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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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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在我生气的时候强硬地要求我做某事只会激起我的逆反心理,使我反其道而行。
但当萧泽露出一副我从未从他身上见到过的一种情绪时,带着三分怒意又暗含忍耐余下的便是不可否认的强硬。
和他平时冷感平和的气场有不小的差别。
我不知道为何由心地产生一种萧泽是真的在关心我的错觉。
可能是他如此显著的情绪变化迷惑了我吧。
其实我有很长时间没有听到别人用如此强硬的态度要求我做些什么。
我爸偶尔是会的,但当我用不耐烦的语气回复他让他不要多管时,他就会摆手道,“随你便,不管你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萧泽竟然打破了这一点,如此突然。
我被他的语气唬住了,亦或许是我惊讶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也有可能因为发烧烧糊涂了。
总之,当萧泽长久地用锋锐强势的目光盯着我时,
我妥协了。我避开他的目光,迈开两条腿僵硬地往回走,而后坐在床尾的一角,两手乖巧地搭在膝盖上。
这是一种默许,我默许萧泽成为在我生病时照顾我的那一个。
我低着头,不知道萧泽是否还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大约一分钟过后,我听见鞋与木地板接触的脚步声。
萧泽下楼了。
他知道我们家医药箱放在哪吗?我不禁疑惑。
结果没过几分钟,萧泽就拎着装着各种平常我可能需要的药的大箱子回来了。
这一次没在站在门口向里观望,而是径直向我走来。
萧泽将医药箱放在我的书桌上,背对着我打开。
我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他套着白色的短袖t恤,身材显得有些瘦削。
因为我能看到,萧泽的双手在药箱里不停翻找牵动起的微微凸起的肩胛。
我这才从他身上看出一点属于少年的气质,最起码他的背影不像成年人一般宽阔有力。
萧泽拿出一根温度计向我走来,我坐着所以得抬头看他。
“先测一□□温。”
我反应迟钝地接过,似乎脑子已经不清醒到如何测体温的地步,手指握着温度计微凉的表面,却迟迟没有动作。
萧泽可能因为我烧傻了,有可能想到了点别的东西,总之神色有些复杂。
“夹在腋下。”他出声提醒,随即加快脚步出了我的房间,好心替我关上了门。
我想他可能以为我不想让他看见我在量体温时露出的皮肤吧,亦或是真的以为我作为一个精贵懒蛋大少爷不会自己量体温。
才没有,我才没有那么矫情更没有那么缺乏基本常识。
我朝下扯着自己睡衣的衣领,毫不扭捏地露出胸前的一片皮肤,将温度计夹在腋下。
我隐约听到门口有细微说话的声音。
萧泽没有走,就在门口。
应该是在给我爸或者楚阿姨打电话,我笃定。
“好了吗?”萧泽似乎结束了通话,敲门问道。
“好了,进来吧。”我将腋下的温度计取出,自己迎着阳光看起刻度线。
萧泽推门而入,见我正在自己看体温,问道,“多少度?”
我才不想回答他,毕竟刚刚打死不肯承认自己发烧的是我,现在我怎么也不会承认自己其实已经烧到了38度。
于是我抿着唇不回答。
萧泽估计觉得我这样子像做错事还嘴硬的小朋友,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给我吧。”
我将温度计递给他,他便自己走到阳光下,认真看起来。
良久,我听到他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萧泽将温度计收好,转身对我说,“38.2度,不去医院,你能抗住?”
他说话的语气并没有嘲讽的感觉,但我就是觉得他平淡的语调中掺杂着对我身体素质的怀疑。
“我能抗住,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发点毛烧就去医院。”我再一次确信地点头,向萧泽强调我是个17岁的健壮男高中生,不是文弱的小朋友。
“行。”他终于肯相信我是真的能扛过去。“我去倒水。”
第十六章
萧泽一直在上下楼跑,他给我和了一袋感冒药,又掰了两颗阿莫西林胶囊给我,最后吩咐我躺下睡觉。
他把我房间的空调关了,又把窗帘拉开,窗户敞着。
我闭着眼,也能感受到阳光照在脸上的温热感。
我再次听到脚步声,刚刚萧泽不是出去了吗?
