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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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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诠对于相亲誓死不从的另一个隐秘原因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宋昱对此倒没有太过在意，他的大部分注意力还停留在另一个已知的真相上。
这几天来，在他心中盘旋已久的郁气似乎已经随着陈诠假男友的消息浸泡进了那碗浓稠的南瓜粥中，残余的一点羞耻与懊恼也在陈诠云淡风轻的态度里偷偷摸摸地消除了个干净。
于是情绪莫名净化得愉悦轻松，以至于让他开始乐得扮演一个好邻居，在某天下班后欣然答应了陈诠因加班而拜托他遛狗的请求。
虽然可能也算不上请求，毕竟那人的原话是“你要有空就带你哥哥去楼底下转转”。
宋昱嘴上回复着“我没兴趣遛你大伯”，手上倒是口嫌体正地牵着芝麻丸下了楼。
他“一不留神”将芝麻丸从落日晚霞遛到了天昏地暗，然后看着一直沉浮在脑海中的人在浓郁的夜色中踏着幽幽的灯光走来。
陈诠因工作而浮在眼角眉梢的烦躁，在看到月光下一人一狗的那一刻，忽然轻飘飘地散在了风中。
他伸了个懒腰，然后蹲下身揉了揉咧着嘴撒欢的芝麻丸，语调轻快：“和你弟弟相处得还愉快吗？”
芝麻丸欢快地汪了几声以示赞同。
“……”
宋昱本应条件反射地踹他一脚，可是看着那人圆润的后脑勺，忽然就很想像揉芝麻丸那样揉一揉他的头顶。
手臂牵动肌肉的刹那触感拉回了他的意识，他动了动手腕，不太自在地撇开目光，最终只憋出一句：“…加班累吗？”
陈诠站起身，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最近有个项目要忙，这段时间可能需要你帮忙多照顾下芝麻丸了。”
月光洒落在他略带疲倦却舒展的眉眼，宋昱的心忽然软了下来，脸上却状似为难地点点头：“一次一百。”
陈诠：“……”
虽亲爹最终也没有金钱表示，但芝麻丸秉持着有奶就是娘的道理，在得到几次宋昱的亲手投喂后，已然将他认做了自己的再生父母。在宋昱再一次轻车熟路地开门进屋时，便像枚炮弹似的朝他直扑而来。
宋昱接了满怀暖烘烘的狗毛，不经意抬头望向玻璃门时，倏然在倒影中望见了自己满含笑意的眉眼。
他提手抚了抚嘴角，却发现没能压下去。
这几天的日子平淡而愉悦，他的心中像是被一片充实填满。
口袋里忽然一阵震动，掏出手机一看，依然是他妈的来电。
压不下去的嘴角顿时就平了。
自那次放了相亲对象鸽子之后，得知此事的宋母不仅在电话里对他进行了足足一个小时的谆谆教诲，同时开始变本加厉地隔三差五为他介绍新的相亲对象。
陈诠找假男友的想法还是有一定合理性的。宋昱忍不住想。
然而他的指尖在红色圆圈上隔空停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敢拒接他母上大人的电话。
他无奈地举起手机，刚拖泥带水地喂了一声，他妈便开始自顾自地诵读新嘉宾的相亲简历。
宋昱心不在焉地听着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一边驾轻就熟地拿出狗粮倒进芝麻丸的专属小碗，一边配合他妈话语间的停顿发出一些无意义的语气词。
“你觉得怎么样？”他妈终于结束了那一长串流水账似的介绍，颇为期待地问道。
只可惜刚刚那串流水账刚从宋昱左耳朵流了进去，就又从右耳朵流了出来，没能在他的脑中留下一点痕迹。
从头至尾他只听见了最后一句，甚至没搞清这位嘉宾是什么性别。
于是他敷衍地开口：“我觉得不太行，再换个吧。”
“我说你也别太挑了……”宋母不满地嚷嚷一声，忽然又顿住，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挑到再好的也不一定能成——你听说了吗，小诠好像和他那男朋友分手了。”
