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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尘封的悲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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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隆·铁壁将军的临时营地设立在永夜集市外围一处隐蔽的山坳里。篝火跳跃，映照着简陋营帐内几张凝重而充满决心的面孔。
“莱诺斯的力量核心在于他的高阶血魔法和近乎不死的恢复力。硬拼，即使加上我的军队，代价也过于惨重。”卡隆将军指着摊开在粗糙木桌上的永夜集市布防图，手指重重地点在中心那座最高的黑塔上，“我们需要从内部瓦解他，让他最引以为傲的力量…变成他的坟墓。”
王云起背上的伤口在陈伯的精心处理下已结痂，但隐痛仍在。他纯黑的眼眸紧盯着地图，思路清晰：“莱诺斯有一个习惯，每日黄昏，必饮一杯由特定女仆调制的‘猩红之露’，据说是用处女之血混合某种稀有香料酿制，是他维持力量纯净的仪式。”
“这个情报很关键。”陈兴立刻接话，他在集市潜伏时打探到不少细节，“负责这项工作的，是一个叫‘莉娜’的人类女仆。她沉默寡言，眼神里…有很深的怨恨。”
“怨恨？”雷子眼睛一亮，“有戏！”
白声坐在角落的阴影里，自从监狱那夜后，他变得更加沉默，周身的气息如同终年不化的寒冰。但此刻，当听到“女仆”、“怨恨”这些词时，他那双冰封的银眸微微动了一下，仿佛想起了什么，却又迅速归于沉寂。卡隆将军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我们需要接触这个莉娜。”王云起看向卡隆，“将军，您提到有一种能暂时抑制甚至污染高等血族本源力量的药剂？”
卡隆从怀中取出一个用秘银和黑曜石打造的小瓶，瓶身冰凉，里面晃动着粘稠如汞、散发着微弱腥甜气息的银色液体。“‘缚血之咒’。由教会秘制，极其珍贵。它能暂时阻断血族与血源的链接，污染其血能，使其在短时间内变得虚弱，甚至…失去快速自愈的能力。”他郑重地将瓶子放在桌上，“但这需要下毒者有机会接近莱诺斯的核心饮食，并且…有必死的决心。一旦失败，下场比死亡更可怕。”
营帐内一片寂静。这几乎是一个自杀任务。
“呜呜”一个虚弱但异常清晰的声音响起。是阿阮。她被陈伯搀扶着，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用手语飞快地表达着：“我懂贵族礼仪，身形与莉娜相仿。而且…我是哑巴，更不容易暴露。” 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眼中没有悲戚，只有决然。
“不行！太危险了！”陈伯立刻反对，老脸上满是担忧。
王云起也皱紧眉头。阿阮刚刚恢复，怎能让她去执行如此危险的任务？
“这是唯一的办法。”阿阮用手语坚持道，眼神恳切地看向王云起和卡隆，“莉娜的怨恨，我能感觉到。或许…我能让她相信我。为了大家，为了那些被他奴役的人，值得冒险。”
最终，在阿阮的坚持和卡隆将军保证会提供最大程度的外围接应下，计划敲定。阿阮将伪装成莉娜，利用黄昏送饮的机会，将“缚血之咒”混入莱诺斯的“猩红之露”中。同时，卡隆将军的军队和王云起的小队将在药效发作的信号黑塔顶端象征莱诺斯力量的巨大血色水晶熄灭出现时，从预定的薄弱点发起总攻，里应外合！
计划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阿阮凭借过人的观察力和模仿能力，以及那份同为底层受害者的沉静气质，成功接触到了被莱诺斯折磨得身心俱疲、家人尽数死于血税的女仆莉娜。在阿阮无声的比划和充满悲悯与愤怒的眼神交流中，莉娜仅存的犹豫被彻底点燃。她不仅提供了更详细的进入路线和守卫盲点，甚至主动承担了引开其他仆从的风险。
黄昏时分，永夜集市的天空依旧被紫雾笼罩。阿阮穿着莉娜提供的女仆装，低着头，端着那杯加入了“缚血之咒”的猩红之露，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手心全是冷汗。她走过冰冷奢华的黑石长廊，两旁是面无表情、散发着寒意的血裔守卫。她能感觉到那些冰冷的目光扫过自己，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恐惧几乎要将她吞噬，但想到莉娜绝望的眼神，想到熔炉村的矮人，想到一路保护她的陈伯、王云起和伙伴们，想到那些被当作祭品的无辜者，一股倔强的力量支撑着她。
