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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翌日天光大亮。

      过于刺眼的光线透过城隍庙几乎毫无遮挡的窗子照进来,直射闻幸的眼睑。

      被这强光刺激,他的睫毛微微颤抖,最终不情不愿地撑开眼睑。

      “好亮......李德全......”他抬手遮挡光线,哑着嗓子喊。

      怎么不给他拉床幔,这老太监是不是老糊涂了。

      四下无声。

      静默数息后,闻幸的意识终于回笼。

      他眨眨眼,记忆停留在昨夜他跟着宁无劫走在漆黑泥泞的山路上。

      嘶......

      他揉了一下太阳穴,再垂眼一看,面色一滞。

      他未着寸缕,身上披着自己那件天水蓝外袍还有里衣,像是用火烤过的,已经干透了,能闻见好闻的烘烤气。

      谁给他脱的衣裳?

      宁无劫?

      不远处篝火发出噼啪声响,门外传来脚步声。

      闻幸抬眼去看,只能看见一个逆着光的人影,一侧腰间挎着配刀,另一侧手上好似提着一个水囊。

      “陛下。”

      清澈而熟悉的声音传来,闻幸眉心一松。

      他揉着疲惫的睛明穴道:“什么时候了?星河他们呢?你找到了吗?”

      宁无劫的声音似有些不自在,“臣去找水了,一会再去。”

      闻幸疑惑看去,便见宁无劫正背对着自己将水囊放下,又背着自己试图退出去。

      “你等等。”

      宁无劫的背影顿住。

      闻幸用手肘半支起身体,眯了眯眼,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你躲什么?”

      宁无劫微微偏过脸,又忽地转回去,“陛下还未更衣,臣非礼勿视。”

      闻幸垂眼看看自己,因为起身,披在身上的衣裳已经滑落了,分明的锁骨线条蜿蜒至瘦削的肩膀,白得晃眼的肩背一览无遗。

      闻幸:......

      他觉得有点好笑。

      “你昨晚给朕脱衣衫的时候你不说非礼勿视了?”

      他仿佛看见少年的背影僵了一下,随后又飞快转身单膝跪下,垂着首诚实道:“臣没看,是闭着眼的。”

      声音似有些急。

      闻幸发誓,如果他目力够好的话,一定能看见少年泛红的耳根。

      这犟种紧张个什么劲?

      换做他一个现代人的思维,都是男人有什么看不得的。

      但可能有些人就是脑子里缺根弦吧。

      “看了也无妨,朕不治你的罪。”他笑道。

      说时便起身穿衣裳。

      全程宁无劫的头都是垂着的。

      闻幸回头看他一眼,戏谑道:“这么爱跪?跪到这来了。”

      他一面系里衣一面走到宁无劫跟前。

      一双皙白的足落在宁无劫眼里,亵裤遮去了大半脚背,露出玉节般的脚趾。

      宁无劫见那双足就这么踩在破庙满是灰尘的地上,不由紧紧拧眉,缓缓抬头。

      闻幸一身洁白中衣,正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闻幸打量一眼宁无劫已经包扎好的胳膊,似乎是用里衣绞碎的布条包的。他问:“伤怎么样?”

      宁无劫摇头:“浅伤,不碍事。”

      闻幸点点头,抬起双臂道:“那就伺候朕更衣。”

      宁无劫一怔,矢口拒绝:“臣是武将,恐服侍不周。”

      闻幸挑眉,“怎么?脱衣服你会,穿衣服你就不会了?”

      在他居高临下的视线里,清晰地看见少年的耳根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倏地更红了。

      像粉白相间的桃花玉。

      真是百看不厌。

      闻幸想。

      宁无劫扯了一下唇角,木着脸辩解道:“为陛下圣体着想,昨夜是迫不得已。”

      闻幸存了逗弄人的心思,噙笑道:“若是朕偏要你服侍呢?”

      他说时躬身下去,一手抬起宁无劫的下颌,深潭般漆黑的眸子撞进他的视线里。

      阳光从门外照耀进来,留下一高一低两道逆光的剪影。

      “不会可以学嘛,好好学学……侍、君、之、道。”

      后头着重强调的四个字听得宁无劫瞳仁一颤,耳尖的桃花玉红成了鸽子血。

      他彻底失望地深深地闭上眼。

      谁要学那劳什子的侍君之道!

