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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合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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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海坐在窗前仔细擦拭着心爱的白龙,那条未经历过战事的锁链在他的手中不免显得有些孤寂。琴声从隔壁传来,时断时续,不成章节,每一个音符却自有一种独特的韵味。冷海不觉起身走出屋门,悄然跃上墙头。
院子里,娆儿正坐在一棵树下拨弄着琴弦,树荫撒了一地的光亮,也照得她乌黑的长发上点点闪亮。她低着眉梢,神情专注。
“既然想弹,为什么不畅快地奏上一曲?”
娆儿一抬头,只见冷海斜跨在墙头,目光正注视着自己。
“我吵到你了?”
冷海摇头,“我虽然不通音律,但你的琴声也还算不上噪音!为何时断时续呢?”
“看来你是真的不通。”娆儿答道,“琴弦松了,我在调音。”
冷海笑了笑,便不再提这个话茬,“我很好奇收养你的是什么样的人家?”
“好人家!”娆儿简短地答道,随即抿嘴一笑,低下头又拨弄了几下琴弦。
“既然如此为何要放弃舒适的生活,一个人走了这么远的路,就只为那个心愿?”冷海依旧骑在墙头,俯视着娆儿讲话。
“一辈子待在一个地方不是很闷吗?日升这么大,我也想到处走走,领略不同的风土人情,结交新的朋友。采集一百种花种也是见证我走过的路。你问这个,是好奇呢还是在怀疑什么?”娆儿说着抬眼看着冷海,目光平和越却暗藏着一种想要穿透人心的意识。
“你很敏感。不过我的嗅觉也是超乎常人的敏锐。坦白地讲,我从你身上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哦?是什么味道?”
冷海摇了摇头,微微眯起了眼睛,那一刹那二人眼神交汇,在捕捉与防御间他们一笑而过。
冷海首先移开了目光,“说到花,风源有一种独特的花你或许会感兴趣,叫做不知。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即使同一株花,你也不知道下一朵开出的会是什么颜色,就像人心,想要揣摩和预测都是徒劳的,唯有等待就能知道答案。喜欢的话,我可以抽时间带你去采。”
娆儿微笑着点点头,看着冷海跃身跳进墙的另一侧,然后轻轻出了一口气。
另一侧,冷海背靠着墙,抬头望着院子里的树梢,眉头微微一簇。娆儿,嘉凝似乎是很单纯地对她,可是为什么在自己的眼中却看到了一团迷雾,那种说不出的滋味,前面等着他的究竟是什么?
风源的花海一直铺到望不到尽头的天边,连着云霞,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娆儿站在这一片花海中,微风拂面,飘飞的花瓣吻着她的脸颊,沾在她宽大的衣袖上。她就这样张开手臂,在风中、在飞花中,感觉自己仿佛长出了翅膀,那种感觉是想要飞翼的冲动,是花香沁入心扉的惬意,是光芒的明亮和温暖,是无拘无束的自由的味道……
冷海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他看惯了这片土地的景色,却是第一次发现竟然还能如此的迷人。
“你还要这样站多久?别忘了和嘉凝约好的。”
娆儿深深地吸了口气,并不理会冷海的呼唤,依然保持着那样安静的姿势。
娆儿告诉我,那一刻是她的心最舒服最坦然的时候,她忘记了所有,也听不到冷海的呼唤,耳边只有风声,眼前只有色彩,心里只有花香。或许那才是她的世界,她把自己关在了里面,虽然短暂却可以用一生来回味。诚然,我并不能理解娆儿的心情,其实我是羡慕的,至少那样的风景中有她,而我只能想象。
那是一支山泉,沿山路蜿蜒而下,在山脚下聚成一方清潭。碧绿的草地,五彩的花朵,空气中湿润着泉水的甘甜。
美冰携耒如约而至,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宝贝牙琴正稳稳地立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
“是我让人抬来的。”嘉凝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在他身后笑着说道。
美冰早就想到了,允的珍贵众人皆知,平时没有自己的允许凭谁都不敢轻易触碰,也就只有她有这个胆量敢私自搬运,保不准还是假借了自己的命令。
“说吧,你又想耍什么把戏?”美冰淡淡地说道。这个冷漠的贵公子也只有面对嘉凝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才是真正没了脾气。
这时娆儿怀抱六弦琴从一旁走了过来。嘉凝一把挽住美冰的胳膊,说道:“娆儿新教了我一支曲子,真是美极了。我们一起合奏吧,我知道你只用听一遍就能记住旋律,所以不要推托哦,我可是把大家都约来了。”
美冰心中暗乐,好个嘉凝,在这里等着自己呢,还约了大伙儿,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他不由看了一眼身旁的耒,耒笑道:“难得大家都有兴致,我也很想听呢。”
美冰只好无奈地摇摇头,用嗔责的目光瞪了嘉凝一眼。
那天,在水潭边,美冰的牙琴,娆儿的六弦琴和嘉凝的翠笛合奏出了一支清风扑面般清新、隽永的曲子,就像这支山泉,潺潺细流蜿蜒出美妙的曲线,水的味道、草的味道、树枝、绿叶和花的味道,交织在徐徐的风中,融在那娓娓道来的曲音中。
戴荻和明伦靠在一棵大树旁,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树杈上翼火红的披风在一片翠绿中显得格外夺目;山石上曜天居高临下抱着手臂站立着;清潭的一侧,耒半蹲着,一只手支着下颚,专注地看着美冰;另一侧,冷海站在一节石阶上望着娆儿;不远处,金潼泠从一棵树后走出,一只手轻轻扶在树干上,在他斜后方,嘉凇藏在树后,背靠树干,脚尖和手指情不自禁地随着乐曲轻盈地摆动着。
一曲完毕,众人还在回味中。
美冰抬头看着娆儿说道:“这只曲子确实不俗,是你做的,叫什么名字?”