她推开沉重的大门，走进了莱诺斯那间奢华得令人窒息的书房。猩红大公正背对着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欣赏着脚下他那病态的王国。他穿着丝绒睡袍，身形优雅，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放下吧。”莱诺斯头也没回，声音慵懒而冰冷。
阿阮屏住呼吸，将托盘轻轻放在镶嵌着宝石的茶几上。她能感觉到莱诺斯的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那审视的感觉让她血液几乎冻结。她强忍着颤抖，用莉娜教她的方式，行了一个僵硬但标准的屈膝礼，然后低着头，一步步退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直到走出很远，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阿阮才感觉到自己重新开始呼吸，双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她成功了！
没过多久——
“嗡…咔嚓！”
一声沉闷的碎裂声从黑塔顶端传来！紧接着，塔尖那颗日夜散发着猩红光芒、如同巨大血滴的水晶，光芒急剧闪烁了几下，然后如同被掐灭的蜡烛般，彻底熄灭了！永夜集市的天空，瞬间黯淡了许多！
“信号！进攻！！！” 潜伏在外的卡隆将军眼中精光爆射，拔出佩剑，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杀——！！！”
早已按捺不住的士兵们如同钢铁洪流，从预定的突破口——守卫因水晶熄灭而短暂陷入混乱的东侧城墙——汹涌而入！与此同时，王云起、白声、雷子、陈兴如同四道利箭，从另一个隐蔽的通道（由莉娜提供）直扑黑塔！
莱诺斯的确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虚弱！“缚血之咒”在他体内肆虐，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蛇啃噬着他的血核，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变得滞涩、污浊，强大的自愈能力几乎消失！他俊美的面孔扭曲着，发出愤怒而痛苦的咆哮！
“卑贱的虫子！你们做了什么？！” 他试图调动血魔法，却只凝聚出一团暗淡而不稳定的血雾。
战斗在奢华的塔内爆发！失去了力量优势的莱诺斯，虽然战斗技巧和经验依旧恐怖，但在王云起悍不畏死的强攻、雷子势大力沉的猛砸、陈兴刁钻的袭扰，以及白声那精准致命、带着刺骨寒意的冰霜魔法的围攻下，很快便伤痕累累！他的反击不再致命，伤口也无法快速愈合！
“为熔炉村！为所有被你奴役的人！” 王云起怒吼着，手中的长剑带着破邪的光芒，狠狠劈开了莱诺斯仓促凝聚的血盾！
“为了莉娜！为了阿阮！” 雷子咆哮着，钉头锤砸碎了莱诺斯的肩胛骨！
“结束吧。” 白声的声音冰冷如审判。他身影一闪，出现在因剧痛而动作迟缓的莱诺斯身后，手中凝聚的、散发着绝对零度寒气的冰刃——“霜寂”的虚影——无声无息地刺入了莱诺斯的心脏！
“呃啊——！！！” 莱诺斯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身体猛地僵住！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由纯粹寒冰构成的剑尖，猩红的瞳孔迅速扩散。冰冷的力量瞬间冻结了他的心脏和血核，断绝了他最后的生机。
猩红大公莱诺斯，这位统治永夜集市数十年的恐怖存在，身体表面迅速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冰霜，然后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哗啦”一声，碎裂成无数带着猩红冰渣的碎片，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随着莱诺斯的死亡，他施加在整个集市的威压和束缚瞬间消散。底层被奴役的非人生物们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他们砸碎锁链，抢夺物资，冲击着残余的血仆守卫，整个集市陷入彻底的混乱和解放的狂欢！许多生物趁乱逃离了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也有一些留下来，试图在新的秩序建立前分一杯羹。