我睁开眼睛,目光瞟见萧泽手上拿着几张试卷,放在了我桌上。
“你还不睡觉?”萧泽明目张胆地坐在我的椅子上,我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没回头也能知道我睁着眼。
“我又不能一秒入睡。”我翻了他个白眼,动作极大地翻个身背对着他,却也没问他为什么要待在我房间写作业。
我就这样带着疑惑,在萧泽不时翻动试卷的细微声响中安然入睡。
我真的很安心,我想并不是因为萧泽在这里的缘故,而是我终于不再一个人面对这个空旷无声的老宅。
......
我是被热醒的。
额头上贴了一块叠的整整齐齐的毛巾。
萧泽放的?这么大的家有他和我,不是他还能是谁。
我坐起身,和早晨起床时头昏脑胀的感觉完全不同,只感觉神清气爽。
往书桌的方向看,哪里还有人。
抬头看见挂在墙上的钟,发觉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我这是又睡了五六个小时。
我穿好拖鞋,晃荡地出了房间。
我扭捏地在二楼转了一圈,期间经过浴室、书房还有萧泽的房间,均空无一人。
人在一楼?我好奇地下楼,明明见面和萧泽也没什么话可说,但我却在醒来后只想看见他。
又绕着一楼转了一圈,期间也往前后花园瞥了几眼,等于我前后把家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萧泽。
失落感油然而生,这个空荡荡毫无人气的家终于还是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关心自己,哪怕把电脑手机电视的音量同时调到最大也无法掩盖落寞的事实。
那点高烧退尽的轻快感荡然无存,我像被撤去所有力气般在沙发上坐下,后抱着一个枕头缓慢地躺下,开始盯着天花板长久地发呆,直至再次睡着。
......
“江枫?江枫?”我隐约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叫我的名字,我恍惚中睁开眼睛,猝然放大的是萧泽直直望向我的眼睛。
离我有点近,我下意识向后仰,刚睡醒的大脑反应还有些迟钝,我在迷糊中吐字不清地问,“回来了?”
“嗯。”他站起身,往客厅里边走。
我的大脑开始运作了,那点大少爷的脾气逐渐涌上。
他一下午跑哪儿去了?怎么天天来无影去无踪的?不是说要照顾我吗,病号起来连口水都没得喝,难道不是失职吗?就是假惺惺的关心,一点也不真心。
我在心里暗骂自己没脑子,竟然因为萧泽一时的关心就给他戴上滤镜,简直是没脑子。
我越这样想,就越生气。但我不会显露,我会生闷气,哼。
“电饭煲里的粥你怎么没喝?”我听见萧泽疑惑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鬼知道电饭煲里有粥?我在心里回他,口头上默不作声。
萧泽见我没有回答,从厨房径直向我走来,又问了一遍,“你没喝粥?”
我上哪儿喝粥?我怎么知道锅里有粥?我从昨天晚上吃那两个害人的冰淇淋,到现在丁点儿东西也没吃。
“没!”我朝他吼一句,不管他什么表情,转身屁颠地往楼上跑。
其实我这脾气发作的毫无来头,我自己也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萧泽没有任何义务照顾我,也没有任何理由出门要向我报备。
他愿不愿意出手帮我一把,愿不愿意在我生病时照顾我,什么时候回家什么时候出门,甚至哪怕有一天他再也不回来,都全凭他自己的心意,而和我毫无关系。
因为于他,我只是一个他来到这个家必须要承认接纳的附属品,和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毫无干系。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和他建立一点联系。
哪怕就一点点,也可以。
因为我好像真的,有一点孤独,有一点害怕孤独。
第十七章
我听见清晰的敲门声。
“江枫,江枫?”萧泽叫了两声我的名字,听不出情绪。“江叔叔打电话给你,你开门接一下。”
那为什么不直接打给我?我又不是没有手机。
对了,手机!
