侧倚靠一面墙，镜辞蓁习惯睡外侧，艾卿便缩在里面。
可现下，这面墙上突然探出一只只血肉模糊的手，每只手里都提着一个头颅，那些头颅怖态各异，有的眼珠子都挂在眼眶外面，扯出腥黏的肉丝。
艾卿侧着身，只盯过一瞬，胃中便翻涛海涌，脸色瞬间煞白。
许是帝君觉得小殿下已经被吓唬够了，终于活了过来。他一只手环抱在艾卿腰间，把他揽近，另一只手穿过他耳畔，捂住他双眼。
艾卿觉得自己僵了许久，连气息都夹着寒气，刺得他浑身难受。待他触碰到镜辞蓁胸膛时，一股暖意霎时从后背蔓延至全身，他也终于暖和些许。
镜辞蓁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侧，低喃安抚道:“只管睡觉，没事的。”
可是，艾卿到底不是活了万年的坤泽帝君，就算镜辞蓁自身后环拥着他，他那一对睫羽也犹如振翅蝴蝶，止不住地颤动。
手心被婆娑的轻痒，镜辞蓁又将他抱紧些，懒声道:“乖，别动。”
他微烫的手掌覆在艾卿腰侧，艾卿先是一颤，随后绷紧的身子才渐渐放松，他双手牢牢握着镜辞蓁搭在他腰间的手臂，闭着眼睛不敢言语。
镜辞蓁身上不知熏了什么香，艾卿只觉得这种清香洇染在身周，很是舒服，而且，他已被吓得疲惫不堪，饧软的睫帘很快遮住眸色，沉沉睡去。
清晨时，镜辞蓁猜到会有鸦鹊嘲嗻，便早早在廊道下等候。果然，不一会儿，就看到白未济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帝君不好了！小殿下不见了！”
“嗯。”镜辞蓁丝毫不惊讶，不徐不急道，“小点声，别吵到殿下。”
“殿下？”白未济微微皱眉，盯着镜辞蓁房内，惊然问，“难道殿下……在帝君房里？”
镜辞蓁心情颇好，随手摘了枝垂下的桂花，轻轻嗅了嗅，面带喜色道:“昨晚折腾到后半夜，殿下才睡下，让他多睡会儿。”
他说完，带着桂花香枝回到屋内，然后把门掩上，独留在门外发呆的白未济。
白未济打了个喷嚏，接着挑起一端眉头，一副吃了死耗子的表情，他实在不敢去想，屋里的两位昨天晚上到底是折腾了什么，才会让堂堂帝君如此春风得意，而小殿下又困乏不起床。
艾卿这一觉真的快要睡到日已三竿，他还未睁开眼，就闻到一阵花香，昨晚的记忆也随之融化在这缕香气中，好似被裹了一层遮布，想想倒也不怎么可怖。
镜辞蓁本站在衣架前，欣赏着一件藕色衣裙，这件衣裙是他昨天带艾卿买的，皎洁柔光中透出浅浅的红，仿若露坠瑶池，熠熠生辉。
随即，他见艾卿坐在床上愣神，走过去笑道:“殿下睡得可好？饿了吗？等殿下洗漱好，我们去街市上吃些东西。”
艾卿一惊，随即想到了什么，看了看一侧的墙面，然后抬头望了望房顶，又趴在床榻边，瞧着地面。然而，奇怪的是，墙上和地面上什么也没有留下，既没有窟窿也没有血掌印。
镜辞蓁看出他心中惑然，知道他昨晚吓得不轻，便安抚道:“殿下放心，还未到时候，这里的鬼怪无故不会伤人的，殿下若是睡得不踏实，我们在这床上添上帘帐可好？”
“好……”艾卿心不在焉地应了句，须臾惶然问，“蓁叔……这里的鬼怎么和鬼界的鬼不一样，我觉得他们更像……鬼……而且，昨天晚上，怎么都是……脑袋？……”
他说着，惶恐不安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镜辞蓁把他带到梳妆镜前，一边拿着木梳为他梳发，一边闲聊道:“殿下可知道，人有三魂七魄，死后魄散魂离，但若是七魄已散，三魂不离，就会变成昨晚殿下见到的鬼怪，简单说，就是七魄散，人已死，却不化鬼，三魂困在尸体中，驱血尸行世间。”
艾卿恍然:“怪不得呢，我昨晚见到的那个无头怪，确实像尸体，还有腥臭味，不过，他们为什么不化鬼？做鬼总比做僵尸强吧，而且，鬼界除了比人界冷，其他都挺好的。”
镜辞蓁拿着木梳的手一顿，旋即嗤笑道:“执念太深，被恶利用，就算后悔，怕也来不及了。”
艾卿听不懂，但也没有多问，反正镜辞蓁说这些鬼怪不害人，他也就不怎么害怕了，不过，床铺该蹭还得蹭，他可不想一睁眼就看见满屋子的血尸鬼脸，总得有张像镜辞蓁这般天妒鬼忌的脸，晚上醒来瞧瞧，才不会做噩梦。
他正踏实地想着，镜辞蓁突然道:“晚上天凉，殿下就不要搬着枕被来回跑了，不如……”
艾卿一听，以为镜辞蓁不要他了，急慌慌转身，仰头瞪着镜辞蓁，扁着嘴道:“蓁叔……我，我已经习惯了梦游来找你，你别生气，也别嫌弃我……我知道床不大，让蓁叔受委屈了，我其实应该打地铺的……可是，昨晚那个无头怪一来，我不敢再打地铺，我怕被他几巴掌呼死，我还怕被他踩死……”