然而，真正掌控了局面的是卡隆·铁壁将军的人类军队。他们迅速接管了黑塔和重要的战略节点，镇压了少数负隅顽抗的血裔，并以“维持秩序、防止黑暗生物反扑”的名义，实质上控制了整个永夜集市。莱诺斯积累的庞大财富和资源，落入了人类阵营的手中。那些欢呼的非人生物很快发现，头顶的压迫者虽然换了一个，但新的秩序似乎并未带来真正的平等和自由。
在相对安全的军营里，卡隆将军兑现了他的承诺。他慷慨地赠予了王云起小队丰厚的报酬：数袋沉甸甸的金币、几件精良的附魔武器和护甲、以及一些珍贵的治疗药剂和魔法卷轴。他还提供了一份详细标注了艾瑟伦指引方向（穿过永夜集市后区域）的地图，并承诺在他们离开时提供必要的补给。
“你们干得很漂亮。”卡隆将军看着王云起，眼神中带着欣赏和一丝属于上位者的考量，“永夜集市的威胁解除了，狮鹫领的商路安全了。这是你们应得的。希望我们…后会有期。” 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白声和阿阮。
众人收下报酬，道谢。气氛却有些微妙。虽然除掉了莱诺斯，但看到卡隆将军如此迅速地攫取了最大利益，而那些被奴役的非人生物似乎并未获得真正的解放，王云起心中并无太多喜悦，只有沉甸甸的复杂。
就在队伍准备休整离开时，陈伯看着正在小心整理新获得药剂的阿阮，眼中充满了慈爱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他犹豫再三，终于长叹一声，对着王云起等人，缓缓开口，道出了那个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
“阿阮…她原本不是哑巴。”陈伯的声音低沉而苦涩。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阿阮身上。阿阮身体一僵，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低下了头，肩膀微微颤抖。
“她…曾经是‘翡翠之都’王宫里的人。”陈伯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她是…伊莎贝拉公主的贴身女侍，从小和公主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王云起、雷子、陈兴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白声也微微抬起了眼帘。
“阿阮她…长得太像她母亲了，而她的母亲，曾是王都最美的女人。”陈伯的眼中充满了痛惜，“这份美丽，给她带来了灾祸。在她十五岁那年…二皇子，那个荒淫无度的畜生，看上了她…想要用强…”
营帐内的气氛瞬间凝固。雷子握紧了拳头，陈兴脸色铁青。
“阿阮性子烈，拼死反抗，抓伤了二皇子的脸，闹出了很大的动静…事情…瞒不住了。”陈伯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为了皇室的颜面，为了保住二皇子那点可怜的声誉，那位‘高贵’的王后…亲自下令！她污蔑是阿阮不知廉耻，勾引皇子！然后…赐下了一碗哑药！”
“那药…极其恶毒…不仅毁了她的嗓子…还差点要了她的命…”陈伯的声音哽咽了，“事后，为了彻底掩盖丑闻，王后命人将奄奄一息的阿阮…当作最卑贱的奴隶卖给了人贩子…辗转流落…最终落到了…那个把她当作祭品献祭给‘暗蚀’的邪教手里…”
阿阮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那段被刻意尘封的、充满了恐惧、屈辱和背叛的痛苦记忆，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用手紧紧捂住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在喉咙里滚动。
“公主…伊莎贝拉公主当时被软禁了…她拼命想救阿阮，却无能为力…”陈伯老泪纵横，“后来公主被远嫁他国…她临走前，唯一的心愿，就是托付我这个在宫里当过多年草药师的老头子，无论如何…要找到阿阮…照顾她…”
营帐内一片死寂，只有阿阮压抑的啜泣声。所有人都被这残酷的真相震撼了。谁能想到，这个沉默寡言、一路跟着他们历尽艰辛的哑女，竟背负着如此沉重的、来自权力巅峰的恶意与伤害？
王云起纯黑的眼眸中燃起冰冷的怒火，他走到阿阮身边，轻轻拍了拍她颤抖的肩膀，无声地传递着支持和力量。雷子气得脸色发紫，低声咒骂着那些该死的皇族。陈兴面色凝重，若有所思。白声看着无声哭泣的阿阮，冰封的眼底似乎也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