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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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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千里姻缘一线牵,即使仇敌之家、贫富悬殊、相隔万里,只肖红绳绊足,也必成夫妻。
然世人不知,天地之间另有乾坤。
有人执念太深,宁可堕入望川守望千年也不愿独自入轮回;亦有人在轮回司日夜哀鸣,舍了阴德,误了前程,亦要再回前世,了了心中遗憾。
不知为什么,张四听了月老的话心中一沉,脑中隐隐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来。
许仙提议道:“跟上去瞧瞧。”
过了静居寺,川师大,绕城高速。
愈是往这边走,张四的心中愈是空落。
中铁二局第二医院。
到此处,青线自大门破败处伸进。
张四伸手拉住汪仁:“算了,不用进去了。”
张四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疲惫,汪仁心中难过,回头看时,张四退至路旁树荫暗影之中,浑身罩在落寞里。
“兄弟……”汪仁忽然有点担心。
“我没事,你们……先回去罢。”
汪仁伸手握住张四的手臂,想说些什么,却有些发哽。
素日里习惯了五鬼互相奚落互相抢白,忽然见到他们落落寡欢的样子,连翘心里竟是如此难受。
隔了半晌,才道:“也许没有那么糟糕……”
张四默然,良久,才低声道:“她并不喜我,为何做鬼也不愿放过我。”
贞娘与许仙对视一眼,从古至今,世上姻缘并非都是良缘。
就在几人欲转身离开时,一道惊慌失措的身影撞上生锈发腐的铁制大门,发出沉钝的‘哐当’声。
身影跌在地上,又慌张起身朝着许仙等人奔来。
眼见就要撞上,月老手快地拉住,众人才看清是个二十来岁,面容清瘦的小道士。
“一休小师父?”张四认出眼前之人,就是前段时间跟着敖煜和李九一同探险的青城山圆明宫小道士。
张四朝大门张望,不解地问:“李九他们又来了吗?这里是有金子么,三天两头地往这里跑?”
一休小师父晕头转向,忽的被人拉住,定睛一看,几个生面孔,再一看,如见鬼般嗷一嗓子,反把对面几人吓一激灵。
“大半夜你鬼叫什么?”汪仁狠狠骂道。
“你……鬼啊。”一休吓得瘫软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张四蹲下身子,把脸伸过去,“你看仔细啰,前段时间我们才见过,怎么就是鬼了?吓傻了吧你。”
一休前言不搭后语,用手指着后面医院楼上,又指着张四,脸色苍白,断断续续道:“楼上……有个女人……画,是你,女人在拜你,”
“哈?”
许仙上前扶起一休,安慰道:“你别急,慢慢说,我们都是人,没有鬼。”
感受到许仙手掌传来的温度,一休才稍稍安下心,起身靠着树杆平息半天才缓过劲来。
“前段时间,李九诓骗我过来探险,谁知道他们竟提前在这里设坛招来几只游魂捉弄我,其中有一只女鬼跟着我回了道观,今晚是师父命我把她送回这里,谁知……谁知竟碰上了更厉害的。”
一休越说越惊恐,身体也止不住抖个不停。
“那你刚刚说有个女人在拜我是怎么回事?”
一休不确定地道:“其实也不是拜你,就是墙上挂了两幅画像,其中一幅画的是你,另一幅画是位女子。”
“女子?”贞娘峨眉轻蹙,轻声问道,“什么样的女子?”
一休边回忆边道:“女子面容秀润,高髻,长裙,衣带飘飘。”
一休脸上神色怪异,喃喃道:“你们说会不会是这女子太丑,寻了这样一幅美人图,想学胡媚娘变身呀。”
呃,看来影视剧对年轻人的荼毒挺严重的。
连翘听得云里雾里的,“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贞娘觉得不妥,暂不讲对方是人是鬼,今天所发生的事情都透着诡异,先是月华白骨扇,再是轮回司姻缘线,现在又出来个半夜对月拜画像的女子,而且这其中一幅画像还是缠着轮回司姻缘线的本主。
“先回去商量一下再说罢。”
* * *
许仙等人因着一休只得分两拔打的士车回城。
“小玉姐!”
刚一进门,就见着小玉披着浴袍,坐在吧台后独自喝着红酒。
汪仁喜出望外,大老远就打招呼,“你从万窟山回来啦。”
“嗯,”小玉漫不经心抬头,看着众人风尘仆仆的样子似是比她还狼狈,好奇问道:“大半夜的去哪了?”
汪仁把事情简单描述了一番,小玉看着一休,问道:“你看清楚了那幅画上就一名女子,再无其他?”
一休又仔细回想,“再无其他。”
小玉摩挲着手中高脚杯,良久对着月老灿烂一笑:“说起来这画中之人还是你的老相识呢。”
月老不明所以,“我认识?”
“这画中之人正是赫赫有名的湘夫人。”
“湘夫人!”月老一拍脑门,“我怎么把她给忘了。”
* * *
中铁二局第二医院,三楼,左边最后一间病房
地上线香尚未燃尽,香雾袅袅,淡淡的降真香混合着湿腐味弥漫在空气中。
散落在地上不知是何年月的半截报纸被风带起一角,铁架床被斜放在一旁,一名眉目细致的女子蜷缩着倒在房间中央。
“要不要把她也带走?这样一个姑娘独自在这里会不会不安全?”
