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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枯萝良剂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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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了。”有人惊奇地指着群山环绕的远处。
“好可惜,没赶到山顶。”
围在一起休息的小团队因为这个小遗憾而气馁,总觉得应该再提早一些,让他们到山顶看日出才对。
这时,在他们背后有其他班的集训生,其中有个短发姑娘听到他们的对话,用自己的视角开导他们:“别这样想,你看,向下是山脚,向上是山顶,我们同时看到了日出时的两块视角不是吗?无论是山顶还是山腰,不也是平等的看到同一片风景吗?”
晨阳洒进大山里,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暖洋洋的熹微。姜婕在晃眼的光线中眯起眼去看开导众人的姑娘,可惜对方背着光,面部太暗了根本看不清,只见对方朝她摆了摆手,似乎是笑着的。
姜婕遮着太阳也朝她招手。
“她好乐观啊。”姜婕朝万枕竹那边倾了倾头,万枕竹也眯起眼向那姑娘的方向看去,太刺眼了,看不清。
只听见姜婕又说:“乐观得不像个美术生。”
万枕竹没忍住笑了起来。
休息够了,带队老师招呼学生们站起来,继续向山顶出发。
万枕竹走之前接过姜婕前面说的话:“走吧,悲观的复读生。”
姜婕跳下石头墩,笑得很勉强:“好的,命苦的应届生。”
有了姜婕的前车之鉴,一路上可以看见许多个背着厚重背包的美术生时不时低头看一眼自己的颜料盒,更有甚者把露营折叠椅直接卡进自己的后背与背包之间,双手托着颜料盒,气喘吁吁的一步一台阶地向上爬。
“走快点呀,现在是香火最旺许愿最灵的时候。”半山腰下,精气神很足的少女穿着最舒适的登山装,远远的走在两大男人前面。
其中一位年纪较长的男人还算好,很快就跟上了少女的步伐。倒是另一位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少年,眼下青黑,面色晦暗,跟要死了一样。
要死的林听苦不堪言,他一晚上没有睡,在快天亮的时候才堪堪进入睡眠,估计才睡了几分钟,门铃就跟催命似的响了。
见按门铃没用,门外的人自然有办法——林侨月居然找来了总卡把林听的房间打开了。
“......您到底要干嘛?”林听压着没睡饱觉的怒火。
林侨月起得有够早的,居然化了个显气色的淡妆,她两手插着腰,站在床边:“去云峰山,许愿去。”
林听想也没想,闭着眼拖着沙哑的嗓音:“不去。你们去哪别带我了,让我跟这个床融为一体行不行......”
“可我听说万枕竹他们今天要去那写生哎。”反正都知道了,林侨月也不装了。
林听感觉到自己心头正旺的怒火一下子被冷水浇灌,“滋啦”灭了。
“但我听昀哥说你不会再跟他见面了,所以,你这次去或不去都是跟他无关的吧?”林侨月知道激将法对林听来说根本没什么用,这孩子只要给梯子,好的赖的他都给面子下。
林听眼珠转动,瞟向林侨月,而后才缓缓地转动头,没说话。
林侨月似乎读懂了无声对视中的意思,深吸了口气,才说:“那我们在二楼餐厅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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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没劲儿了。”林听弯腰撑着膝盖摆了摆手,说话喘大气。
说话这几秒林侨月已经到了最高一阶台阶了,她手里还拽着根登山杖,倾身依在上头:“这才哪跟哪?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不行了。”
在一旁听懂了的简昀没忍住笑了起来。
同样听懂的林听翻了个大白眼:“是人话吗?你试试一整天没睡就被拉来爬山,我真服了。”
“哎!讲讲理,是你自己要跟来的啊。”林侨月转身拽上简昀接着往山顶上爬。
林听孤零零被落在后面,无语至极:“......到底谁不讲理啊。”
快要到山顶了,远远的看见祈愿带如同火树一般成扎成扎的悬挂在山顶围栏,带尾顺着清风飘荡,似乎要把最诚挚的愿望送到天上去。
林听爬到后面精气神似乎是恢复了,有种越熬越精神的感觉,在到山顶之前终于赶上了林侨月和简昀的速度,然后他们三站在原地跟着一些刚爬到这的登山客一起抬头,咽了咽唾沫。
——非常直非常陡非常峭的楼梯直通山顶入口。
“我请问你来之前对这座山有概念吗?”林听转头问他那位杵着登山杖腿直打颤的老姐。
快虚脱的老姐眼睛一闭就想趴楼梯上了:“其实我不得哈数。”
“......”
