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恶人伏诛亲朋再会（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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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终于停下，皇甫离的身躯却愈发膨胀，隐隐竟然能看见痛苦之色，江不夜松开月千里，左手拔剑，三尺水出鞘就攻上去，不欲给皇甫离片刻喘息之机，他目标明确，直夺他手中的天地无私！
虞行与池星霜瞬间跟上。
月千里只感觉眼花缭乱，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甚至想赞叹一句，此等剑招，当真只应天上有。
不周山派不知修习的是何种独门剑招，门下弟子皆是一柄雪色长剑，对招之间，几乎宛如游龙踏雪，身形轻若惊鸿，剑招却重比万钧，一如剑舞翩然，却暗藏杀机！
皇甫离立刻就与江不夜打在一处，城墙之上，池意见势眼波转动，也一跃而下，手持重紫鞭加入战局。
皇甫离一人战四人，竟然分毫不落下风，大吼一声，一脚踢中虞行，又瞬间拽住池星霜拍中她肩膀，眼见池意长鞭甩来，他徒手拽住巨力一拉将她拉到跟前，手成拳打中她胸口，池意被打出的瞬间，风月夺过身侧银甲卫的弓，搭箭拉弓，浑身肌肉绷到极致，看准时机瞬间放出，箭尖冲出，穿过皮肉扎进手腕手腕！
江不夜不等他喘息挥剑而上，他往后退，强忍疼痛要运掌击碎他肺腑，又被江不夜在空中旋身踢中他的脸落地疾冲而来，剑柄转动之间瞬间成反握之势，自下而上侧空一斩，连带着他半截胳膊落地，手指松开，天地无私掉落在地上，被池意天衣无缝长鞭一勾，挑回自己手中。
江不夜空翻落地退到他们身前，忽然与人并肩而战，竟然有些不习惯，他将剑换回左手，看着方才隐隐听见骨裂之声的手指，又抬起头来。
虞行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痛得他竟然浑身汹涌着战意，提剑道：“好，厉害！”
池星霜目光锁在皇甫离身上，纵使手掌酸麻，仍旧握紧了剑，神情化霜，看向江不夜赞道：“进步了，如今，你真是要将我们远远甩在身后了。”
江不夜微微一怔。
池意拿到天地无私毫不恋战要撤，刚站起身，看见皇甫离的脸色越来越不对，明明天地无私已经失手，他竟然仍旧像是经脉被撑爆了一样，还在不停膨胀，顿生警惕大喝道：“快离开！”
话音未落，自皇甫离身上震开一股恐怖的真气，他双眼凸起，脖间血管疯狂涌动，如在烈狱之中被火炽烤，头发瞬白，仰头发出如野兽一般痛苦的嘶吼声！
月千里瞳孔映着眼前这癫狂一幕，喃喃道：“他经脉真气逆流，走火入魔了！”
江不夜：“闪开！”
众人四散而开，只见原本所在的位置瞬间砸出来一个大坑，砖瓦飞溅，威力竟然直接蔓延至四周，直到月千里脚下才堪堪停住，皇甫离入魔疯癫，抬头与月千里对视个正着，下一秒就朝他袭来！
江不夜瞳孔骤缩，心神俱裂道：“千里！”
即将袭到月千里面前，他只感觉有人将自己一拉，然后挥手与皇甫离对上一掌，他反手将人一拽，一脚踹中皇甫离腿弯，他扑通一声跪下，捂住自己的腿痛苦嚎叫起来！
月千里连带着身上人一起摔到三尺之外，满地石沙，他当了肉垫，瞬间将原本就血肉模糊的后背又磨烂了，痛到龇牙咧嘴地想，好了，现在不用在想如何向江不夜编谎话了。
他扶着人坐起身，才看见替他挡这一掌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宗政韫。