他还未念叨完，镜辞蓁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低头瞧着艾卿惹人怜惜的眼神，轻轻敲了下他额头，温声道:“我的意思是，殿下不如直接睡这儿，就不要抱着枕被来回跑了，况且，这床榻也不算很小，殿下都不嫌弃和我挤一块儿，我怎么可能嫌弃，不过……”
镜辞蓁颇认真地想了想，微微俯身，接着问:“……殿下不会梦游，去找别人吧？”
“不会不会！”艾卿忙不迭地摆手，摇头，表忠心，“我只找蓁叔！”
镜辞蓁甚是满意地点点头，他看着眼前的倾世容颜，香肩青丝，自己眉眼间醉溢流年的笑意，兀自不必言说。
午后，艾卿随着镜辞蓁谈笑着走在街市上，白未济则拿着东西，隔着五步跟在后面，满脸幽怨。
昨晚并未下雨，街市依旧如昨。快行到馄饨店前时，艾卿又看到了那两个吵架的夫妻，五个拉架的人，坐在地上吃烧饼的孩子。他瞧着奇怪，心里犯嘀咕。
这时，一群孩童跑来，还是那个孩童差点摔倒，他伸手扶过，孩童仰头对他笑着，露出脖颈的一圈针脚。
艾卿骇然，随即，旁边小摊前的老板吆喝一声:“公子，给这位姑娘买个木梳吧，可心想事成，长久顺遂。”
镜辞蓁仍然不拒，又将一把与昨儿相同的木梳递给他。
艾卿心神不宁地接过，攥在手里。之后，又看到不远处算卦的尼才和尚。
不过，昨天的时候，艾卿并没有在意他，可现下，那和尚好像看到了他们，竟然冲着他们笑了笑。
镜辞蓁回那和尚一笑，然后握紧艾卿的手，带着他离开闹市。
尼才果然又在拐巷中等着，他见到艾卿他们时，行佛礼道:“红衣颜旧，万象成空，三位有缘人，劝你们还是早些离开，再晚些，恐要劫祸临身。”
白未济打趣道:“大师，今儿赚得与昨儿相比，是不是还差我们家公子的一锭银子呀，你说你要是每天都来这儿收拦路钱，累不累呀。”
尼才晃了晃头:“阿弥陀佛，贫僧是贫，但是不贪财，只是不想三位施主亡命于此，不如趁早归去。”
旋即，尼才微微一顿，惊惑问:“这位施主，一夜老十岁，可有什么烦恼事？”
白未济:“……”烦恼事就是生来就是个烦脑。
镜辞蓁笑道:“我们与大师一样，既不贪财，也不会冲撞神灵，难道还会命丧于此吗？”
“施主可会与这位姑娘成亲？”尼才突然问。
艾卿本在一旁，两耳不闻街巷事的啃着苹果，听到这句，立马敛了吃果表情，含糊不清地问:“谁要成亲？”
镜辞蓁眉峰微压，须臾，毫不避讳地揽过艾卿:“是。”
艾卿愣愣地拿着苹果，望着镜辞蓁的神姿侧颜，心想，这位姑娘……不会是说我吧？！
白未济:“……”我家小殿下还什么都不懂呢，怎么就要成帝君夫人啦！！
尼才微叹一声:“那施主可要去月旨庙？”
“当然去。”镜辞蓁浅然一笑，“不是说，只有去姻缘庙虔诚跪拜，才能平安无事吗？”
“罪过罪过，劝施主还是谨言慎行，这婚事也莫要声张，更不必告知庙宇神灵，否则，尤其是这位姑娘，定有大劫！”
艾卿听罢，急忙点着头，慌促道:“我觉得大师说得对，蓁……哥哥，还是直接把我领回家吧，聘礼啥的通通不需要，更不用通知任何人！”
最好连“姑娘”本人都不用通知，您老随便找个鬼娶了吧！
镜辞蓁听到“哥哥”二字，心里颇欢喜，但面上却假意嗔怪:“这怎么好，答应回喜染镇后就娶你，应是十里红妆，明媒正娶，总不能委屈你。”
你答应要娶，我可没答应要嫁，我可不想做鬼新娘！艾卿瑟瑟想着，心里慌张不安。
尼才瞧镜辞蓁甚是认真的表情，无奈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可总不能真叫人生死相许，施主还是多加思量，若有难事，可去街市上寻贫僧，贫僧既然已经收了施主的银子，一定尽力助施主渡劫。”
“好。”镜辞蓁寒暄笑道，“到时候，大师可一定要来喝一杯喜酒的。”
尼才又是几声“罪过”，才匆匆离开街巷。
待他走后，镜辞蓁敛了笑意，把白未济叫到跟前，低声嘱咐道:“这和尚不简单，多留心。”
喜染镇上的人都是什么，镜辞蓁心里自然清楚，他们供其他恶鬼驱使，来来回回也就只能唱那几场戏，如果有外乡人来这儿，依着欲念做完事情，久而久之便魂不由己，自己什么时候死的都不会知道，再醒来恐怕已是戏台上的傀儡。
而那些来喜染镇的修仙道士，若是没有点儿道行，根本撑不过几天，就会被这里的鬼怪同化。尼才和尚能在这种地方赚鬼怪的钱，还不会成为其中一员，自有不被恶鬼发现的道行。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