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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良少年 ...

  •   入秋的风依旧饱含着热气,如热浪一般拍打在车窗上,紧闭的车窗外阳光洒在葱绿的树叶上,鸟儿栖息在枝头,或理理羽翅,或左顾右盼,车窗如同边界线一般将这一切隔绝在外。

      安屿白靠在车内的椅背上,白色的T恤上印衬了太多岁月的痕迹,黑色的工装短裤也没什么亮点,只是那张原本应该无暇的脸上多了好几处淤青,甚至是见了紫。他阖眼假寐,任由司机时不时以怪异的目光通过后视镜看向自己。

      “把我当景点了?那是不是还要收点费?”还是没摁住自己的脾气,安屿白睁眼瞥了一眼驾驶位匆忙收回目光的司机,便转头看向了窗外,“还有多久?”

      “还早得很啰!小伙子,嘞重庆七兜八转滴,你又不是不找得!"司机浓重的方言让安屿白有些头大,想闭眼再休息一会儿,司机却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停不下嘴来,“倒是没看出来你嘞娃儿也是一中的嘞。”

      也不知道那蝉虫究竟是在哪里,竟也盖不住那敦厚又爽朗的声音,安屿白突然就有些懊恼,或许今天就不该一时兴起决定去报道,又或许今天出门应该带上防噪耳机:“怎么?觉得我不像?”

      “哪里会有好娃娃上学去把脑阔弄得五花八门滴哟!”

      安屿白没再接话,低头看着手机,这样的评价他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所有人都只是站在制高点嘲笑斥责他的所作所为,那他便就是如他们所言,做他们口中那个最烂的人。

      啧,又想抽烟了。

      下意识去拿口袋里的烟盒,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什么也没带,烦躁地揉了把被染成脏橘色的头发,心中也只能祈祷能快点到达目的地。

      秋日的阳光还是透过车窗照进了车里,斑驳的树荫在身上横行,仿佛逐渐褪去的黑斑。安屿白想要开窗让些许暖风渗进来,刚伸出手就被司机喊住了心跳:“你嘞娃儿啷个还不识好哎!车里头开起空调你不吹,你摁要弃开那个卵窗进些个热风!”

      突然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安屿白也是愣了下,没想反驳,默默将手缩了回来,嘴上却还是不愿吃亏:“这空调吹久了晕车了,吐您老车上,您又不乐意了!”

      “嘿!你嘞娃儿,要不是看你娃儿跟我屋二娃都待那一中滴,我还不乐意开嘞!”

      或许是莫名来了兴致,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安屿白也鬼使神差地就此跟司机聊了起来。可是直到车都快停在校门口了,他也没能知道那个和他同校的人叫什么名字。

      ... ...

      “钱给了。”安屿白站在驾驶窗外,举着手机示意了下,转身准备离开就又被叫住了脚,有些不耐烦地回头,“钱没收到?”

      司机这时倒是摇下了车窗,老实地笑着:“收倒了收倒了,逗是忘了给你娃儿说老,我姓夏,我娃儿我们都喊他夏二娃!”

      看着那张仿佛没有任何杂质的笑脸,安屿白有些愣神,阳光下那样的表情过于熟悉又陌生,他已经快记不清曾经谁有过这样的笑脸了。

      他也有过吧,或许。

      “谁稀罕知道你们叫他什么...”安屿白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小声嘟囔着往学校对面的小卖部走去,脑海里却还是不自觉回荡着那个被灌入记忆的名字,“奇怪的名字,热情的...父亲?”

      安屿白突然就有些后悔,今天的天气着实是有些焦人了,随便买了包烟和打火机便走进了学校。

      一个中年肥的西装男人站在校门口,阳光没落在他身上,挺起的肚子里不知是装的废话还是墨水。安屿白默默在心里评估着自己以后在对方眼皮子底下需要多久才能成功翻墙离开学校。

      “你就是小安吧!”中年男人走到太阳底下,看着面前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少年,脸上堆着慈爱的笑容。安屿白点了点头,还没说话就感觉自己的裤子一坠:“我是冯巩文,德育处主任。你小子还挺懂人情世故,还知道给我买包烟。”

      安屿白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现在的感受,憋了半天就挤出一个字:“靠!”

      “小孩子家家的不准说脏话!今天看在你是新生的份上,手机就不收了,但是!烟不可能还你,做梦或许可能...”冯巩文走在前面叽里咕噜的讲着大道理,安屿白也确定了自己最开始的问题:这货肚子里装的尽是废话。

      ... ...

      不知道风吹了多久才到枝头,不知道树叶响了多久才谱成了一曲送别夏天的赞歌,不知道鸟儿又找了多久的新居。耳边终于没了聒噪的说教,安屿白看着紧闭的教室门:“麻烦。”

      “报告!”

      “进。”

      得到回应,安屿白推开门吊儿郎当地径直往教室里走,还没走两步就又被叫住了步子:“安屿白同学,你作为新同学,还没有做自我介绍。”

      本来在上课的时候进教室就已经是全班焦点了,这么一来全班的目光赤裸裸的完全不加掩饰,甚至开始窃窃私语。

      他下意识认为他们又在暗自恶劣地批判自己现在的行为,随着议论声逐渐加大,心中某一块开始暴动,想到自己没有带药又只好深呼吸走上讲台:“我,叫安屿白。”

      “然后呢?”老师疑惑地转头看向身边的黄毛少年,“比如你的兴趣爱好?”

      “没有。”安屿白垂着眸子,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正准备下台,教室门被推开,冯巩文探进了他那地中海的脑袋:“你,出来。”

      或许今天将是他们见过的最听话的安屿白了,没有带药的他现在仿佛脆弱的还未风干羽翼的雏鸟,稍不注意就会踏入不测的深渊。

      安屿白低着头走出教室,刚关上门就异常清晰地听见了老师几近带有厌恶性的语气:“以后你们都要离他远一点,高中生染发算什么样子?看看他脸上的伤,还打架!你们都是清北的苗子,可不能因为他一颗老鼠屎坏了前途!”

      这样的话对于安屿白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攻击性了,诸如此类的话太多了,甚至还有更加恶毒,更加侮辱的话语,简直层出不穷。

      不过没有关系,他不会去影响别人,因为今天后没有人会在教室或是学校看见自己。他就是别人口中引以为戒的坏孩子,是不良少年,是灾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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