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慈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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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主讲会进行得比以往快些，差不多到了下午五点过的时候就结束了。
不过，讲座是结束了，但是段教授的社交还没结束。
“兰因，你最近的课题是什么？有兴趣加个联系方式聊聊吗？”
“段教授，听说你又要去西北那边调研了，我这里有个学生……”
段兰因抬起眼眸看了一眼来人，都不认识。
于是他挂上友好的假笑，说的话却是毫不留情：“有问题请发我邮箱，没有联系方式，抱歉。”
说完，毫不犹豫地揪走自己还在蹭茶歇的两个学生，带上他们一起蹭上了院里前辈的车回市中心。
段兰因离开的时候，还能听到有人在小声议论。
“段兰因真的好冷淡啊。”
“有这个必要吗？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他这样只会把自己的路走窄了！”
“没办法，谁叫人家以前师从名导？不过，他现在年龄都大了，以后的路也该他自己走了，之后的事谁又说得定呢？”
……
前辈在停车场等着他们。
要上车前，前辈还专门问了一句段兰因：“坐车没事吧？”
她说的是段兰因之前出过车祸的事。七年前，段兰因从西北回来时碰上了车祸，一个人在医院住了大半年才勉强能下地。
段兰因笑道：“都过去七年了，我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坐车了吧。”
前辈也跟着笑了。
坐上车后。
段兰因坐在副驾驶，两个学生坐在后排，安静地像鹌鹑。
前辈是个老教授，快要退休了，平时说话也笑呵呵地，“怎么车里这么安静？拿出你们刚才在茶歇里吃东西的架势来啊！”
段兰因把窗户打开了一道缝，眯着眼睛感受着温和的春风，也跟着开玩笑：“你们刚才吃东西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后排两个学生只能尬笑。
开什么玩笑！
谁敢在这两位面前放肆！特别是段兰因。
平时就一副冷面阎王不苟言笑的样子，“不近人情”、“严格”，是所有人对段兰因的评价。
虽然熟悉之后，就知道段兰因其实是个冷面心热的人，不过平时，大部分人还是不敢贸然在段兰因面前开口说话。
不过最近有些奇怪，段教授的心情好像还不错，现在还能跟他们有说有笑的。
“对了，”老教授道：“现在院里，研究生复试通过的名单基本定下来了。”
“今年这么快？”段兰因道。
“嗯，不止我们，其他院都挺快的，有些明天就能公布结果了。”
后排座的陈乐愿和罗瑶都是段兰因的学生，自然对段兰因的火爆程度也有了解。
陈乐愿道：“今年我们教授又要被选爆了。”
罗瑶：“那是当然，我们教授可是大热门！”
不知在想什么，段兰因没有接话。
过了一会儿，段兰因问道：“那信息学院呢？”
“信息学院？”老教授想了想，“理工科那边不清楚，不过也快了吧？”
“我清楚呀，”罗瑶道：“老师，你想知道啥？我男朋友就是信息学院的，他们那边说是今天出结果。”
“今天？”段兰因惊了一下。
罗瑶：“对啊，今天下午六点。”
陈乐愿看了一眼自己的时间，“哇，那快了诶。”
罗瑶道：“那很刺激了。”
陈乐愿道：“怎么办，虽然不是我查成绩，但是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像得了ptsd一样回想起一年前的那天被考研成绩支配的恐惧……”
段兰因拿出自己的手机，距离六点还剩几分钟。
……不知道李序，是不是现在也在等自己的成绩？
段兰因不觉得读研或者是读博就能改变自己的人生，无非是一个选择而已。
但是后排的学生们却有不同的见解。
陈乐愿：“我当时可紧张了，你有这样的感觉嘛？”
罗瑶：“我没有啊。”
陈乐愿：“那你心态挺好的。”
罗瑶：“我的意思是我保研上来的。”
陈乐愿：“……滚！”
陈乐愿道：“其实很多时候，倒不是说非要读个研究生什么的，只是我当时努力了很久，特别久，我当时都没其他想法了，只想最后结局不辜负我的努力就行了。”
听着陈乐愿的话，段兰因摩挲着自己的手机。
C大的计算机一直是大热门，报考人数很多，难度不低。
……李序是不是也这么想的呢？
