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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星穹露台 ...

  •   (假面舞劫副本结束后的黄昏,拂晓之星顶层·“星穹露台”)
      水晶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滑落,在昂贵的黑曜石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江烁靠在冰凉的玻璃栏杆边,俯瞰着下方梦之城扭曲而璀璨的霓虹洪流。喧嚣被百米高空过滤成模糊的背景音,只有风声,带着高处特有的凛冽和空旷,灌满了整个视野开阔的露台。
      紧绷的神经在安全的环境里终于松懈下来,副本里纸醉金迷的幻影、强制配对的窒息感、以及会长木雁南那身惊艳却充满违和感的女装与被NPC执着邀舞的画面,还在脑海里翻搅。他下意识地寻找那个身影。
      露台中央,巨大的藤编秋千椅如同鸟巢。木雁南陷在里面,褪去了副本里那身华丽的伪装,只穿着宽松柔软的丝质长袍,赤着脚,脚踝纤细得惊人。晚风将她微卷的深栗色长发吹得有些凌乱,拂过她线条优美的下颌。他手里捧着一只精致的琉璃杯,里面是浓稠如血的玫瑰色液体——某种据说产自某个被毁灭世界的顶级甜露,正小口啜饮着,满足地眯起眼,像一只终于晒到太阳的、慵懒而危险的猫科动物。
      那份松弛和享受如此真实,与副本里那个算无遗策、气场迫人的“拂晓之星”会长判若两人。江烁看着,心头莫名地涌起一丝奇异的熟悉感,像隔着毛玻璃看太阳,光晕模糊却温暖,转瞬又被更深的困惑压下去。他移开目光。
      “您的‘玫瑰血露’,会长大人。冰镇到您最喜欢的温度。” 云夜白的声音打破了风的独奏。他如同最高贵的执事,金发在暮色中流淌着熔金般的光泽,金瞳低垂,姿态无可挑剔地将另一杯相同的饮品轻轻放在木雁南手边的矮几上。放下时,他极其自然地执起木雁南空着的那只手,俯身,一个标准的、带着古老宫廷礼仪印记的吻落在他的手背。
      “拂晓因您而生辉。”他的声音低沉而虔诚,如同信徒在圣坛前的低语,每一个字都浸满了近乎宗教的狂热。
      木雁南似乎习惯了这种待遇,只是懒懒地“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琉璃杯壁上敲了敲。他手指上,一枚设计极其精巧的铂金戒指闪烁着低调的光泽,中央镶嵌着一颗深邃如夜空的蓝宝石——那色泽,恰恰与他本人神秘莫测的眼瞳如出一辙。江烁认得那戒指,是池夏的杰作,据说内部折叠了一个不小的异次元空间,是公会核心成员的身份象征之一,会长这枚更是独一无二。
      说池夏,池夏就到。黑发的机械师几乎是屏着呼吸靠近的,手里捧着一个巴掌大小、用天鹅绒覆盖的物件,动作小心得像捧着易碎的稀世珍宝。“会、会长,”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绿宝石般的眼睛亮得惊人,“您之前提过的…那个微型‘静思花园’的微缩景观台,我…我调整好了能源核心,现在能完美模拟您想要的风声和晨露气息了。”
      他揭开天鹅绒,露出里面一个极其精巧的、由透明合成材料和微雕植物构成的景观台。台子中央,赫然立着一个用黄金雕铸的、栩栩如生的木雁南微缩坐像,神态竟捕捉到她此刻在秋千椅上的那份慵懒神韵。雕像旁边,还嵌着一块小小的黄金铭牌,上面用极细的针尖刻着一队所有成员的名字和象征符号。
      池夏的目光炽热地黏在木雁南脸上,等待着审判。
      木雁南的目光从甜露杯上移开,落在那小小的黄金雕像上,端详了几秒。然后,他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像投入湖心的一粒石子,漾开的涟漪几乎看不见,声音也带着刚饮过甜露的微醺般的慵懒:“嗯…神态抓得不错。池夏,你的手确实很巧。”
      就这么一句轻飘飘的、甚至算不上严格夸奖的话。
      池夏的脸颊,“唰”地一下,从耳根红到了脖颈,连拿着景观台的手都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仿佛承受了莫大的恩典与荣光,整个人激动得说不出话,只能用力地、近乎虔诚地点着头。
      江烁默默看着这一切。露台上的风依旧在吹,带着甜露的腻香和一种无形的、名为“木雁南”的引力场。云夜白侍立一旁,金色的眼眸里是绝对的臣服;池夏捧着那象征崇拜的金像,激动得像个得到神启的孩子。这就是“拂晓之星”的心脏,围绕着那位代号“木雁南”的存在,一个强大、神秘、让最桀骜的强者也甘愿俯首的存在。
      而他,江烁,身在其中,却像隔着无垠的星河看着一个谜。寻找姐姐江岁的线索似乎就在眼前——这位会长知道姐姐的下落,甚至曾是挚友——但姐姐的身影,仿佛被眼前这个沐浴在暮光与崇拜之中的身影彻底覆盖了。