宗政韫红纱落地，又露出十字刀疤的脸庞，她推开月千里站起来喷出一口血，恐怕是肺腑受损，只是神色仍旧难看，用袖子抹掉血迹骂道：“谁让你站在那里不躲的？你想死吗！”
月千里哑口无言，被她严厉如对宗政轩的话骂蒙了。
她弯腰就要捡起红纱，被月千里先一步替她拿起来了，月千里要扶住她，又被她的手打倒一边去，冷酷又无情道：“我不是救你！”
月千里道：“多谢。”
江不夜奔来，看见他后背血迹浸染，双瞳赤红一片，压抑道：“你躲远一些，别靠近了。”
月千里立刻说好，又道：“他好像是走火入魔了，你们围攻他时，不若先断他经脉，阻绝真气逆流，他恐怕才会恢复神智！”
江不夜道好。
又听月千里一本正经严肃道：“还有一件事！”
他冲他眨眨眼，笑眯眯道：“我竟不知原来你在心里叫我‘千里’，你每次都冷冰冰叫我‘月千里’，其实在你在心里早叫了千遍万遍我这小名了吧，小叶儿啊小叶儿，你藏得可真深啊。”
江不夜一怔，瞳孔褪去些血色，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说错了，神色僵直，不等月千里再戏弄，留下一句口是心非的没有便又跑了。
宗政韫见江不夜一走，月千里笑容便瞬间消失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冷冷道：“你与他什么关系？”
月千里看向她，勉强道：“此生至交，看不出来吗？”
宗政韫沉默，忽然语出惊人道：“你们不像我与皇甫昭。”
月千里心想那当然不像，那皇甫昭是喜欢你，我又不是……
“你心悦他吧。”
月千里脑子一蒙，像是有一根若隐若现的线，忽然之间，绷断了。
宗政韫目光平视，并不觉得自己戳穿了他的心事有什么不对，神色邈远，似乎能穿过时光，回到十年前的天祝节上，她说：“你和我一样，喜欢自欺欺人，在他面前装若无事，好像毫不动摇，其实步步行将踏错。”
她说：“十年前天祝节上，明晓丢了荷包，我追盗贼而去，与他意外相识，后来他总约我在黄昏后打架，一来二去，我渐渐动心，后来有一次我偶然得知他的身份，当时我自欺欺人的想，我假装不知便好，我就将他当做普通人，什么世仇、什么诅咒，我都装作看不见。”
月千里艰涩道：“你……”
“但后来被我娘知道了。”
“先是明晓在天祝节上竟然与我一样认识了皇甫长珩夜夜赴会被她发现关了禁闭，然后是我。”
“不过我要更惨一些，被她关在房间里，日夜念咒一般讲述她与皇甫离的爱恨情仇，被她逼着沾血发誓决不能与皇甫家有任何牵连，不从，她便自己放血割肉威胁我，自己的不行，就放阿轩的。”
“阿轩生下来连满月都无，小小的一个，差点被她用刀子杀死，我求她不要，她就把刀子对向我，然后将我眼下两滴泪痣划掉。”
“我最初不解，但后来我觉得母亲说得对，皇甫家与宗政家互为世仇，互相牵连就会是这种下场，诅咒真的会灵验，我就是和皇甫昭牵连甚多，才导致的妹妹明晓被关禁闭，导致我的阿轩生下来体弱多病，甚至于我最后见了一面皇甫昭，没过多久父亲和母亲就病死了。”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欺欺人。
宗政韫的声音平静又冰冷，说出来的话明明任何一个人听了都要手脚冰凉，她却像是用在旁观别人的命运一般讲述者自己的血和泪。
“第一次我自欺欺人，结果辜负了父母弟妹，让它们平白受了无妄之灾，第二次我自欺欺人，结果辜负了皇甫昭，如今再也不能回头了。”
月千里默然，他道：“我在万人坑发现的女子名单后托人打听，听说第一个失踪的女子在十年前，是个戏子，死前疯癫上妆，后来宗政家的名声受到影响，你母亲宗政书云郁郁而终，你掌权后，又出现多起一模一样的案子，大家都对宗政胭脂失去了信心，因此才导致皇甫家蒸蒸日上，而宗政家日薄西山。”