他点了一下那个黑色星空的头像，聊天框被打开。
聊天框内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系统消息。
“你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可以开始聊天啦~”
段兰因再点了一下，下面的键盘键弹起。
后排的陈乐愿道：“而且我当时家里人都不支持我考研，因为他们觉得这个专业没前途，出来找不到工作。所以哪怕我后来考上了，他们也没来问我过的成绩，我都找不到人分享我的喜悦……”
段兰因：“……”
他顿了顿，手指微动，打字。
“在吗”
还没发出，聊天框内一个黑色星空底的头像先一步弹了出来。
【。：哥哥！今年下半年，我就要来你们学校读书了！】
段兰因一怔，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六点了。
成绩出来了。
李序不负所望，以初试、面试均第一的成绩考上了C大的计算机系研究生。
段兰因删掉自己的“在吗”，回了一个：
【D：恭喜。】
【。：[转圈圈.gif]】
【。：哥哥，你有空吗？】
【。：我想请你吃饭】
【。：庆祝一下[可爱]】
陈乐愿还在后排座回忆自己当时的情景：“当时我一个人在C市，想请人吃饭庆祝一下，结果都没人陪我，最后只好随便找个店吃了碗小面，自己给自己庆祝……”
陈乐愿：“没办法，我当时在C市都没什么朋友，我父母家人都不在身边，也不可能请室友吃饭吧，别人会觉得我考上了去炫耀……”
【。：主要是我在C市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和室友他们也不太熟，我也没什么朋友。】
段兰因：“……”
李序不是本地人，他可能也和室友、同学关系不太好，所以没什么认识的人。
就吃顿饭而已，小孩明年都要来他们学校读书了。
是值得恭喜的事，在这个时候拒绝未免显得太过扫兴。
【D：好。】
【D：不用太贵，随便吃点就行。】
他自己都还在打工挣学费，段兰因可不想这个小孩儿花太多钱请他吃饭。
【。：好！】
【。：不贵，我自己做，我们在家吃怎么样？】
【D：可以。】
段兰因收起手机。
陈乐愿还在继续说：“其实现在读研，我倒觉得最重要的是选择。跟着一个好导师特别关键，我朋友考上研后就遇到了无良导师，现在才研一就退学了，还好我是碰到的段老师。”
罗瑶悄悄地翻了个白眼，谄媚。
陈乐愿：“当初我们导来我本科学校讲座，我当时就觉得，能在这样的老师下做研究，一定很幸福吧……”
他很好吗？段兰因在副驾驶坐着，并不觉得他自己是一个很好的导师或者是老师，学校里觉得他过分严格的人也不少。
他只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了他认为的最好而已。
但是陈乐愿有句话说对了。
选导师还挺重要的。哪怕只是研究生。
罗瑶打断陈乐愿的话：“哇——导儿，你碰上什么好事了？”
段兰因：“怎么了？”
罗瑶：“你笑了诶！”
老教授也来凑热闹：“什么？段教授笑了？”
段教授敛下笑意，“我不能笑了？”
罗瑶：“这不是您笑的时候比较少嘛？”
段兰因：“罗瑶。”
罗瑶立马不敢再放肆：“在的老师！”
“你对信息学院的老师很熟？”
罗瑶道：“挺熟的，我男朋友天天回来就跟我吐槽他们学院的事儿，一些老师都听得茧子都出来了。”
段兰因：“详细说说。”
罗瑶：“啊？”
段兰因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罗瑶：“好吧，C大计算机的老师其实没几个啊，有几个老师纯放养，但是人还挺好，哦对了但是有一个导师必须要排雷啊，据说每年都有人退学……”
……
段兰因听得很认真，偶尔还会切出备忘录记一下。
“大概就这么多了。”罗瑶说。
“好，谢谢你。”段兰因认真道谢。
“不谢不谢，嘿嘿，导，下次有好吃的再叫我就行……”
将学术蝗虫演绎到底。
陈乐愿坐在后排座，默默看着这一切，问：“导，您这是有朋友考上我们学校的计算机了？”
朋友？
段兰因摇头，“不是朋友。”
陈乐愿接着问：“那是？”
罗瑶向他投去了疑惑的一眼，这么打听导的隐私是可以的吗？
好在段兰因私下也没什么架子，“是室友。”
“室友？”这下老教授也疑惑了，她知道段兰因有自己的房子，“兰因，你和人合租？”
“嗯，”段兰因说，“房子太大了，空着也是空着，就租出去了一间。”
罗瑶凑上前来：“教授您别凡尔赛！谁不知道您住的富人区！”
