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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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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城市的建筑风格上说,第比利斯是一座线条粗犷的城市,它周围的很多有名景点都是以素混凝土浇筑而成的‘堡垒’,给人第一眼的观感就是巨大、巨大无比。粗野主义最初就是以‘要努力展现出建筑原材料的真实性,要让人看清楚这些材料的本身’而诞生的一种建筑风格,建筑物的所有原材料都可以真实地展现在观者的眼前,其中社区中的一切基本设施,像餐厅、商店又或者是某些娱乐设施也可以被人从外窥得一二——
一切哪怕是混乱的,也依然是真实的。第比利斯有很多的建筑都是以这种建筑理念而建成的。但同样的,在第比利斯的城区内,更有一种传统的‘里院结构’存在,为得则是通过一连串不同形状的社区的构造,而无法使人可以从外向内的窥入当地居民真实的生活场景。
温檠野这次来第比利斯为的就是拍这两种不同的建筑风格,路鸢汶跟着他凑了一天的热闹,也跟着在某座巨型的建筑下惊叹,感觉自己在这种巨无霸的压迫下,好像在下一秒就要停止呼吸了。
直线条的巨大建筑给人带来的压迫感是无与伦比的,和其他结构巧夺天工的建筑不同,它们根本没有一点让人觉得这个充满奇思妙想的感觉,给人全部的重量都是沉甸甸的,直挺挺地就展现在人的眼前。
路鸢汶就只是一个俗人,不过还是能隐隐感觉到一丝奇妙的震撼在。“如果我当时学了建筑专业……”路鸢汶从拍摄地回来以后,就随口展开联想,“也许我现在已经成为一个建筑大师了!”
温檠野一边开车一边‘嗯哼’两声,说:“对啊,说不准呢。”
“我说什么你都说‘说不准呢’——”路鸢汶立刻爆笑,其实他不觉得可惜,更不觉得自己真能成为建筑大师,他也不觉得遗憾。
“你就是现在说你想成为‘建筑大师’,我也会说说不准呢。”温檠野无奈地对他说道。
“我现在开始学建筑,我还起码能学四十年呢。”路鸢汶说,“四十年啊……人生怎么比想象中还要漫长?”
温檠野莫名其妙地被他戳中笑点,抓着方向盘忽然哈哈笑了出来。
“怎么?”路鸢汶立刻耸眼望向他,问他,“你不怎么这么觉得?”
“我祝愿你是真的这么松弛。”温檠野说,“不要回去加班两天后又觉得时间简直过得太快了。人一不留神就老了,哈?”
“……我怎么才发现你的嘴那么欠呢?”路鸢汶顿时眯起眼白了他一眼。
人近三十以后,路鸢汶的确开始对年龄变得在意起来,不过这种在意也是相对的。在他能用肉眼发现自己真的年长以后——比如某个早上忽然发现了自己的白头发起——路鸢汶就会间接性地变得惊恐,因为十几岁的时候很关键,二十几岁的时候也很关键,不难想见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的时候人生也会各有各的关键时期,每当路鸢汶偶尔一回忆自己在过去最关键的三十年中究竟做了些什么时,他就发现好像什么都没怎么做。
说‘不要在意’‘无需在意’很容易,但真想坦然地面对这一切其实并不容易。不管是谁,只要一来回忆自己在关键的几十年中究竟抓住了什么关键的东西时,都难免会恐惧,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可以抓住手里的一切啊!
人只要持续地向前,就会持续地焦虑,持续地恐惧时间不够用,因为大家都觉得自己还能做得更好。
“我没有……”温檠野也冲路鸢汶微微一笑,接着才去开车,“我不是只是复述了你之前的话吗?”
路鸢汶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巴掌。然后欣赏起自己来第比利斯新做的黑色美甲。
温檠野把车从城外开回市区,停车以后就抓了一把路鸢汶的手,朝他轻声道:“别看了哥哥,下车,我请你吃大餐。”
路鸢汶:“……”
这个世界上没有男人不会为了‘哥哥’两个字而疯狂。
但这顿大餐还没开始吃,他俩刚走进餐厅,温檠野刚开始和服务员比划自己的预约,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就忽然单膝跪在温檠野面前,问他是不是***?
这完全是一个闻所未闻的名字!温檠野和路鸢汶还有引他们进来的服务生都吓了一跳,好在没多久保安就过来了,拉走那个男人时男人的嘴里仍念叨着:“缘份啊!注定啊!命运啊!”
