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大局已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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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身，玄甲铿锵，外披明黄的龙袍在幽暗的火光下掠过刺目的光泽，带着大批精锐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向洞口方向退去。
沈浅玥立刻躬身，礼仪无可挑剔，声音清晰而冷静：“预祝王爷大捷。”
谢知韵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通道拐角时，他的命令声传来，带着些许愉悦，回荡在石壁之间：“肖茂，肖觅，各带一百人，护送军师回去，其余人，随我按计划行事。”
“是！”部下领命的声音洪亮整齐，如同闷雷滚过。
沉重的脚步声迅速远去，通道内瞬间显得空旷了许多，只留下肖茂肖觅及其二百部下肃立待命，以及核心处那诡异对峙的三人。
沈浅玥缓缓直起身，墨蓝的衣袍拂过地面，未染尘埃，没有看那些留下的士兵，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谢尚嘉身上。
一步步走了过去，靴底敲击石面的声音轻微却清晰，目光落在了一旁仍持刀挟持的凌一身上。
“放下。”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凌一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显然有所顾虑：“可……”
话音未落，只见沈浅玥手腕一翻，动作快的只余一道残影，一柄寒光闪闪、刃如秋水的短刃已从袖中滑出，精准而迅速地抵上了谢尚嘉的脖颈。
她用自己的刀，接替了凌一的挟制。
刀锋紧贴皮肤，传来了冰冷的触感，谢尚嘉甚至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
凌一见状，不再犹豫，利落地收刀入鞘，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他沉默地退后一步，垂首恭立在沈浅玥身侧，姿态表明了他此刻效忠的对象。
谢尚嘉垂眸，视线落在自己颈侧那柄造型精巧却散发着致命寒气的袖刃上，又缓缓抬起，看向近在咫尺的沈浅玥。
“夫人，这是做什么？”他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丝毫被利刃加身的紧张，那语气，仿佛在问今日天气如何。
沈浅玥那双锐利的眸子紧紧锁住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问出了从见到他那一刻起就盘旋在心底的困惑。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需要知道他的立场，他的目的，他在这盘棋里，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谢尚嘉闻言，竟是轻轻笑了一声，微微垂头，做了一个让所有旁观者都心惊肉跳的动作，用自己的鼻尖，轻佻又亲昵地，轻轻碰了碰那柄抵着他颈间的匕首。
这个动作危险又暧昧，让沈浅玥握刀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刀锋微微偏离了半毫。
“自然是……”他抬起眼，深深地望进她眼底，声音低沉而清晰，“来寻我夫人。”
谢尚嘉目光扫过她微显疲色的脸，以及那被宽大袍服遮掩，细看方能察觉的微隆小腹。
“我原本以为……你会同舅舅一路，接到那人来报地宫塌陷时，我便知不好，急忙赶来……没想到，你会坐镇后方。”
恢复记忆是在今日午时。
那些混乱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回，伴随着剧烈的头痛与清晰的认知。
沈浅玥对十八岁那个失忆后单纯依赖她的自己并无任何防备，许多布局甚至未曾刻意隐瞒，所以他轻易便知道了这天下即将发生的巨变。
当即入宫面见圣人，凭借过往情分与巧妙的言辞，模棱两可地求得了虎符，美名其曰祭祖路上需亲自护驾，以确保万全。
圣人待他素来亲厚，虽觉突然，但还是欣然同意，成功拿到了这能调动部分京畿兵马的凭证，只是没想到异变来得这么快，这么猛烈。
谢尚嘉带人试图拦截所有可能通往地宫的道路，可事发太突然，皇宫禁军已经有一部分被安排至祭祖道路沿途，御林军根本不够分配，捉襟见肘。
直到他安排在谢知韵身边的那颗暗棋，那位内鬼副将，一副邀功口吻，传信给自己说皇帝早已布局让地宫塌陷，一众人马全部被埋。
谢尚嘉心脏骤停，立刻追问沈浅玥下落，对方却并非什么重要人物，对于细节一问三不知，他不敢赌，立刻点齐人手，备下火药，打算炸开地宫废墟寻人。
结果沈浅玥从后面来了，谢知韵也躲过了皇帝派出的禁军，赶来救她。
看着他们彼此挂念，说不吃味怎么可能……气她总是这样不顾性命，气她到了这种时候第一反应是兵戎相向，气她……甚至连一句软话，都不愿对他说
所以他方才在地宫，才刻意摆出那副冰冷对峙的模样。
沈浅玥怔怔地看着他，从他眼中看到了未曾掩饰的情愫，抵在他颈间的匕首终究是无法再用力分毫。