国人秉着“来都来了”的四字真言,养活了不少旅游行业。现在也一样,都到山顶了,再陡也要爬啊,撸起袖子就是烂命一条。
后来还是简昀搀扶着林侨月拉住铁链向上走,林听一个人先蹿到山顶去了。
山上正是白天最不热的时候,风吹在身上凉凉的,伴随着殿里传来的香火味,总感觉周身都被洗涤净化了似的。
远方刮来一阵疾风,躲阴凉处休息的人们都无一幸免,通通低着头等这阵飓风结束,红冠满枝的山头树被风吹得疯狂摇曳,簌簌作响,一条未系紧的红色祈愿带被带了脱离出来。
“谁的祈福带!”有人一眼看见飘在半空的祈愿带,时蜷时舒,翻飞间竟有几分癫狂的姿态。
当祈福带迎面而来之际,风停了,丝带两头力竭般松松垂下,中间段被一人肩头托住,它不再随风漂泊,找到了栖息处。
“今天清晨,发现自己像窗台那株枯萎的绿萝。
——万枕竹”
万枕竹的祈福带。
林听低侧着头看着那条悬挂在自己肩膀的红色飘带,上面黑色的字迹一笔一画,笔锋犀利,内容却空洞无助。
枯萎的,绿萝。
林听抬手,摘下这条带子,掂在手心里。
明明是给自己祈福求好运的东西,林听甚至能想象到万枕竹提笔写下这段字的神情,那么平静那么抽离,但他的内心已经疮口不断了吧,不然怎么会写下这么难过的一句话。
给别人的生日礼物里写下大段大段的诚挚祝福,到他自己这反而那么极端那么负面。
“林听?”身后有人不确定地喊他。
林听下意识捏紧祈福带,猛然转过身来。
是林侨月:“你站这干什么?”
林听抬起手,宽大的手掌挡住了上面的字,“有人的祈福带飞我这了。”
“那快给别人挂回去。”林侨月说。
林听没接话,说道:“你们先进去,我过会来找你们。”
看着两人进去大殿,林听转身去买祈福带。
祈福带意外掉我手里,那就是躲不掉的缘分,你的愿望是自己变成一株枯萎的绿萝,而我成了这个愿望的寄托者,我不希望你就此枯败下去,那我便把你救活。
林听第一次那么冲动地推翻了之前的做好不再打扰的打算,如果就连万枕竹自己都放弃自己了,那么这个结局于万枕竹本身来说就是不公平的。
虽然林听不知道万枕竹究竟经历过什么不能忍受的痛苦,但他想要尝试着介入万枕竹的生活里。
他自大的想着,成为万枕竹的一剂良药。
一条崭新的祈福带写上一串寓意极好的文字重新挂回了许愿树上,带尾缠绕在粗壮的枝干,最后脱离人的束缚在半空中肆意飘扬起来。
飘带舒展间终于让人看清了上面的字:
“绿萝有个别名叫'生命之花',请让我成为它的园丁。”
而那条负面的祈福带,被林听整整齐齐的折叠好,放进了口袋里。
烧了香吃了斋饭,心愿也自认为传达到,那么这趟行程也就结束了,下山还有一条必经之路——陡峭的楼梯。
别看上山不容易,下山更不容易,这让不少恐高人士差点交代在这里了。
但林侨月的心思早已云游山外,忘记自己恐高这回事了,拉着简昀疑惑道:“怎么不见他们来这写生啊?我跟小雪确认过呀。”
小雪姓陆,艺术培训学校的老师。
“先走了?”简昀说。
“那也太快了,要说下山了我们上来怎么不见呀。”林侨月还纳闷了,难不成一个个上个山还真成仙御剑下山了?
看样子林侨月的想象又神游了,简昀抬手轻弹林侨月的脑门:“少看点仙侠剧,把脑子看傻了都。”
“......我、乐、意。”
“行行行,我的祖宗。”
林听走在后头,离得有些远,听不见前面两人的对话,只叹道:也太腻歪了点吧!
