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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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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青君此言差矣,我等今日来此皆是奉宗门之令,前来探寻有关祟主的真相,并无污蔑您之意。”谢终主动收起长剑,露出一个略显下风的姿态。
“我也没说你们污蔑我。”连青说,“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谢终噎了一下:“连青君说笑了。”
姜无声见他们转变了态度,脸色不大好看:“连青君这是不想说明您和祟主之间的关系,故意在转移话题?”
他刚说完,一把金剑嗖一下杀到他面前,剑尖抵着他的鼻子,金行之力无声涌动。
姜梦鹤阴着脸站起身,盯着他道:“傻逼,我忍你很久了。”
傻逼这个词还是和姜寻鹿学的,她已经一百年没对人说过这个词了。
姜无声似乎并不怕死在她手里:“你们这是在心虚?”
“你要是真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姜梦鹤一向不爱与人逞口舌之勇,更何况近百年没怎么和人说过话,对她来说直接动手远比来发嘴炮更方便。
携带杀意的金剑被连青及时握住,姜无声眼底倒映出她那张微微笑着的脸庞。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醒来没多久,祟主也脱离封印了吗?”她单手持剑比划了两下,“理由很简单,天地裂缝的封印感知到我醒来,出现了松动,祟主自然便脱离封印。”
前者和后者的差别很大,只是换一个说法,所展现的结果便完全不同。
“听懂了吗?还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她的语气依旧温和,没有丝毫不耐烦,像是把这里的所有人当做孩子耐心安抚。
魏晴云在一旁看得又气又憋屈,实在见不得这群人厚脸皮来欺负自家师父,而师父不仅不生气,反而好声好气地安抚他们。
她现在只想抽了剑冲上去给他们一人一剑。
谢终和岑望都听懂了连青的意思,互相对视一眼,纷纷起身朝她拱手致歉:“抱歉,连青君,是我等僭越了。”
连青微笑道:“你们知道就好,还有其他问题吗?”
众人沉默片刻,摇头。
连青:“既然你们没有其他问题,那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解决我的问题了?”
岑望疑惑:“您有什么问题需要我等替您解决吗?”
“那倒不用,我一向习惯自己动手。”
连青说着,手中的金剑微旋半圈,倏尔一剑贯穿姜无声的胸口,五行之力从四面八方挤入他的伤口,伤口被撕扯得越来越大。
姜无声痛得快要说不出话,他面露惊恐,双手死死抓住胸口的剑试图拔出来,五行之力化作丝线缠裹住他的手,勒出道道血痕。
连青面色不变,握住金剑缓慢地拧动,在姜无声痛苦的嘶喊声中一点点绞烂他体内的灵台和灵根,剑上金光映照着她的脸,在她空洞无神的眼下倒勾出一小片阴影。
堂内一瞬寂静,众人惊疑不定,谢终和岑望脸色大变,很快又故作镇定地望向她。
“连青君,您这是在做什么?”谢终艰难开口。
“当然是在解决我的问题。”
连青的双眼不知在看着哪里,眼角和脸颊的红色血痕在这一刻显得无比阴森,她扯起嘴角微笑。
“姜鸩杀害数名修士布下同悲阵,又以命献祭祟主召唤出无数邪祟,险些害死全城人,而此人身为姜鸩徒弟,不仅没能第一时间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反而试图将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最重要的是,居然真的有蠢货信他。”
她一项一项细数着姜无声犯的错,每说一项,手中的剑便旋转一圈,直至彻底绞碎他的灵台和灵根。
“傻逼,我也忍你很久了。”
说罢,她一脚将他踹飞出去,拔剑带出的血飞溅出来,她脸上虚伪的笑消失,面无表情地转过头面向其他人:“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众人不语,只一味地摇头后退。
她刚才那么客气地说话,下一瞬就把姜无声灵台毁了,谁知道这次她又想干什么。
岑望和谢终各自找了理由离开,乘阳宗的其他人失去主心骨早就慌了,混乱中扶起重伤昏迷的姜无声便跑了,此时只有诛邪司的秦臻和薛浓染还没走。
连青看不见他们,也没听见他们说话,不太在意地转身去找姜梦鹤要手帕擦手,姜梦鹤满脸复杂,还是从怀里取出干净的帕子,挨个手指地替她擦手。
“先礼后兵,你这是跟谁学的?也没见燕一枝打架之前和还会别人客气一下。”
姜寻鹿杀人从不废话,姜梦鹤自己更不可能客客气气地对待敌人。
“跟小云姐学的。”连青理所当然道。
姜梦鹤:“……”
忘了小云姐以前除了救人,偶尔也会杀杀人。
“秦臻见过太师父,连青君。”等人都走了后,秦臻慢一步上前行礼。
薛浓染也行了一礼,但她没有修炼拜师,只称:“姜前辈,连青君。”
“太师父?”连青重复了一遍,抬手搭上姜梦鹤的胳膊,诧异道,“你徒孙?”