老教授的车稳稳地在段教授的富人区地段停下，段兰因先下了车。
老教授要回学校，两个学生也要回，正好就跟着一起了。
“兰因，再见。”
“导儿，呸，老师拜拜！”
“老师再见，回家注意安全。”
告别之后，段兰因就在家附近的商圈随便吃了点。
他吃饭很慢，吃的东西也很少，外面一些充满添加剂的食物并不能勾起他的味蕾和兴趣。
吃到后面，他干脆吃一口就捣鼓一阵自己的手机，也不知道在敲敲打打什么。
吃完饭后，回家。
换好鞋，段兰因敲了敲李序的房门。
敲了好几下没有回应，但是门底的缝隙透出了灯光，里面有人，李序在家。
段兰因敲了最后一下，还是没人开门，于是便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在他转身后，房门在他身后开启。
“哥哥？”李序惊诧地开了门，“不好意思，我刚才一直戴着耳机在弄毕设，没听到你的敲门声……”
“没事。”段兰因转过身。
李序还以为段兰因是来问他今早浴室的问题的：“浴室今天我已经自己修好了，调节器的问题，不是什么大问题……”
“嗯。”段兰因道，“谢谢。”
“没事。”
李序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下身是灰色运动裤，看上去很符合大学生的青春活力，站在段兰因面前像座山似的将他笼罩。
“哥哥找我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段兰因觉得自己脑子卡壳了，明明自己准备的这些东西直接微信发给他就好了。
干嘛还要多此一举？
他说着就要离开：“算了，我发你微信，你到时候看一下。”
然而李序却闪身挡在他身前，看着他，神色认真：“哥哥既然是来找我，说明这个东西当面说更好。”
段兰因犹豫几秒：“……好吧。”
他点开自己的备忘录，里面是一个分类，是他刚才根据罗瑶的情报整理的教授名单。
每个教授偏向都不一样，有的教授偏向于学术型的，会更喜欢将来要读博的学生；有的教授则是更偏向于实践，手上会有很多大厂的内推资源。
甚至当时有几个不确定的地方，他都拜托罗瑶确认清楚了之后，才添加进这个备忘录里。
“这个是C大信息学院计算机系的导师大致情况。”
段兰因说：“如果你要读研，这些情报，我认为也是必要的……”
李序怔愣地看着这份备忘录。
最上面的更新时间显示还是刚才。
“你之后是准备继续读博还是找工作？”
李序道，“……找工作。”
他必须要找很多很多钱。
段兰因：“行，那你可以着重看一下这两位教授，他们和一些大企走得比较近……”
段兰因和李序就这么站在房间门口，段兰因不停地跟李序说了很多，给了很多内部才知道的情报和信息。
只是说着说着，段兰因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他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
他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李序自己的事，他为什么要参与？
段兰因加快了说话的速度，最后道：“……大致就是这些了，再次祝你获得好成绩，哦，对了。”
他又点开两个网页，“这是最重要的，这两个校外奖学金，你关注一下。”
李序没有回应他，段兰因抬头，猝不及防对上了李序的眼睛。
客厅廊下都没有开灯，只有淡淡的月色透过窗户，打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抑或是月色太过柔和。
李序那双眼眸，在段兰因看来……竟然有几分……温柔？
这个想法有点诡异，段兰因忙收回了视线。
他不自在地摸了摸侧脸，“……我刚才说的你可以作为一个参考，不过最终决定权还在你。以你的成绩，应该没老师会拒绝你，希望你最后选到个彼此都满意的指导老师。”
说着他开了个玩笑，“嗯……可别选到我这样的，毕竟很多人最开始都盲选了我，结果后来发现我又严格又冷漠，后悔都来不及。”
“……才不是。”
段兰因：“？”
李序看着段兰因的侧脸，月光温柔地打在他如玉的侧脸上。
他一直都知道的。
段兰因才不是外人所说的什么冰块、阎王、不近人情。
他的哥哥，一直都是一个比满天神佛都慈悲的大善人。
早在七年前，他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慈悲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