      一夜过去了,什么都没有改变。

      昏君果然还是那个昏君,甚至更加无耻!

      他到底为什么还会对这个昏君抱有希望?!

      就因为这昏君色令智昏,竟想舍命救他吗?

      愈发昏聩了!

      他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闻幸,狠咬牙关道:“臣不想学。”

      说完把头一偏甩去闻幸捏着他的手指,视线望着一旁的篝火倔强地不肯面对这个昏君。

      闻幸挑眉,胆子越来越大了。

      “你是不是忘了朕昨夜说过朕讨厌不听话的臣子。”

      话落,闻幸自上而下地看见宁无劫那双眼眶忽地又红了,好似噙蛮了不甘与愤懑。

      许久他才听见宁无劫压抑的一声:“臣,遵旨。”

      闻幸噙笑,抬起一只脚,“喏,穿鞋。”

      宁无劫眉心抽跳了一下,忍了又忍,才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铺在膝头,又伸手将闻幸的足放在自己的膝腿上。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那修剪整齐又莹润的指甲上,像东珠。

      他用帕子替闻幸仔细擦拭干净尘土,又伸手捞了落在一旁的靴袜。

      亵裤的裤脚被撩起,露出里头骨肉匀亭的一截小腿,宁无劫的拇指避无可避地贴在那微凉的皮肤上。

      明明是凉的,他却好似被烫了一般飞快地替闻幸将靴袜穿好。

      闻幸见宁无劫匆匆起身,又将他的外袍拿来替他穿上,全程垂着眼一言不发,甚至表情都是木的。

      好似在刻意压着什么。

      宁无劫面对面给他系腰带,他看见对方那副垂着的眼睫下敛着一双黑漆漆的深潭般的眸子。

      好似有万千委屈与愤懑都藏在了那深不见底的潭下。

      闻幸勾唇笑了。

      系上腰带玉勾,宁无劫后撤一步,面无表情地道:“好了。”

      闻幸垂目看着自己穿的一丝不苟的衣衫腰带,由衷赞道:“这不是伺候得挺好么?”

      他开起了玩笑:“朕看今后便让宁卿伺候朕的饮食起居如何?”

      宁无劫抬眼看他,毫不避讳地与他视线相交,“臣还得完成陛下交托的要事,恐分身乏术。”

      说完也不等闻幸发话,便自顾转身离开,“臣去找人。”

      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闻幸勾了一下唇,迎着阳光伸了个懒腰。

      一夜的疲惫一扫而尽。

      心情倏然好了起来。

      宁无劫没有走出多远,闻幸便听见一个清脆高亢的少年音:“在这!我看见了!”

      星河!

      闻幸走出破庙,便见星河带着一队人,似乎是因为看见了宁无劫,正往他的方向走去。

      侍卫们不少都挂了彩,马蹄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山路上。

      看见队首的孩子,他高声:“星河!”

      孩子见了他,目露欣喜,施了轻功几步跑到跟前。

      “主子。”

      闻幸打量孩子,灰头土脸的,衣衫也被划破了,脸上还有两道泥印,混着血迹。

      “受伤了?”

      星河摇头,“没有,杀手都被我们消灭了,不过我们打着打着就找不到主子了。”他说时挠挠后脑勺,很惭愧的模样,“我们找了一晚上......”

      “都怪昨夜下雨,什么都看不见。”

      星河撅着嘴,非常生气地嘀咕:“贼老天,要不是下雨我肯定很快就找到主子了。”

      闻幸笑了笑,揉揉孩子的脑袋,“没关系。”

      既然星河对付的那路人马被消灭了,那昨夜袭击他的就是另外一路,或是幕后黑手做了两手准备,就是不给他任何逃生的机会。

      宁无劫远远看着闻幸抱着孩子的脑袋搓扁揉圆,笑得灿烂,他的目光陡然变冷。

      这昏君何时对旁人这样笑过?