我这才恍然想起我这一天都没有用自己的手机。
等我终于从自己的枕头下面抽出早已经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的手机时,我才开始逐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爸恐怕要再一次发飙了。
“好。”我连上充电线,刚才那点脾气完全逝去。“等一下,马上就来。”
我打开房门,萧泽没看我也没开口说话,只是将他的手机稳当地递给我后,转身朝他的房间走去。他没有任何想要听到我和我爸交流的想法,真切地将不逾矩做到了极致。
看见萧泽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转角,我才拉回自己发散的思绪。
耳朵刚一贴近听筒,就听见我爸大喊我的名字。
“到底怎么回事儿?江枫,江枫。”我爸的语气里满是着急。
“爸,我在。”我退回房间,一边回答一边走到床沿给自己的手机开机。
“你到底怎么回事?给你打多少个电话了?从早上打到现在一直关机,手机没电一定要及时充。”我爸开始连环询问和训话。
我划动手机屏幕通知栏上显示的消息,我爸前后给我打了13通电话,张扬给我发了四条□□消息,还有一些其他朋友的来信,还有萧泽?萧泽给我发了三条微信消息?
我下意识揉了把自己的眼睛,确定看到的不是幻觉。虽然我早在和萧泽第一次见面时,就在我爸的撺掇之下加了他的微信,但前后连现实中话都没说上几句,更别提用微信联络。
三两秒犹豫下我还是点开了微信。
“江枫?你在听吗?”我爸察觉到我并没有专心听他的教育。“你别又给手机开静音不听我讲,我现在非常严肃地在教育你,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听着呢,您继续说。”我回道,实际上对他的教训几乎是充耳不闻的。其实忘记给手机充电导致手机关机,而接不到我爸的电话这种事发生的不是一次两次,每次都被训,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点开和萧泽的聊天框,映入眼帘的便是萧泽纯白色头像下三条简短的信息。
【出门有事,可能晚归】
【电饭煲里有热粥】
【醒来记得吃】
发送时间是下午2:23,而我当时恐怕睡得正香,可能还在做什么赚了几个亿的美梦。
我这才知道,是我错怪萧泽了。他没有忘记这所空荡荡的老宅里还有一个我,亦或许没有将照顾生病的我当做一个不想做而又必须做的负担。
是我自己扭捏做作,错把他的好意当成刻意而为之。
电话里,我爸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让我一定要按时吃药的嘱咐,说他和楚阿姨会赶最早一班的飞机明天回来;手机屏幕上,萧泽发送的消息,虽只有寥寥几句,却映成最清晰的字节,在我的眼前不断跳动。
而他此刻就在和我仅一墙之隔的另一个房间,这个认知让我莫名安心。
那一刻,我心间唯一涌上的念头就是:我真的有了一个家。
我挂断电话,不是发烧过后的后遗症导致的头脑一时发热,我比任何时刻都意识清醒。
我迈着坚定的步子走近萧泽的房间,放下我所谓的小少爷脾气和青春期莫名的执拗。
我敲开萧泽的房门,在他面容平静地向我走来时,极力露出自己最为阳光诚挚的笑容。
我递上他还亮着屏的手机,我迈出让两颗心靠近的第一步,我伸出自己温热的手。
我说“萧泽,对不起”,我问“萧泽,现在能一起吃饭吗?”
萧泽悬起的手停在半空,他的眼神多少流露出一丝不可置信,虽然出现的时间很短但还是被我敏锐捕捉到。
等待回复的时间被他的沉默无限地拉长。
萧泽喉结微动,语调放着有些轻快,不像他平时说话尾调总是平声而向下的那样。
“没关系。”
“行啊,下楼吃饭吧。”
我眉头终于完全舒展开,开心地点头,“走吧!”
我们两个活像一对幼稚小鬼,一问一答,有应有回的。
但我们之间现在的确蒙着一层亲人关系,我们又确确实实中间缺失了十几年的感情。
所以或许,就像小朋友们一样,以最简单和纯真的方式相处。
也不赖,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