姜梦鹤一脸漠然:“又不是我徒弟,你惊讶个什么劲。”
连青颇为惆怅:“我只是惊讶一百年不见,你都有徒孙了,而我却只有一个小徒弟。”
她招了招魏晴云,大概感觉了下,将脸转向秦臻,慈祥一笑:“来,介绍一下,这是你师姑。”
已经快三十的秦臻低头和只有十二三岁的魏晴云对视,沉默许久,冷静道:“师姑。”
魏晴云:“……”
薛浓染:“……”
上次见面还是“秦大人”,这次见面就变成“秦师侄”了。
两人不忍直视地别过头,不知该笑还是该笑还是该笑。
姜梦鹤不耐烦叙旧:“秦环让你们来看热闹?看够了就滚回去。”
连青耳朵动了动,她徒弟是秦环?诛邪司的前任司主?
秦臻大概已经习惯了姜梦鹤的脾气,并不在意,兀自拿出一枚司主令道:“师父收到消息,得知今天会有人过来为难连青君,让我们到时候将司主令交给连青君。”
也算是当众表明中洲的立场,只不过没用上。
姜梦鹤收紧手,将连青拦在身后,冷下脸:“她不会收,你们走吧,诛邪司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连青还没有恢复有关诛邪司的记忆,对她这个避之不及的态度有些疑惑,却没有开口反驳,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
“好的。”秦环说了,若是连青君不收,不要强求,秦臻将司主令收回,看向姜梦鹤,一板一眼道,“太师父,师父让我再向您转达一句话。”
“说。”
“观秋已死,望您以大局为重。”
“滚!”姜梦鹤脸色骤沉。
秦臻神色不变,听话地行礼后退,薛浓染看了看两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告辞跟上秦臻。
“等一下。”连青忽然开口。
秦臻停下脚步:“连青君还有什么吩咐?”
“秦环是你母亲?”
“……是。”
连青静默须臾,才道:“秦如松是你们什么人?”
小鹤姐收了个徒弟,偏偏对方还姓秦,她不认为这是个巧合。
秦臻没料到她会问这个,稍愣,眼上的疤痕皱了一瞬,舒展开的同时,他平静道:“他是家母的外祖。”
……
“你想起多少?”回到屋中后,姜梦鹤臭着脸问。
“秋城。”连青没说她刚想起师父的死亡,只用秋城替代。
姜梦鹤忘不了那天发生的事。
那是他们所有人,第一次亲眼看着亲近之人的死去。
连青看不见姜梦鹤脸上的表情,两人无声坐了会儿,楼下传来魏晴云咋咋呼呼的声音,姜梦鹤扯了扯嘴角。
“你收了个话很多的徒弟,像燕一枝。”
“可能更像你。”
“我哪有她那么笨?”
“五行灵根还笨?”连青笑了。
姜梦鹤愣住:“她是五行灵根?”