宋昱揉着芝麻丸脑袋的手停了一下，有些讶异地挑起眉。
他这是坦白了？
“据说是性格不合和平分手的。这倒也挺奇怪的，他们俩之前看着挺恩爱的呀，都好了这么一阵子了，怎么会突然性格不合呢？”这边的宋母还在兀自猜测着，“哎，你说会不会是有心人插足啊？”
知悉内情的宋昱缩了缩手，忽然一阵没由来的心虚。他不大自然的轻咳两声，然后义正严辞地开口：“妈，你少揣度人家隐私。”
二十几年来头一次见到亲儿子向着陈诠说话，宋母顿时吃了一惊，俨然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哟，你是我儿子吗？”
然而反应了几秒，她好似又很快想通了什么，语气中压制着突如其来的兴奋，试探道，“你俩化解恩怨了？”
宋昱抓抓后脑勺，看一眼脚下陈诠的狗，又看一圈四周陈诠的房。
这…算吗？
然而没等他作答，就听见他妈兴致勃勃地开了口：“真这样的话，刚好陈诠也单身，你俩凑一对也不是不行。”
宋昱一口口水呛进喉咙里，顿时咳了个半死不活。
好不容易应付完他妈，宋昱刚挂了电话，就见难得准点下班的陈诠拎着塑料袋从门口走了进来。
“谁的电话？”陈诠随口问。
“我妈。”宋昱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你分手的光辉事迹已经传到她老人家耳朵了。”
“这么快呢。”陈诠惊讶地感叹一声，忽然又想到什么，恍然地点点头，“也对，我电话里告知我妈这消息的时候她应该在和你妈逛街——我就说听到有人一直在边上让我妈深呼吸来着。”
宋昱失笑，下巴点一点他手里的塑料袋：“这什么？”
陈诠提手敲一敲塑料袋，玻璃清脆的碰撞声传了出来：“项目终于圆满结束了——一起喝点？”
太阳已经逐渐西沉。他们坐在客厅毛绒绒的地毯上，茶几上摆了几瓶五颜六色的鸡尾酒。
芝麻丸饱餐一顿后，乖巧地趴在一边，在柔和的阳光下打起了小盹。
“怎么突然又假分手了？”宋昱抿一口荔枝味的果酒，斜靠在玻璃门上，视线落向一旁的陈诠。
陈诠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把手机往旁边一递：“喏——林天柏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和男友在瑞典领了证，我们就找个体面点的理由对外交代了。”
手机屏幕上是他俩的领证照，两个人都穿着白色衬衫，眼角眉梢都是喜悦的笑意。
看起来很幸福。
“挺好的。”宋昱提起嘴角，发自内心地评价道，顿了一顿，又非常记仇地补充了一句，“一看他就是下面那个。”
“哟，”陈诠收回手机，似笑非笑地看他，“还记着呢？”
废话。宋昱心想，用一声冷笑来表明态度。
“多大点事儿，”陈诠看着他的反应，不怀好意地弯起眼睛，看似安抚实则拱火地开口，“人总有看走眼的时候，但人家这么评价你也无可厚非——毕竟当时他旁边的参照物是我。”
“放你大爷的屁！”宋昱终于气急败坏，当场脱口而出粗鄙之语。
看向对方故作无辜却暗中窃喜的模样，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按捺住了恼意，然后慢吞吞地提起唇角，装模作样地点一点头，一字一顿地开口，“不过我认同，人确实偶尔会看走眼，你说是吧——老、板、娘？”
“……”
这个关乎尊严的问题似乎一时间达不成和解。两个人不甘示弱地盯着对方，半真半假地对峙起来。
空气中有淡淡的酒精味与香甜的果味糅合在一起，互相缠绕着弥漫开来，然后幽幽的包裹住他们的每一寸身体，一丝丝地浸入了他们的气息里。
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知何时化为了空气中的一缕薄烟，他们好像都有点醉了。
宋昱忽然开了口：“要不试试？”
陈诠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没听说过吗，”宋昱的目光一点一点下移，最终鬼使神差地落在对面那人有点湿润的唇角，“实验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他眼中明明染了醉意，却被淡金色的光照耀得格外亮堂，像很清透的玻璃珠。