      疲惫感再次袭来,混杂着更深的迷茫。他仰头,任由高空的冷风灌进领口,试图吹散心头那团名为“木雁南”的浓雾,以及雾后隐约浮现的、关于“第十画师”江岁的模糊轮廓。露台另一端,木雁南满足地吸了一口甜露,眯着眼,望着远处被夕阳染成金红的天空,仿佛世间一切纷扰,此刻都化作了杯中那粘稠的甜。唯有他中指上那枚蓝宝石戒指,在暮色中幽深地一闪。
      “拂晓之心”的顶层,并非冰冷的金属穹顶,而是名为“星穹”的巨大露台。透明的能量屏障过滤着梦之城永不散尽的霓虹,只允许清冷的星光与微风渗入。此刻,这里成了劫后余生的绿洲。
      江烁靠在冰冷的合金栏杆上,指尖残留着“假面舞劫”里强行撕开人皮面具的粘腻感。下方是光怪陆离的梦之城,上方是虚假却美丽的星空。他习惯性地搜寻着人群中可能类似姐姐的背影,目光扫过时,却不由自主地定格在露台中央。
      那里是光源的核心。
      木雁南斜倚在一张造型奇异的躺椅上,姿态慵懒得像只餍足的大型猫科动物。他身上松垮地披着一件丝绒睡袍,领口微敞,露出一截线条漂亮的锁骨。副本里被迫穿上的华丽裙装早已褪去,但几缕未卸干净的、闪着虹彩的眼影粉,还顽皮地缀在他眼角眉梢,在星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晕,与他张扬恣意的眉眼相得益彰,平添几分靡丽。他手里捻着一小块精致的抹茶蛋糕,小口啜着,神情是一种近乎于虚无的放松,目光越过喧嚣的城,投向远方——那里只有一片模拟出的、夜幕下随风起伏的虚拟银杏林剪影。风拂过他微卷的额发,带来一丝若有似无的草木清气(大概是昂贵的拟真香薰),那一刻,江烁觉得这位强大到不可思议的会长,眼神里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向往?如同被无形锁链束缚的飞鸟。
      “王,您的茶。”云夜白的声音如同淬炼过的寒冰,却蕴含着熔岩般的虔诚。他不知何时已单膝触地,姿态完美得如同古典壁画。他双手托举着一个古朴的银盘,上面是一杯热气袅袅的红茶。垂落的金色发丝半遮着他低垂的眼睫,当他执起木雁南随意搭在扶手上的手,行那个标志性的吻手礼时,动作流畅优雅,带着不容置疑的献祭感。
      木雁南懒懒地“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中指上那枚造型独特的空间戒指。戒指主体是冰冷的暗银,唯有镶嵌着一枚深邃如凝固夜幕的深蓝色宝石——几乎是他瞳色的复刻。
      “会长!您……您觉得这个比例对吗?”池夏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颤抖。他献宝般将一个东西呈到木雁南面前。那是一尊仅巴掌大的纯金雕像,刻画的正是木雁南在某个副本中挥斥方遒的瞬间,长发飞扬,眼神睥睨。雕像的细节精妙绝伦,连衣褶的流动感都栩栩如生。更令人叹服的是底座,镶嵌着一块微缩的黄金牌匾,上面精细地刻着一队所有成员的名字和代号,形成一个环绕的星轨图案。池夏紧张地盯着木雁南的脸,黑框眼镜后的绿眸亮得惊人。
      木雁南的目光从远方的银杏林收回,落在雕像上。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不错。”他声音带着刚享用过甜点的慵懒沙哑。
      仅仅两个字,池夏的脸颊瞬间如同火烧,连耳根都红透了。他像是得到了世间最珍贵的勋章,无比珍重地将雕像收回一个特制的丝绒盒里,紧紧抱在怀中,幸福得几乎眩晕。
      司擎抱臂靠在远处的立柱阴影里,淡蓝色的眸子像无机质的玻璃,冷冷注视着一切。司焰则百无聊赖地绕着露台边缘踱步,红瞳在夜色里幽幽发亮,时不时瞥向江烁的方向,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一丝戏谑——大概是想起了江烁在舞会上笨拙的样子。
      淮南楚悄无声息地走到江烁身边,与他并肩倚着栏杆。他手里把玩着一把薄如柳叶的飞刀(双刀之一),嘴角噙着那抹惯常的、玩世不恭的笑。“拂晓的‘光’,是不是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目光却牢牢锁在远处沐浴在星光与虔诚中的木雁南身上,“你说,这样的光芒…是不是更容易吸引飞蛾,也更容易…被某些存在‘标记’?”
      江烁皱眉,没有回答。他只觉得这露台之上,星光之下的气氛,温暖又粘稠,如同包裹着神明(或者说,这群人眼中的神明)的琥珀。每个人都沉浸在一种近乎凝固的秩序感里,围绕着中心那个慵懒的身影运转。而他,像一颗误入星轨的沙砾,格格不入,唯一清晰的念头,是这虚假星光下,姐姐江岁——代号“第十画师”——曾站在这里的痕迹,又在哪里?他离那失踪的起点,究竟还有多远?
      夜风拂过星穹露台,吹不散那份沉甸甸的信仰,也吹不灭江烁心底那簇名为“江岁”的、焦灼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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