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那一夜，他夺走了他仅剩的尊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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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旋即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也怀疑他？”周不闻颇有深意地挑了挑眉，故意拖着声音，“看来，不得不和这位首辅大人会一会了。”
虞萧点了点头：“张大人为人向来和善，我与他有些交情。他既然知道玉儿姐是我娘的丫鬟，就一定知道我和她的关系。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他不会对玉儿姐怎么样的。”
“明日一早，我便去张府，”虞萧接着说，“如果背后之人真是他，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来恩山不在京城，这一路说不上远也说不上近，但马车里始终颠簸，一天下来早已累的精疲力尽的周不闻开始犯困，便闭着眼打盹。
彼时的周不闻看上去和刚回到京城时已判若两人，他脸上的疲惫和沧桑感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人逢喜事的精神。
虞萧眼神随着周不闻的碎发晃荡，他静静地瞧着周不闻这张透露着正气的脸，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的五官，渐渐地便盯入迷了进去。
他忽然想起来他向周不闻潦草表白的那一天，傻乎乎的周不闻居然还以为他喜欢伍月，气得他没过脑子就说了那句“我要你”。虞萧想起来很是后悔，他堂堂世子爷，怎么会这么草率地就将心意说了出来。
不仅没诚意不说，还显得他这个人太轻浮。
……但是好像人们都是拿轻浮这两个字来形容他的。
……那又怎样？
虞萧含情脉脉地望着周不闻的山根，视线再游离到鼻梁，再到微微闭着的嘴唇，他心想，再来一次吧。
再来一次，这一次，他一定会让周不闻感受到他的诚意。
就在虞萧这么盯着周不闻盯到忘我的时候，周不闻因为马车剧烈的颠簸被晃醒了。
一醒来就对上虞萧那双狐狸眼，配上他那一副非常傻气的自我鼓励的表情。
周不闻：“……”
虞萧尴尬地笑了两声，发现周不闻丝毫没有收起他的无语，便开始自言自语掩饰窘迫：“咳咳……这来恩山真够远的哈。”
闻言，周不闻沉默地咽了口唾沫，平静回复：“来恩山离京城不算远，现在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你在想什么，这么如坐针毡？”
虞萧可不敢老实给周不闻坦白，说他在想怎么做才能让他看到自己的诚意，那周不闻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给他当头一棒，告诉他不要妄想。
“……没什么，我就是饿了，在想等会回了营地有什么可以填饱肚子的。”
“我给你包馄饨。”
“你还会包馄饨？”
“嗯，以前师父教我的，我和徐影叔叔都爱吃，后来师父走了，徐影叔叔也被贬了，我便再也没包过了。”
虞萧倒是觉得有些惊喜，他压抑着心中的喜悦，装作镇静道：“那……你是特意为了我包馄饨，你担心我！”
周不闻翻了个白眼：“那算了，许久没有练习，已经不会包了。”
“哎呀别算别算，我快要饿死了，刚刚那宴会上我提心吊胆的，一口吃的都没吃！”
“哦。”
“那说好了，我今晚就要吃你包的馄饨！”
“不包。”
“要包要包！”
“不。”
于是等半柱香时间过了，虞萧回到账中脱了外衣，洗漱完毕准备躺下休息之时，周不闻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馄饨来造访了。
虞萧本以为周不闻并未当真，当看到那晚还冒着热气的馄饨和周不闻冷冰冰的脸时，虞萧便笑了起来。
原来周不闻除了答应要给虞萧一个答复是假的以外，其他的都是真的。
虞萧赶忙结果周不闻手中的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他一下子吃太急，一口塞了两个馄饨进口，等他意识到嘴里是什么味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真是……太他妈难吃了。
就像是世界上所有的盐都被周不闻用在这碗馄饨当中了。
胃在一个劲的排斥，虞萧强忍着吐出来的冲动咽了下去。
虞萧抬头对上周不闻平静的眼睛，急忙眯眼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发出“嗯”的一声肯定：“好好吃啊！乔统领要是知道你学了他这么一手好手艺一定会很开心的！”
周不闻应了虞萧的夸奖，淡淡地点了点头，笑道：“我师父做的更好吃，可惜永远也吃不到了。”