“是我母亲未做完的谱子,来到这里之后突然有了灵感,就一气呵成完成了它,名字还没定呢,不过我想叫它游。”娆儿答道。
“游,”美冰默念道,随说:“既真实又虚无,既无形又有意,就叫这个名字吧!”说着他转向嘉凝,“说起来,倒和嘉凝的那曲幽名字很像,却是完全不同的意境。”
说到这里,三人会心一笑,又合奏了一曲幽,然后是一曲又一曲……
那一天,每个人都听得很入迷,他们从旋律中领悟着各自的感受,每一个人都想了很多。
后来,娆儿不无遗憾地说,当时真该请个画师把那场景画下来的,那福画面一定美得很真实。
风源的盛大农节火果祭眼看就要到了。火果是风源这一带的特产,果色鲜艳如火,故名火果。火果食用、制酱或者酿酒都十分美味,是这里每户人家餐桌上少不了的美味。每到花季季末,正是火果成熟的时节,然而采摘期却只有短短几天,过了这个时间不采,雨季的第一场雨一下,果子就都要烂掉了。
可是,火果树通常比较高大,不像普通果树那样便于采摘,因此很容易由于采摘不及时而造成损失。所以,每到这个时节,风源都会举行盛大的火果祭,从平民到贵族,人们不分贵贱平等地参加采摘比赛,在规定的时间携战绩抵达终点,最后采得果实最多的获胜者将得到天若恩赏的丰厚奖赏,而其他参赛选手的奖赏就是他们所采得的果子。
这是唯一一次打破平民、族奴、贵族身份界限的公平的比赛,天若阁主会亲临果园主持。而开赛之前凌霄卫的成员们和内苑的其他贵族少年会展开一场表演赛为随后的正式比赛预热。
以凌霄卫的身手自然不能和普通百姓一起参加比赛,而对于他们来说当然也不在意获胜者的奖赏,更多的是为了自娱自乐。而对于旁人来说,观看这些一等一高手之间的比赛是一种视觉的享受,试想把斗、幻二术用在采摘果子上,互相争夺、破坏、打斗,那场面好不热闹。
由于是当着阁主及风源众多百姓的面比赛,胜负就不仅仅是娱乐,还关系自己的颜面,所以对待这场不成规格的比赛凌霄卫的成员们却是十分认真地要分个高下。
“秋木和纯这次还是不参赛吗?”冷海问道。
“大哥和老二向来是不参加的。”明伦答道,“你也知道他们对这些小孩子的游戏不感兴趣,所以他们还是担当那天的护卫工作。”
“美冰那家伙也不参加,说怕出汗!偏偏曜天回族里了,这下就剩我们七个人,差一个,真麻烦!”冷海抱怨道。
“这还不简单,随便从卫队里拉一个凑数不就行了!”嘉凝满不在乎地说道。
冷海立刻反驳道:“那怎么行,双方实力就不均衡了。”
“你是怕自己实力强赢得不公平呢,还是怕分到弱的一组输得太难看?”明伦打趣道。
“我怕什么!”冷海不服气地说,“不是我不谦虚,就算让我三对四一样有把握赢。”
明伦掩口而笑,“呦,这哪儿来的好大的风啊,别把屋顶给掀了。怎么,现在就给失败找上借口了?”
冷海就吃明伦激将这一套,他立刻血气上涌,激动地说道:“我才不是找借口,我就是证明给你看,我一个人能顶你两个。”
这时,娆儿刚好抬脚迈进院门。“大家都在啊,聊什么呢这么热闹?”她笑道。
冷海快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说道:“既然是凑人数,就别舍近求远了,就她了,看我怎么赢你!”
明伦手一摊,笑道:“你非要如此,我也没意见。这样,这里除了你我和娆儿,其他的人抽签分组。”
于是,冷海、嘉凝、翼和娆儿一组,剩下的明伦、戴荻、耒和金潼泠一组,火果祭上看来是有好戏上演了。
待大家散去,娆儿也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她坐在石桌旁,拖着下巴,缓缓地问冷海:“你真的要我和你一组参赛啊?”
冷海刚才那是被激,正在气头上,这会儿冷静下来已经后悔了。他看着身旁一付弱不经风模样的娆儿,叹了口气,心想还不如从卫队里随便拉一个凑数呢。不过,事已至此,反悔更没面子,也只能如此了,于是站起身一把拉住娆儿的手,“走,得给你特别训练了。”
娆儿把手“嗖”得抽了回来,“这又是干什么?”
“我不求你能帮上我,至少别拖累我!可你现在这个样子——”
冷海话没说完,娆儿便接了回去,她很认真地盯着冷海的眼睛,然后一字一句地说:“不是我求着你参加的,我还不情愿呢!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你还是去跟明伦解释吧,你们关系这么好,她不会计较的。”说罢一转身扬长而去,只留下冷海一个人在院子里发呆。
关系好?解释?冷海暗想,这回要是反悔以后明伦还不更有借口数落自己,那还有翻身的机会吗?想到这里,冷海横下一条心,就算拼了也要守住这张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