      对他总是颐指气使,或是出言下流,从未这样温和。

      想到这里,他看向星河的目光都带着些自己也未察觉的不善。

      星河被揉得发丝凌乱,双髻歪掉一个,连忙一个弯腰从闻幸臂弯里钻出来,兔子似地蹦开了,躲得老远。

      “主子,我发髻都掉了!”

      闻幸笑得双肩发颤,随后像是注意到宁无劫的目光,扭头望了过来。

      宁无劫措不及防与他视线相撞。

      他看见闻幸冲他笑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觉得那笑像照在初雪上的暖阳,润物细无声地化去坚冰。

      他沉默着别开脸,走到侍卫那边去牵马。

      也不知那昏君会不会骑马,若是不会,还得同乘。

      得挑匹温和些的。

      却听星河吹了个响亮的口哨,一匹黑马哒哒哒地自行跑了过去。

      “主子,坐我的乌云驹!”星河一个翻身上马道。

      闻幸正欲去拉星河的手,却见宁无劫一人骑了匹白马从他跟前旁若无人地走过。

      分明少年是面无表情的,但闻幸就是觉得某人很不高兴。

      他清了清嗓子,“宁无劫。”

      少年的白马停住了。

      马上的人回头看他,“陛下何事?”

      闻幸歪头,“侍君之道你忘了?朕都没上马,你就敢跑?”

      宁无劫垂睫敛去眸光,沉默片刻后,策马后退几步来到闻幸面前,翻身下马。

      见他没有继续动作,闻幸不满地一扬下巴,“这么高,朕怎么上去?”

      他可不会骑马。

      星河兴冲冲过来,扎了个马步双手交叠在前,“主子踩我。”

      然而话音未落,闻幸便觉腰间一个力道将他托起,凌空一跃就轻飘飘落在了马背上。

      须臾,他又觉身后一沉。一双手从他腰间绕过来,牵起缰绳。

      一道他从前从未注意过的,少年独有的气息从身后笼罩过来。

      那气息极其淡,非如此近的距离察觉不到。

      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味道,总之让他无端想到静谧而浩渺的松林雪岭,让人内心瞬间安静下来。

      耳边传来宁无劫有些低沉的声音:“陛下坐稳了。”

      “喝——!”
      马匹应声而动。

      闻幸忽觉颠簸,可身体刚刚摇晃了一下,又被一只胳膊搂住了腰,稳住身形。

      少年的躯体带着朝阳般的温暖,灼热吐息喷洒在他耳际,闻幸察觉自己耳根似乎有点烫。

      他不由坐直了身体,拉开一些距离试图逃离那个滚烫的热源。

      “宁无劫,谁让你与朕同乘了?”

      宁无劫在他身后,他看不见表情,只听见少年的声音似乎比往常少了些舒朗,多了些阴沉:“陛下会骑马吗?”

      闻幸:......

      他还真不会。

      “朕可以让星河带朕。”

      话音刚落,马匹却忽地跑了起来,树林里道路崎岖不平,马儿跑得异常颠簸,颠得他持身不稳,不由自主向后倒去,整个人重重落进宁无劫的怀里。

      他控制不住身体,只得高声:“你慢点!”

      宁无劫不应,只策马跑得飞快。

      “宁无劫!”

      宁无劫终于有了反应:“陛下刚刚遭遇刺杀,外面不安全,还是早些回宫为妙。”少年的声音带着高速策马时的喘息,悉数卷进了风声里。

      闻幸:......

      这小子总有一万个理由噎他!

      不过他确实怕死,主要是怕濒死时又犯心绞痛。

      那实在是太痛苦了。

      闻幸被颠得死死抓着马鞍,浑身无处使劲,只能依赖身后人的躯体稳住自己。

      他高度怀疑这小子是故意的。

      就是为了报复他今日所谓“侍君之道”吧?

      呵呵,等着。

      他一定会报复回来的。

      看着二人迅速远去的背影,星河不解地挠挠后脑勺,“咦?主子从前最喜欢坐我的马了。”

      他歪歪脑袋看着眼前黑得发亮的马匹。

      不喜欢吗?

      又看一眼远去的跑没影的白马。

      下次他也换一匹白色的。

      他点点头,拳落掌心,就这么定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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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正文完】番外掉落中(互穿番外攻一体双魂预警) 【下本开】《我能看看你的脑子吗?》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