“而那掳掠名单最后一个女子蔡文素，她应当住在桃林附近，她屋内只有女子的东西，院子外却晾着男子衣衫，也许她有个亲戚，虽然不住这，却偶尔来看看她，我在胭城只认识一个姓蔡之人，所以我便自觉带入了，此人应该是蔡章。”
“宗政家生意受损，你作为宗政家主若查下去，一定能够猜到什么，也许你查出皇甫胭脂有问题，你怀疑上了皇甫离，蔡文素半月失踪前还在晒衣服，应当是蔡章来过，也许你也来过，你应该是发现了什么证据，觉得皇甫离在暗中掳掠女子炼制胭脂，所以你想了一个计谋。”
“你派人假扮盗贼在船上掳掠女子，恐怕是广撒网，只是恰巧被我和江不夜撞上了，我们一路来胭城查到皇甫离的底细之时，其实我一直不解，宗政明晓一失踪，你就出府上皇甫家找人，你竟然笃定她失踪与皇甫离有关。”
月千里停顿片刻：“皇甫府一出事，你就又率人将皇甫离堵了个正着。”
“我本来猜测宗政胭脂与女子失踪牵扯，是被皇甫离栽赃陷害，但我在蔡文素的房间里，却发现一盒胭脂。”
月千里自腰间袋子掏出来递给她，那盖子上，有宗政家的家纹。
“解释不通的事：第一，我与江不夜在船上的盗贼是直接迷晕了女子，那女子并未服用兰因，不是皇甫家作案的手法，第二，那盗贼是咬舌自尽，而非服毒自尽或暗杀而死，第三，宗政书云失踪，你笃定他被皇甫离带走，第四……”
月千里道：“这盒胭脂里，也有兰因的味道，有虫尸之气。”
宗政韫不为所动，月千里盯着她，将东西递过去轻声道：“家主，把东西收好吧。”
宗政韫与他四目相对，最终，收进了袖子里。
月千里看向那边銮战的众人，忽然问：“这算是喜欢吗？其实我与他本来没什么联系，只不过我恰好救起他，恰好我家被毁之时，他在我身边，时时刻刻陪我、伴我、救我，一路与我不离不弃、生死相依，我怕我弄错了。”
也许那不是喜欢，只是感激、依赖。
宗政韫反问：“这还不够吗？”
月千里怔住。
是啊，这还不够吗？
他想起那个吻，当时江不夜游过来给他渡来的一口气，竟然让他如今生出这样糟糕的旖思。
他抓抓头发，竟然生出被万千蚂蚁啃噬的错觉，宗政韫在他耳边很是冷漠地给他出谋划策道：“你试探一下他不就知道了，他若喜欢你，就不会推开你。”
说罢便咳嗽两声转身离开。
月千里的心狂跳起来。
然而现在给不了他时间捋清他慌乱的思绪，皇甫离被围攻几乎濒临绝境，似乎准备拼死一搏，癫狂地握住了江不夜的剑，竟然连剑带人，将江不夜举了起来！
池意出鞭横扫，卷住皇甫离的腿使力要将他甩飞，可皇甫离却纹丝不动，握着江不夜的那把剑尖，手被青筋暴起、手心鲜血直流。
江不夜握着三尺水的手腕甚至都抖了起来，两股握力自剑锋剑尾传来，对这把剑来说，几乎已经到了极限，江不夜当机立断，跳起来踢中皇甫离的下巴！
池意得到机会借力一拉，将皇甫离扳倒在地，又甩鞭套住他的脖子，绞住他疯狂乱动的头，任池星霜与虞行上前，剑锋插进他膝盖，将他钉在地上，齐声默契喊道：“师弟！”
江不夜在空中翻身，竟然凌空踩在剑柄上，终于割开皇甫离的手掌，穿过腰腹将他钉在了地上。
皇甫离疯狂喘息，竟然有挣脱之势，大声嘶吼起来，脸色越来越红，越来越红，连身体也鼓胀起来，他不甘地癫狂大叫：“是我的！天地无私是我的！你们这群鼠辈小儿！”
他的身体终于承受不住，猛地爆炸开来，瞬间将四人掀飞出去重重摔倒在地，漫天血雨飞散如同人间炼狱，月千里慌张跑去要扶起江不夜。
还未蹲下身，江不夜就已经睁眼，他额头被刮了道硕大的口子，自额头而下血染眼睫，几乎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但很快便撑剑站了起来道：“无碍。”
月千里眼看心疼，不管不顾便拿袖子擦擦他的眼睫，他便只好垂下头，任由他动作，很乖地半分不动了。
“好了。”他抓住月千里的手腕，入手之冰凉几乎让他停滞一瞬，随后便很快放下了。
“哎，哎哟，我的，我的，腰！”从身侧传来几声哀嚎，是虞行，月千里看着他狼狈地扶着腰爬起来，捡起身侧的剑，发现左右无人，大喊起来，“池星霜！”