远处，皇城方向隐隐传来的厮杀与轰鸣声，正预示着这场决定天下归属的巨变，已然正式开场。
谢尚嘉询问：“倘若谢知韵真的死了，你当如何？”
他问得平静，仿佛只是在探讨一个战术可能性。
沈浅玥沉默了一瞬，眼底掠过无数复杂的计算与权衡，那是一个谋士的本能，她微微前倾，靠近他的耳侧，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一切部署都已就位，王爷若真有不测……不过是棋局换了一种走法，这天下，总需要一位新主，不还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家血脉吗？”
她的目光扫过谢尚嘉，意思再明显不过，公主的孩子，自然也是皇家血脉，谢知韵死了，还有你谢尚嘉。
谢尚嘉闻言，低低地笑了出来。
还好她没有陪葬的想法，不然，那和殉情有什么区别，就算要同生共死，那个男人也该是自己才对。
谢知韵他死得明白吗。
“夫人聪慧，算无遗策，步步为营，但若是……那个失忆后愚钝不堪、只知依赖夫人、不知朝堂倾轧的谢尚嘉，他不愿上位呢？”
他刻意加重了自己名字，像是在切割某个过去的自己。
沈浅玥陷入了更长的沉默，火把的光影在她脸上明灭不定。
他必须愿意，否则，谢知韵若死，任何一个借势登基的将领，都不会真正遵从她一个女子的筹谋，她所有的苦心经营、呕心沥血，都将付诸东流，这天下或许会陷入更大的混乱。
通道内，只剩下火把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以及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复杂而紧绷的暗涌。
良久，沈浅玥手腕一翻，袖刃灵巧地收回袖中，仿佛从未出现，所有的锋芒与对峙在这一刻悄然收敛，化为无形。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伸出手臂，柔软却带着一丝依赖地，搂上了他的腰腹，将苍白冰凉的脸颊埋进他沾染着外界风尘的臂膀衣衫间。
“随我回吧。”
她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带着浓浓的疲惫，仿佛方才的刀兵相向、生死一线的试探与交锋都只是幻影，此刻他们仅仅是一对历经风波后、携手归家的寻常夫妻。
谢尚嘉牵起她的手，目光下移，落在她微隆的小腹上，那眼神复杂得令人心惊，没有即将为人父的喜悦，只有一片深沉的、几乎凝为实质的忧虑与冷冽。
“这孩子……不该要的，你上次生产便伤了根基，当下又劳心劳力，忧思过甚，身体根本负荷不住……”
沈浅玥的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看他，只是望着前方幽深的通道，侧脸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却又异常倔强。
“留下他吧，快三个月了，已经……能感觉到动了。”话语间是母性的温柔，与她在正事中的杀伐果断截然不同。
谢尚嘉劝诫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低头看着她脆弱却坚定的侧脸，那纤长睫毛投下的淡淡阴影，仿佛扫在了他的心尖上。
最终，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化作一声带着妥协的叹息，消散在潮湿阴冷的空气里。
远处的厮杀声依旧隐约可闻，如同为他们的归途奏响的背景哀乐。
到了密室暂时休息的院落，沈浅玥便召来了随行的医师。
医师不敢怠慢，仔细地为沈浅玥请脉，屋内一片寂静。
谢尚嘉站在一旁，面色沉静如水，眼神落在沈浅玥脸上，看不出丝毫外露的情绪，只有紧抿的唇线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老医师屏息凝神，搭脉良久，方才起身，对着沈浅玥与一旁的谢尚嘉拱手。
“恭喜二位大人，夫人福大命大，只是轻微见红，胎像虽略有波动，但并无大碍，接下来只需静心调养，切勿再劳神动气……”
然而，谢尚嘉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之情，眼眸反而愈发深沉，如同积郁着风暴的深海，平静之下翻涌着无人能懂的暗流。
沈浅玥挥退医师，帐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她抬眸看向他，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底那片挥之不去的浓重阴霾。
“你不高兴？”
谢尚嘉闻言低笑一声，上前一步，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深深吸了口气，温热的掌心抚上她的小腹。
“怎么会？”他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低沉而压抑，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这是我们的骨肉，我们血脉的延续，我怎会不高兴。”
……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大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