虞萧看着眼前这碗卖相相当不错的馄饨，他想，周不闻是如何将一块完整的猪肉剁碎，和馅，然后再用擀面杖将馄饨皮一张张翰出来，最后呈现在他眼前。
这样一想，周不闻肯为了他这样用心，稍微咸一点那算什么事儿？
于是虞萧一股脑闷头把碗里剩下的十几个馄饨全部吃完，结束以后，他擦了擦嘴，大功告成！
虞萧只顾着吃，吃完过后才看到桌上摆着的周不闻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酒。
“军中禁止饮酒，你不知道吗？还拿到我面前来了，你胆子真够大的！”虞萧震惊道，然而手上却有条不紊地给两人各自倒了一碗。
周不闻坐在虞萧对面，接过虞萧倒的酒，笑得开怀：“下不为例，我现在可不是以士兵的身份坐在这里。我们现在同朝为官，按理说，你也该叫我一声‘大人’了。”
“失敬失敬，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士兵竟一下子摇身一变成了四品大员，往后还得仰仗少卿大人多多提携！”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有的没的，直到周不闻不胜酒力开始醉醺醺了。
虞萧便一下子坐正身体，他紧张地咽了咽唾沫，这是一次非常难得的机会。
周不闻醉了。
虞萧试探性地开口：“周不闻，你醉了吗？”
周不闻不答，他面上的红晕漫过眼角，反应了好一会才支支吾吾说道：“……我，我没醉。”
太好了！虞萧心中一阵狂喜。
“……你叫周须吗？”第一个问题虞萧必须得谨慎，万一周不闻没醉，他要是问些奇怪的问题，周不闻又该要泼他冷水了。
“我……我叫周不闻！听不见的那个不闻！你说的什么狗屁名字。”
虞萧笑了笑，看来周不闻真的醉了。
“好好好，你叫周不闻，听不见的那个不闻！那我问你，你认识虞萧吗？”
“认识。”
“你和他什么关系？”
“你是虞萧，你喜欢我，我……我知道。”
虞萧没有否认地点了点头，心道周不闻心里明明跟明镜似的，还装得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那……你喜欢虞萧吗？”
“不喜欢。”周不闻努了努嘴，“虞萧很讨人厌。”
虞萧不信邪：“为什么不喜欢虞萧？”
“因为他，我一辈子都再不可能成家了。”
“轰！”一声，虞萧心中有什么东西猛地砸下来，砸的他胸口闷得慌，心像被狠狠捏了一把，突如其来的酸涩感让他一时慌了阵脚。
周不闻见他神色暗淡下来，便凑上前去捏了捏虞萧的脸，像小孩子撒娇：“你别生气，我……不怪你。”
脸被周不闻扯起来，虞萧才强忍失落挤出一个笑来：“你说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亲手给我包馄饨？你骗我的对不对？”
这个问题周不闻迟迟没有给出答复，他愣在原地思考了好久，久到他就这样想着想着睡着了。
周不闻就这样睡着了。
虞萧似是庆幸般松了口气，好像周不闻没有将答案说出口对他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解脱一样。
周不闻睡着了，虞萧不忍心把他叫醒，便顺手将他横抱起来缓缓放到他自己的榻上。
算了，今晚睡地上吧。
于是虞萧终于打好地铺，灭了灯准备睡觉时，忽地听到榻上周不闻的呢喃。
那声音很小，但他还是全部听见了。
全部。
他听到周不闻说：“因为今天他帮了我，我不想和他上床，我喜欢女子。”
因为他帮了他，周不闻害怕他要他用身体报答，所以在虞萧没来得及开口之前，他希望用这碗馄饨唤醒他的良知。
因为他会用香会用毒，周不闻防不了他，所以他害怕他。
因为虞萧是个断袖，恰好他喜欢周不闻，所以周不闻害怕他。
那一夜的报应，来了。
虞萧刚见到逃亡归来的周不闻时，他的无法名状的委屈和愤恨，他冲动之下犯下的恶果，都在真相大白后变为无数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每当他想和周不闻更进一步，想要让周不闻感受到他的诚意的时候，不知道哪颗炸弹就会突然爆炸，让周不闻受伤的心不敢再靠近他。
他想抚平周不闻受过的伤，这时候周不闻会流着泪告诉他你强、暴了我，别靠近我。
他以为周不闻费时费力亲手给他包了一碗馄饨是因为周不闻终于愿意对他好，其实是因为周不闻怕他，他害怕他再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控制他，逼他做他这一辈子不可能同一个男人做的事情。
黑暗之中，虞萧抬手抹掉了眼角溢出来的咸水。
原来那晚周不闻说他好痛是这个意思。
他眼角积满泪水，也是用今天这样细小的呢喃声，他说他好痛。
为了今天，周不闻不知道踩着多少人的尸体，他眼睁睁地望着多少人在他眼前死去。为了达到目的，他不惜让自己，一个曾经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委身于一个声名狼藉的断袖身下。
原来周不闻的心，早已死去了。
可是那时的虞萧，却在周不闻破碎不堪的心上狠狠踹了一脚。
那一夜，他夺走了周不闻仅剩的尊严。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