余晖透过大片的玻璃，洒落在他们逐渐靠近的肩头，渲染出了柔和的光晕。
唇齿相碰的一瞬间，陈诠感受到了极为柔软的触感，随即又尝到了一点荔枝味的气息。
平时吵架的时候嘴这么硬，亲起来倒是挺软的。他分神想。
而这一分出神的思绪也很快被酒精或是其他什么东西侵袭，周围的景色仿佛不断旋转至模糊不清，最后溃不成军地融化在余光里。
他记得自己好像闭上了眼，但似乎又清晰地看见了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
然后耳边不知从哪传来了木棉花盛开的声音。
这大体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以某一方仓促的退出而结束。
两个人之间拉开了一段距离，彼此的气息都还有些不稳。
宋昱的脸上闪过一抹肉眼可见的慌乱：“我……”
陈诠抿了抿嘴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宋昱的味道，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有些躲闪。
宋昱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于是深呼吸一口气，破罐子破摔地开口：“我回去上个厕所。”
他僵直地站起身，然后同手同脚地跑了。
陈诠怔了怔，微微偏转过头，目光平移向客厅最左侧。
他记得他们家好像也有厕所。
宋昱机械地跑到家门口，机械地走进大门，然后一头扎进了沙发里。
一片空白的大脑顷刻间被烟花般炸开的思绪填满，心脏像疯了一般在胸腔里上蹿下跳。
他慢吞吞抬起一点脑袋，望向漆黑的手机屏幕，却发现自己的嘴角正在不由自主地上扬。
手机忽然微震了一下，跳出了一条消息提示，来自陈诠。
呼吸蓦然停滞了一瞬，脑海中的思绪又往外炸开了一小圈。
宋昱顿了片刻，终于摁下砰砰乱跳的心，点开了陈诠发来的消息：
宋昱，我给你五分钟后悔的机会，如果你愿意，我们就在一起。如果你不回复，我就当今天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同时我们之间的种种，不管恩怨或是心动，全都一笔勾销。
…
陈诠轻轻摁灭手机屏幕。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分二十秒，而宋昱依旧连个标点符号也没回。
他的那条消息发得很决绝，像在赌一个结果。
他才没这么大度，在这一切发生后还能若无其事地假装和那人做回宿敌又或是朋友。
陈诠趴在茶几上，一点一点弯下腰，将脸埋进圈起的胳膊里。那一瞬间震撼心脏的悸动悄然褪去，酸涩的悲伤似潮汐般一阵一阵地涌上来，在胸腔中愈演愈烈，密密麻麻地腐蚀着他的其他所有情绪。
他恐怕要赌输了。
“胆小鬼。”他闷声说。
哗啦——
一阵急促的声响突然从头顶传来。
时间刚好过了四分五十八秒，陈诠花了一秒钟抬起头，又在最后一秒钟看到了夕阳中一把拉开玻璃门的宋昱。
“谁胆小鬼？”宋昱逆光站在落日灿烂的余晖中，扶着门气喘吁吁地笑，“刚刚是谁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的？”
他故作矜傲地抬起下巴，眉眼却柔和得几乎要融化在阳光里。
陈诠懵了一瞬，巨大的惊喜在心中怦然绽放开来。
夕阳不遗余力地洒落下最后几缕耀眼夺目的光辉，他脸庞仿佛镀了一层碎金，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上了一层浅浅的绯色。
陈诠尽力克制住不自觉上扬的嘴角，清清嗓子，正色道：“宋老板说出的那句话可没好到哪儿去。”
宋昱再也憋不住眼中细碎的笑意，慢慢凑近陈诠的脸，直到他们的呼吸紧密缠绕。
“所以我回来重新说一遍。”
“陈诠，我们在一起吧。”
不论是上是下，只要对方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