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血色(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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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0
崇化、棠州、高驿三市搭界之处，是一片地形复杂、陡峭险峻的山区。这种城市交界的地带，要么八街九陌门庭若市，要么冷冷清清杳无人烟——崇棠驿山区显然属于后者。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几乎无人问津的小地方，在许多年前却被一位“独具慧眼”的老板相中了。
人迹罕至的山窝窝里有一片风水宝地。群山环绕之中，这里地势平坦，环境清幽，遗世独立。棠州囹峰和高驿圄山之间的一条通道，是与外界唯一的相接之处。
一幢高级会所便落座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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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伊始。
高级会所奢华的外壁上，“魅夜瑰天”四字如同建筑本身一般高调。到了夜晚，山草树木黑压压一片，建筑独立其中，炫目的装裱相较于白日，与周围的一切显得更加格格不入。
而也就在此时此刻，一场无声的较量，已悄然展开。
……
会所招牌一道金碧辉煌的光影在触到周遭山上某处峭壁时被反射着晃了一下，转瞬即逝。
瞄准镜后，狙击手伏在草地上一动不动，呼吸绵长而克制。他的手指轻轻搭在扳机上，肌肉紧绷却未显僵硬，仿佛与这片寂静的山林融为一体。
一旁，观察员蹲下身，左手搭在耳廓，指尖一抹蓝色荧光忽明忽暗。
“10号狙击点就位。”
可就在话音落下的刹那——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骤然撕裂山林的寂静，气浪如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
观察员猛地抬起头，双瞳急遽收缩，眸中一片红亮。
——“趴下！！！”
耳畔，是狙击手同伴声嘶力竭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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囹峰与圄山之间的通道上，一道年轻的身影猛然顿住，蓦然回首。
滚烫的热浪扑面，裹挟着刺鼻的焦糊味。身后尽是尖叫嘶吼声，气浪声浪以铺天盖地的架势袭来，仿佛有无形的绳索扼住了他的咽喉，转瞬间叫他几近窒息。
然而，他浑然不觉，充耳不闻。
霎时四肢百骸似乎都不属于他了。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诡异而模糊，凝固不动，却又像在加速向前。
他脑子里嗡嗡响作一团。
这是……什么情况？
滔天热浪翻滚，依稀听见有人在绝望中狂吼。
那痛彻心扉的吼声，竟和他此时的心声如出一辙。
难道……是我自己在吼吗？
他想。
大概是吧。
可是……真的好想迎着气浪，就这么冲过去。
因为，他们还在那里啊。
毕竟……他们还在那里啊！
……
“别拉着我！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放开我！！！”
年轻人挣扎着要往火光那边冲，被几个赶上来的身影拼命拉住。
热浪与每一丝气流勾兑，浮浮坠坠，年轻人在绝境中哭吼着，撕心裂肺。
“你冷静点儿……冷静！不要冲动，听到了吗？不要冲动！”
“别过去！你会死的！”
“快走吧，不要看了，走吧……”
他们在劝他，拽他，想让他离开这里。他不肯，他不能，他们只好一寸一寸把他拖开。
求求你们……别拉着我，让我过去。
年轻人到最后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求求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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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州市局，招待室。
年轻人无力地倚着窗台，双眼布满血丝，正空洞地望向玻璃之外。
他身着的一套灰色西服沾满灰土，几处划破，完全没了原有的雅致。他恍恍惚惚站得不算稳，手指上眼角上结了痂的伤口略显狰狞，使他看上去格外狼狈。
然而，与其说他狼狈，倒不如说他正陷在一场噩梦里，根本走不出来。
……
招待室的门被推开，两个警探走了进来。
“火势已经控制下来了，救援人员也正在全力搜救。”
其中一个警探这样说道，深深看着他。
“兄弟，往好处想……”
——“不可能。”
年轻人依旧望着窗外，一动不动。
“他们回不来了，我知道的。不用安慰我。”
两个警探彼此看了一眼，只好不再多徒劳说什么了。
良久，还是警探先开的口。
“那你现在……可以和我们详细说说昨天晚上的事吗？”
年轻人闻言，终于转过头来。
脸上几乎没有表情。
“可以。”
他静静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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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次崇化、棠州、高驿三地联合行动，简称崇棠驿行动，行动组由棠州行动六队、高驿行动三队以及我所在的崇化行动一队组成。
“行动地点在‘魅夜瑰天’会所，这个会所是三地警方历时两个多月的摸排搜查后锁定的最终地点，这里表面是个商务娱乐会所，实际上不定期会秘密进行非法地下拍卖活动。活动保密程度很高，知情人非常有限，能参与活动的会员很多来自海外，甚至有人是红色通缉榜上的通缉犯。