腻歪小情侣带着孤独单身狗往索道那边走,这才陆陆续续的看到了零星几个落单的美术生,他们身上沾了不少颜料,没有装备也能一眼认出来。
原来都跑这边了。
林侨月下意识回头看林听的反应,然后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林侨月:“?”
简昀:......”
——这死小孩又跑没影了。
索道这边的视野更加清晰辽阔,因此不少美术生选择在这里找个树荫架画起稿。
托姜婕超好人缘的气质,万枕竹现在后悔跟她坐一块了,因为实在是太吵了!
就算上山时姜婕对他们说了那么甩人面的话,那几个现在照样屁颠屁颠地跑来跟没事人一样拉着姜婕高谈阔论。
“我们去买点水喝吧,我好渴。”小姑娘热得脸都红了,手比作扇子的样子给自己扇风。
姜婕还在搅合自己半干的颜料,眼也不抬说:“等我起个稿先。”
“等会再弄,我不还没画!”说着小姑娘就拽起姜婕的手臂,拽走了。
人一走,耳根子就清静了,万枕竹深深吐了口气,继续挖了一抹天蓝色颜料,大篇大篇的在纸上铺色。
就在他准备换刷子的时候,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肤忽地毛孔紧缩,一股近人体的温热气靠近,万枕竹不可控制地跳了两下眉心,压下去的恶心感又冒了头。
“原来你在这。”人体热温彻底靠近。
只见藏在碎发下的眼神变得厉冷,“笃”笔杆在手心被捏断的声音。
陈智皓那张俊朗的帅脸笑得人畜无害,不了解他的人单看脸,就能单方面决定了自己的下辈子。一开始万枕竹只觉得这人看得顺眼,再加这几天心事缠绕,他也没留意过哪里冒出来的不对劲。
谁知道这人演都不带演的,当天就把对他的欲望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打得人没有一点防备。
“别生气呀,我就是来找你说说话。”陈智皓依然嬉皮笑脸的,甚至拖来了姜婕的折叠椅,紧紧挨着万枕竹。
还不等椅子刚贴上自己的,万枕竹就腾地站起,画架也不管了,握着断裂的画笔走出树荫底下。
万枕竹压着火气往山崖边走,顺手把笔杆扔垃圾桶里,山里的围栏措施做得很好,万枕竹扶靠在那,头低得快要埋进胸口里。
谁知腰间突然缠上温热的触感,万枕竹条件反射躲开转过身来,在这瞬间竟被禁锢在另一个人双臂间。
这里太偏了,来这条路的旅客都是冲着对面索道走的,而万枕竹图清静找了个偏僻的小路小道透透气,不曾想陈智皓这死变态居然会跟上来。
万枕竹当然不会跟他多说半个字,当即抓住陈智皓的手肘用力捏他的麻筋,将他的手折在身后,空出空间来,另一只手紧跟上用力朝面前的人的脸挥了过去。
陈智皓吃痛着脸,却在拳头来临之际躲开了。
太阳穴突突狂跳,万枕竹狠吸了一口气,恨不得把对方的手臂捏碎,低吼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陈智皓笑得病态,不怕死的将嘴唇凑到万枕竹脸颊侧边,启唇轻声道:“想干你。”
“你知道吗?你越生气,我就越爽,爽得不得了,我都快立了现在,你真的好漂亮呀,所以。”陈智皓伸出另一只没被控制的手,想要去挑逗万枕竹唇边的唇环,“能让你这张漂亮脸蛋为我生气,是我的荣幸。”
简直蹬鼻子上脸过头了。
万枕竹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打还脏了自己的手!
万枕竹把他的手臂甩开,这才躲过了那只快要触碰自己的手,毫不犹豫地大步迈前,仔细看会发现万枕竹的步子差点失了节奏,甚至有些落荒而逃的样子。
因为万枕竹是真没碰到这么变态的人,他真担心把这人逼疯了会在这里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可这只是万枕竹为自己担心,别人更喜欢实际性行动——
万枕竹双脚离地被拖着走的时候,他心想道:操,没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