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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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二少爷给我写了什么？”雀儿问。
付铭坐在窗下，拆开封皮上的火漆。信淋了雨，墨迹漾开，微微的潮湿。
雀儿看不懂，他不识几个大字。
见到一个“雀”，他指着叫起来：“呀！我的名字——”
“是你的。”
付铭往他额头上弹一记，叫他坐好，不要着急。
雀儿又坐回去。小腹微微隆起，他下意识把手搭在上边：
“爷！所以二少爷写了什么回来？”
雀儿催着问。付铭提了提嘴角，半真不假的醋意：
“孩子都有了，还在我身边惦记着别人？”
他唬得雀儿缩回脖子，再不敢关心了。
见雀儿乖乖的听话，付铭低下头，一字一句念给他：
“展信佳。我在国外过年，不能回来。想着给父母与哥哥写一封信，恰好多张信纸，所以也写一份给你。”
雀儿若有所思：“原来我是顺带……”
没说完便被付铭瞥了一眼。
雀儿又闭了嘴巴。
“国外与家乡很不一样，但究竟哪里不同，却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尽。若你能亲眼看到，自然最好。”
付铭念完，忽的顿住了。
雀儿的脑袋又探过来，毛茸茸的蹭在他的胸口。
“是不是还有啊？”他问付铭，觉着付铭在骗他，“二少爷还说了什么？他说了国外！想必是国外的故事——”
“他说，他新交了女朋友。”
付铭把信折起来，再也不给雀儿看了，“付钰说，他自由恋爱，将来要娶西洋女人……好了，都是浑话。最后他祝你新年快乐，再也没有了。”
雀儿不太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那信纸顶了天不过薄薄几页，盛不下那般多的事情。
心里头有些怅然，但很快便像一片羽毛似的坠地。
他窝在付铭的怀里，想的是没有二少爷的事：
“听太太说，你又要去城里……”
他怪付铭总离家。付铭搂着他，懒洋洋地倚在春日的阳光下：
“是啊——我在城里寻觅地方，到时候，我们住进城里。”
为什么？雀儿不敢问。
付铭的心，他不知道那么多……他笨笨的，只是个下等人物。
到最后他也只不过是听着付铭心跳、道一句：
“爷去哪儿，我也去哪儿。”
付铭笑他的孩子气——太听话；雀儿揪着他这一句，得寸进尺：
“爷……教我写字吧。”
“为什么想学？”付铭问。
雀儿捡着一个现成借口，扬起下巴道：
“因为你总是不在家——而我想要给二少爷写回信！”
他说完了又挨付铭的拧。付铭把他的脸颊揉得通红，就像涂了胭脂一样。雀儿的两只手都要护着肚子，自然闹不过付铭。
他被付铭捉住了，按在榻上。
“几个月？”付铭同他算，按着出错的日子，“七、八……快了，雀儿。”可他还没取名字，于是雀儿小心翼翼问：
“爷，叫什么呢？”
付铭想了想：“也不知是男孩儿女孩儿……”
可雀儿却并没有想那么多；他读书写字，教书的老师是四小姐。也因而他听得四小姐的话，斟酌着道：
“要个好寓意……爷，叫小玉吧。”
他要他的孩子是宝贝。
“好。”付铭说，他告诉雀儿：
“小字便叫‘玉’，大名等算了八字再定。”
雀儿知道这事情由不得他，即便付铭同意，上头还有太太与老爷。
他只盼望这是个健全的孩子……要什么大富大贵？托生在付家，已经比它的亲娘幸运。再多的，雀儿求不来。
夜深时，他枕着付铭的手臂数日子。
付铭为了生意的事情操劳，搂着他睡熟了。雀儿掰着指头，月亮圆了又缺，他数了九回。
第十回的时候，他数到中秋。团圆夜的最后一道鸭子上了桌，雀儿扶着腰，从门口回到小桌子旁坐，不与主子们一道。
凳子低矮了一些，他不得不竭力去够。
只听见“哎呀”一声——雀儿的脸色煞白，竟是从板凳上跌到了地上。他捂着肚子，冷汗从额头滑落。
大太太先叫起来：“怎的这样不小心！”她怕雀儿摔坏了孩子，以为是雀儿自己大意。她也怪边上的人不长眼睛——怎的都不知道帮一把！
付铭伸手来扶，却只摸到一手冰凉滑腻的湿汗。
雀儿的嘴唇都变色，死死咬着：
“爷，我痛……”
地上一道血，蜿蜿蜒蜒流淌。大太太比所有人都先反应过来：
“呀！去叫人来——要生了呀！”
雀儿却听不见耳朵边那阵恍恍惚惚的嘈杂喧嚣……只是痛；痛得他想要干呕打滚，恨不得剖开肚子挖出来。
一条命沉沉的往他身子底下坠，也不知多久，他的眼前倏地一黑。
耳边熟悉的哭声，是他的娘。那声音盖过了新生儿细细的哭腔，撕心裂肺：
“我的儿——”
是在哭他么？雀儿却听不清了。他只觉得连抓握的力气都没了，所以头一歪，便彻底昏昏沉沉睡去。再而后他醒来，看见窗外依稀天明。
床头坐着憔悴的付铭。大少爷下巴上的胡茬冒了尖，他告诉小雀儿：
“雀儿，你睡了三天……你吓死我了。你已经吓死我了……”
雀儿要看孩子，挣扎着坐起来。下半身依旧痛得没有知觉，连带着他自己的精神也跟着恍惚：
这软绵绵的、猫儿似的小家伙……竟是从他身体里掉出的一块肉。
“小玉。”他喃喃道。
付铭吻他苍白的手，哑着喉咙告诉他：
“名字叫作青玉——付青玉，可好？”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