“调查发现，这个会所近期将会举行一次文物拍卖，这批文物是真品还是赝品尚未可知，但据可靠消息来源，我们能肯定的是，这些文物将作为□□的容器通过拍卖流向四方。
“于是崇棠驿行动紧急部署，我们分批化装潜入会所侦查，几天下来，人员及活动流程都大致摸清楚后……
“行动就开始了。”
年轻人抬眸，看向两个同事。
“很仓促，但没有时间给我们喘口气。没有时间让我们分析……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我临时负责会所内无关人员的紧急疏散。当时我带着那些人已经转移出了会所，沿着那条出山路往山外跑，使劲跑，我还想着要赶紧回去支援。
“可是，快出山的时候……
“那场爆炸，就在我身后发生了。
“很突然……真的很突然。”
年轻人顿了顿，重新望向窗外。
“三个行动队除我以外的十一名队员，还全都在里面……”
谁也不知道，他的耳边此时仿佛又炸起了那声巨响，他不敢回头。他怕回头了，那爆破而出的火光又会再次浮现。
“他们全在里面……”
没人注意到，在他黯然的神色下，一对拳头攥得发白，青筋毕现。
“一个人都没出来。”
年轻人垂下头，声音终于微微有了些颤抖。
和他们并肩的时光似乎转瞬散落到了离他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拥有是什么滋味，就已经失去再遥望一眼的机会。
……
记笔录的警探停下手上的动作。
两人相视一眼，随后站起身来，其中一人走上前去，重重在年轻人肩头拍了拍。
“同志，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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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原某辖区警探所。
骆然站在办公桌旁签好字，合上笔盖，把文件推过去：“辛苦了。”
“应该的。”稍微上了些年级的老同志笑笑，站起来要送骆然出去。
“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在可怜巴巴没剩几根头发的头顶上挠了挠，“你跟你上次救的那个男孩儿还有联系吗？”
骆然眨眨眼睛，疑惑道：“怎么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走得匆忙，落了个打火机在这儿，”老同志走到一个柜子前一顿翻找，终于薅出了一个打火机，看样子价格不菲，“你问一下他还要不要吧，我们也不是什么失物招领办，指不定哪天就给搞丢了。”
“……行，我问一下。”
骆然走到走廊窗边，拿出手机拨了顾也的电话。
——“您所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骆然皱皱眉，又拨了几遍，每次都是相同的提示音。
……难不成这是……
被拉黑了？
骆然一脑门黑线。
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插回口袋，转身回办公室：“现在暂时打不通，打火机先放您这儿成吗？到时候如果联系上了我让他直接来拿。”
老同志：“好。”
“多谢。”骆然微微欠身，示意不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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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探所外。
骆然走出警探所，正好看见奎子鉴回过头来。
心里像被什么击中，骆然猛地驻了足。
刹那，奎子鉴不经意的动作在骆然的脑海中一帧帧倒回、慢放。骆然不自觉屏住呼吸，一股灼热的、近乎疼痛的情感，开始在胸腔中扩散。
大一那年的记忆很快在他脑海中浮现：图书馆里，那人触碰到他的手后，匆匆撤离的背影；校园中，那人与他擦肩而过后，很快遁入人群消失不见……
他从来没有回头看他。
但是骆然觉得，如果当年那个背影愿意为他停留片刻，愿意在他寻找他的视线中回首，那么，他看到的，大概就会是这张面庞吧。
“是你。”
骆然的声音微微颤抖。他大步走到奎子鉴近前，眼中因为不敢置信而晃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奎子鉴闻言皱眉。
“奎队，”骆然定定看着他的眼睛，“是你……可是你之前为什么不承认？”
没有任何征兆的问题，奎子鉴却在短时间内明白了骆然的意思。
他转过身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背影，又是背影。
“你知道！”骆然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他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若真如你所说，我们素不相识，那当初在大学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刻意躲避我？”
骆然用力想让奎子鉴转过来，奎子鉴却纹丝不动。
“不要这样。”他喃喃道。
“什么？”骆然没听清。
“我说，”奎子鉴扭头看他，冷静又克制地握住他抓他的手腕，不由分说拉开两人的距离，“你认错人了。”
迫使骆然松开手后，奎子鉴收回目光，径直沿着路牙离开。骆然怔怔站在原地，似乎没有从执念里走出来。
“不可能。”他说，声音不大，却足够奎子鉴听清。
奎子鉴停住脚步。
骆然努力忍耐着，委屈却还是抑制不住爬上心头：“奎队，你明明都知道，你甚至很清楚……我失忆了，所以没办法证明任何东西。可是，既然如此，那天晚上又为什么……”
——“对不起。”
奎子鉴突如其来的道歉令骆然周身一震，他难以置信抬眼看过去，只见奎子鉴已经转过身来，平静地注视着他，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奎子鉴淡淡开口，咬字十分清晰：“那天晚上的事情，是我的错，非常抱歉。”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血色(一)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