“你不知道?”连青疑惑。
姜梦鹤眼神飘了下,连青昏迷之后她满脑子都是她,害怕她像一百年前那样再也醒不过来,根本没心思去管她那什么徒弟。
姜梦鹤甚至都不知道魏晴云全名叫什么,只知道她姓魏。
只是她怎么会是五行灵根?
五行灵根……这世上不能有两个五行灵根。
“说起来,我那小徒弟和小云姐还有点渊源。”连青摸索着从碟子里拿了块点心,分了一半给姜梦鹤。
“渊源?”姜梦鹤竭力压下心中涌起的不祥之感,无意识地接过那半块糕点,却没吃。
“她是我从天地裂缝救出来的小孩,当时只剩一口气,小云姐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人救回来。”连青笑着说,“那孩子原叫魏来,她养父母为了感谢我和小云姐,给她改了名。”
姜梦鹤捏着手中的糕点:“改成什么?”
“魏晴云,晴天的晴,小云姐的云。”
“咚”地一声,椅子被撞翻的声音传入连青耳中,她不禁向前倾身:“小鹤姐?你怎么了?”
她看不见姜梦鹤此时的脸色多么难看,血色褪去,只余下一片不可置信的惨白。
“魏晴云,五行灵根……魏晴云……”
“好好说的应验了……”
姜梦鹤想起某个已经遗忘多年的噩梦,眼底渐露恐慌,她死死抓住桌子一角,脑海里响起无数道令她百年不敢忘的声音,身边的两把剑感受到她的情绪波动,正在不安地颤动。
连青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神色沉了下来,探手去摸索:“小鹤姐?”
她的手被人攥住,姜梦鹤掌心冰冷,声音却比她的手还要冷。
“你不能收她为徒。”她一字一顿,毫不掩饰的杀意流泻而出,“我得杀了她!我必须杀了她!”
没等连青开口,姜梦鹤抽回手,拿起剑就要出门,自言自语:“对,杀了她,只要杀了她,你就会没事。”
“小鹤姐!”
连青去抓她的手,身体被桌子绊住,险些摔倒,姜梦鹤脚步一顿,回头就看见连青的腿被椅子绊到,她想也没想便冲回去抱住她,反被趁机抓住手腕。
连青另一只手摸到她的脸,额头贴着她的,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小鹤姐,你说清楚,什么叫只要杀了她,我就会没事?”
……
驿馆外,魏晴云正在高高兴兴地逛街,心里默默计算着接下来要买些什么东西存进乾坤袋。
烧鸡,师父喜欢,装十只。
烤鱼,师父喜欢,装十条。
烤鸭,师父喜欢,装十只。
桂花糕,糯米糕,红豆糕,师父不是特别喜欢,就装五块吧。
嗯,师父喜欢吃肉,还是应该多买点肉。
【你就没有想给自己买的东西吗?】
“我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啊。”魏晴云小声嘀咕,“师父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对了,还有酒!师父说以后见到故人要请他们喝酒的,这次好不容易和小鹤师姑见了面,肯定要好好庆祝——哎哟,谁撞我?这么宽的路你看不见?!”
大街上好好走着路突然被人撞到肩膀,魏晴云踉跄了一下,站稳身体后,捂着乾坤袋警惕抬头,生怕遇见小偷,入目却是一个形容邋遢的驼背疯乞丐。
疯乞丐脏乱的长发垂下,看不清脸,发隙间露出的浑浊双眼不知看向何处,撞到人也没停下,只自顾自朝前走,嘴里重复地呢喃:“去死吧,都去死吧,去死去死……”
魏晴云本想骂他,撞了人也不道个歉,结果听见他神经病一样重复“去死”,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不敢再和他理论,非常识时务地扭头就跑。
跑出一段距离后又觉得不对,她现在已经不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了,就算她打不过寻常修士,也不至于被一个疯乞丐吓到吧?
魏晴云忿忿,回头瞧见人群里疯乞丐拖着跛足行走的驼背身影,忽然之间又不大想和他计较了。
唉,算了算了,大家都是可怜人,可怜人没必要为难可怜人,还是给师父买存货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