“你叫魂啊。”池星霜一拐一拐的走过来，没好气地从他手中夺过剑，拍他一掌道，“拿来！”
月千里大舒一口气，始终不见池意身影，在血雾之中叫喊池意的名字：“殿下！殿下！池意！”
直到血雾渐渐散去，月千里转头，见天光之下，池意扶着半边流血的肩膀，将皇甫离的头用金钗钉在了地上，金钗在天光下灼灼闪烁，她头发披散，垂头片刻才抬起头来，看着月千里笑：“怎么办，人死了。”
月千里伸出手去将她拉起来，风月自城楼飞下来，站在她身侧，扶住了她的手，池星霜与虞行各自走过来，道：“现在怎么办？”
月千里道：“胭城十年来失踪女子甚多，都是皇甫离一手为之，原来是将这些女人都用来炼制邪丹禁术，只能算自食恶果。”
苏陌儿、穆清清、蔡文素……那些死去的姑娘们，甚至都还没等到皇甫离当众忏悔自己的罪行，皇甫离就这样走火入魔自爆而死了。
池意咳嗽两声，道：“也罢，他好歹也是死了，如今，也算查清那些这胭城的女子失踪案，还得到了天地无私。”
她从袖中将那块石头拿出来，月千里和江不夜目光便都聚集在那石头身上，仍然是莹绿流光，只是那非凡奇光都似乎笼罩在一团厚重的雾气里---那雾气就是表面几乎坚不可摧无法剥离的铁陨之壳。
池意道：“我与江公子从那魔教殷蚀狐口中，总算是得到了些关于这天地无私的线索。”
月千里听见她对自己道：“那得到天地无私的玉大侠，其实是三十年前为祸江湖的魔教教主玉如倾。”
月千里明明知晓，此刻却还是忍不住心神胆颤，艰难道：“……原来如此。”
“殷蚀狐说，三十年前这玉如倾乃称霸武林的天下第一人，身世如何不知晓，如何得到的天地无私也不知晓，自出名之时，便已经是威震一方的大侠，也是当时万人围剿的魔教教主。”
“只是，殷蚀狐手中的这天地无私，乃是一块残片，二十年前不周山派剿灭玉如倾于烛融山巅后，他只从人手中夺得残片，随后叛出魔教，重伤修养，最后被皇甫离收为手下，替他效命。”
月千里握紧了拳：“殷蚀狐手中这一片是真的，可皇甫长珩却是中毒而死，那又是谁放出的消息，说皇甫长珩是因天地无私暴毙而亡，恐怕这其中有只鬼手，想要让江湖自相残杀，好渔翁得利。”
池意想了想，将那块石头递给江不夜说：“江公子，我身份有差，不如你与千里隐蔽，不如，你就替我暂存这天地无私残片，你为人光明磊落，想必是不会贪图这些身外之物的，我要写信告诉我师父这个中端倪，最好让六派提高警惕，不要被这幕后之手趁虚而入。”
“如果魔教真要卷土重来，也要早些应对，唯恐防不胜防，造成大乱。”
池意迟疑了一下，又道：“皇甫离所炼制的邪丹、魔教教主玉如倾和这天地无私上的铁陨之壳，我全都知之甚少，有意要查，不知你们愿不愿同我一道？”
月千里道：“你要请我们一起，你不怕……”
池意粲然笑道：“这几日我与你们一起，你不也不怕我暗中使绊？莫非真的连朋友都不算了？”
月千里心道小公主还是小公主，短短几日便向他们托付信任，他如此斤斤计较，倒实在是惭愧：“那你要去哪里查？”
池意：“我知道千佛寺有一藏书阁名般若禅林，专门记录百年天风江湖秘事，等我写信先求教师父，等她飞鸽传书再动身……我要让韩君将这胭城案好好处理，今日一战实在是伤筋动骨，先好好修养几日吧。”
她吐舌一笑，古灵精怪看向江不夜道：“放心，不是还有江公子在这儿吗？我对他一见倾心，还得追他呢。”
虞行全然听的云里雾里，他们说的一句也没听懂，就这句恍然啊了一声，被池星霜捶了一拳。
月千里失笑，仍旧一步挡在江不夜身前说：“那可不行。”
他只能是我的。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恶人伏诛亲朋再会（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