路鸢汶:“……”
温檠野:“……”
他俩对视一眼后,就不约而同地感觉荒谬。直到他们吃完饭,那个男人究竟是谁也没人清楚。温檠野直接懊恼起来,其实他还准备了其他的什么,不过什么都比不上今晚那个来路不明的男人更具有吸引力了。
“出乎意料的才是旅游嘛。”路鸢汶劝他,故意捧着花惊呼,持续不断地夸这可真是一束好花。
温檠野觉得他演得实在太浮夸,但也毫无办法,因为他自己真的被逗笑了。他俩的惯例是回酒店之前提一大塑料袋的冰淇淋回去,晚上凑在一起看无脑科幻片。
温檠野趴在路鸢汶‘哥哥’‘哥哥’得叫个不停。路鸢汶得用全力抿住嘴才能使自己不乐开花。“哥哥你想我了吗?”温檠野一边亲一边问他。
“我想了……”路鸢汶老实说。
他俩同时在被子里发出一声爆笑,然后就滚在一起,卷着卷着卷成一坨春卷。
第二天温檠野起早去拍摄,路鸢汶吃完早饭就在酒店的附近溜达。他本来就没有目的地,索性就沿着满街的涂鸦墙随走随停,走过大概两条街以后,路鸢汶又见到了昨晚那个忽然跪在温檠野身边的高大男人。这回他单膝跪在了其他路人的脚边,歇斯底里地喊着:“亲爱的——嫁给我!”
周围人无不惶恐,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敢,赶紧跑了。途中有个小孩因为走得太急而不小心跌倒,当即哇哇大哭起来。小孩的妈妈立刻惊恐着回头,嘴上狂喊着‘不要!不要——!’
所幸那个男人只是扶起小孩,一双眼睛甚至称得上柔情,小孩被扶起来以后立刻大声叫着‘妈妈!’接着,她妈妈就一把将她抱起,哪怕穿着高跟鞋也硬着‘哒哒哒’地连忙跑走了。
而那个男人则跪在地上自己缓一会,又过了一会,便再次锲而不舍地走向下一条街口,朝下一个人大吼着:“我爱你!”
路鸢汶在他身后不远处凝眉望着他,他也不敢靠男人太近,生怕他一时暴起过来攻击自己。可路鸢汶又实在好奇,索性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男人,看着他向各路男女示爱,嘶吼着:“你们忘记我了吗?这是命运!”
路鸢汶跟着那个男人穿过了市中心的四条大街,发现他只是嘴上说着很癫狂的某些东西:“比如我爱你”“我拿生命爱你”“你怎么不爱我?”“你背叛了我”诸如此类带着极度道德绑架的威胁,但实际上也不会去干扰正常的城市运营。路鸢汶跟着他走着走着,就发现男人吼两声以后还会自己给自己掏水喝,不小心踩到路边狗/屎时还会跳脚,当场大骂‘shit!’。
路鸢汶:“……”
莫名其妙地有点好笑。
他大概意识到这可能不是一个真正的疯子,而只是在做着什么行为艺术,就悄悄转身,朝回走了。路鸢汶回去时还要穿过一条无比幽深狭长的地下通道才能到达地铁,霎时有种自己好像在误打误撞之中来到了一个无比魔幻的世界的感觉——这里的拱顶简直随处可见,涂鸦更是,比比皆是,都带有极其鲜明的情绪色彩,但诡异的是这种情绪上的外放似乎并不能给人带来活泼奔放的感觉,反而依然有种冷冰冰的疏离感。
这里完全是另一个新世界啊!
路鸢汶没法不在这种沉寂的寂静中保持缄默,但等从地铁口出来,明媚的阳光和另个市集中时不时传来的叫卖声又朝着路鸢汶迎面扑来。
两三个小时以后,温檠野完工,给路鸢汶打来电话问他在哪。
“我又看见昨天的那个人了,特别有意思……”路鸢汶一边给他拍自己所在的酒馆吧台,顺手把定位发给他。在这酒馆甚至比咖啡还有其他饮料还多,路鸢汶一眼望过去起码能看见三四家装修风格各不一致的小店。
“那个坏了我惊喜的人吗?”温檠野秒回他。
路鸢汶被他逗笑了。
“你怎么这么记仇?”他也忍不住逗温檠野道。
:? ? ?
温檠野只回给他一个表情包。
不久之后,温檠野推门而入,拍了拍路鸢汶的肩膀,就笑眯眯地冲他道:“晚上好啊!我给你带了个礼物……”
路鸢汶打开之后才发现是个卡恰普里状的冰箱贴,这种当地特色的奶酪馅饼很像一只眼睛,馅饼从中间被划开,中间会放着一个蛋黄——
“哇。”路鸢汶又感慨一声,“这个可真漂亮啊!”
“你知道这个是谁送给我的吗?”温檠野随口问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