汪仁将墙上贴像缓缓卷起,看见张四半蹲在女子面前,低低叹了口气,“再不多时天就亮了,不会有事的。”
张四贪婪地看着眼前之人,喃喃道:“她还和那时候一样,……一样的好看。”
汪仁拉起他,提醒道:“人鬼殊途,各行各道,你别误了她再害了你自己。”
张四收回目光,起身道:“我知道。走罢。”
* * *
回至城中别墅,一休已被安置在三楼客房睡下,小玉让把画卷挂起来,屈指在画像上连叩三下:“出来罢。”
画中之人没有动静,小玉回头对贞娘道:“是用你的三昧真火还是用我的万魂幡?”
贞娘笑道:“连翘,你去拿个火盆来,让我用三昧真火炼炼这湘江女神,另外再把这万魂幡支上,也让这位轮回司的长姐瞧瞧万千怨鬼长什么样。”
“别,别,大家有话好好说嘛。”画中女子说着就飘了出来,见了众人先是腼腆一笑,再徐徐行了个礼。
“娥皇,帝尧长女,帝舜正妻,因跳湘江祭夫而亡;死后又不甘堕入轮回,你妹妹女英偷偷与了你青绳,让你在世间打着湘夫人的幌子帮人结姻缘、求财求子;而你呢,又懒于修行,姻缘乱牵一气,常常混骗那些痴男怨女的阴德苟延存世。”
湘夫人斜眼看他们,“既识得我,又为何来管这事?再说了,我怎么就是乱牵一气?世上姻缘也并不全是良缘,月老孟婆牵得,我就牵不得?”
小玉冷哼,“你如果遵照正常天道行事,旁人倒也不能说你什么,可你瞧瞧都牵了些什么?”
湘夫人心虚地昂起头,“都是顺着许愿人的心意牵成的姻缘,自是天作之合的良缘。”
“良缘?”小玉冷笑:“将一个二八年华的姑娘牵给八十老翁的良缘?还是将一个十岁外甥女牵给自家亲舅舅算良缘?”
湘夫人嘟嘟嚷嚷作垂死挣扎:“这,这都是有历史原因的……”
“你少来,”小玉啐她一口,指着张四道:“他的线是你牵的?”
“是,”湘夫人尊己卑人,极力抬高自己的牵线动机,“我见那雨生挺可人的,又对张四痴心一片,这冥府也是,下手忒狠,让人世代为娼……”
“是贪雨生那副皮囊和阳间五十年寿元吧。”小玉一语道破。
“算是吧,”湘夫人也不藏着掖着,“雨生被牵给梦生,本也是天作之合,谁让他们为了在一起而害了张四,被罚九世女为娼男短命。这一世雨生醒悟,愿意做五十年游魂去伺候张四赎罪,反正梦生也没多少时日了,我这也算是成人之美。”
“雨生九世为娼?”张四吃了一惊。
“这不是你去地府告状的结果吗?”
“我没有啊。”张四不解。
“没有?那可能是秦广王判的吧。”湘夫人并无在意,淡淡应道。
“别唧唧歪歪扯东扯西,”小玉转回正题,“你赶紧把系在张四足上的青绳解了。”
“为什么?”湘夫人不解,“雨生并无他求,梦生三个月后魂归地府就要去楚江王的寒冰地狱受罚五十年,张四是地府鬼差,有个美娇娘作伴不是皆大欢喜么?”
“我不要什么美娇娘,你解开就是了。”
湘夫人看了看张四,又看了看小玉几人,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许仙身上。
“我识得你,在女英的姻缘薄上有你的名字——许仙。”
许仙笑笑,“是么?都记了些什么?”
湘夫人意味不明的朝他妩媚一笑,“人间有句话说‘情深不寿’,许仙,投入过深,恐将迷失于爱河。”
* * *
细雨蒙蒙。
贞娘对镜绾发,许仙斜坐在梳妆台上,双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发绾了一半,贞娘伸手扶着髻上摇摇欲坠的钗子,脸上泛起淡淡潮红,娇嗔地笑骂道:“哎呀,官人,你这样盯着人家瞧,人家连发都绾不好了。”
许仙伸出手,帮她把垂下的长发拂到耳后:“我帮你篦发。”
说话间,整个人来到贞娘身后,微微俯身将散在前面的长发绾至脑后,将钗子篦进发间。
贞娘微低头,许仙双手搭在她肩上,弯下腰半侧着头从镜中看她。
贞娘轻轻左右晃荡了一下,满意地道:“官人篦的刚刚好,这钗的位置也刚好。”
许仙笑道:“娘子见我高兴,自是我做什么娘子都觉得好啰。”
贞娘小手握拳,含羞带嗔笑骂道:“哎呀,官人真讨厌,尽取笑人家。”
“这怎么是取笑呢?”许仙重又坐回梳妆台,将贞娘身体扳向他,“这是夫妻恩爱的闺房之乐,别动,为夫帮你描眉。”
打开眉笔笔盖,在眉心落笔,顺着眉毛的纹路从眉头往后描,手很稳,到眉尾时,手习惯性地往下一带,减少了眉峰和凌厉,更显得整个人温婉娴静。
“官人手越发的巧了,看这眉描得真好看。”贞娘看着镜中眉目娇嗔的女子道。
“古有张敞画眉,今有许仙描眉,不知能否成为锦城一美谈呢?”许仙温柔地贴上贞娘的脸,含笑道。
“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