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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警惕21世纪新型包办婚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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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天天。”楚颂今把昏迷的李日天抱进了卧室,柔声叫他。
李刚也跟着进来了。出了这档子事,今晚的烤串肯定是吃不成了,他站在卧室门口,看样子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李日天是鬼,除了应激晕过去,再没有其他的问题了。
楚颂今把小孩儿放在床榻,坐在边上,替他把被汗湛湿的额发撩到了鬓边。
李刚则是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打了盆水浸透毛巾,也凑到李日天身边,虽然最后被楚颂今拒绝了。
“让他睡一会儿吧。”楚颂今低眉看着他说,“他吓着了。”
李刚沉沉地应了声,又端着水盆出去了。
他回到屋里的时候,李日天已经完全睡了过去。望着楚颂今严肃的眉眼,他不自觉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楚颂今抬眉看向他,微微笑了笑,道:“不,是我没早点意识到的。”
他说罢,便再次低头看向孩子。李刚忍不住好奇地问:
“天天,是为什么应激?”
看他的反应,李日天应该是有PTSD的。
楚颂今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们去外边说吧。”
李刚跟着他出去了,就见他正在收拾东西。他用宽大的袖子一扇,通红的煤炭就瞬间冷了下来,变成灰白色的灰烬。
他把炉子拆了,拿来很久都没派上用场的扫帚,扫着慌乱中掉到地上的灰。
楚颂今做了一个深呼吸,拿起一根签子,对李刚缓缓说:
“李日天,他死的时候,只有十六岁。”
“他当天刚和喜欢的女孩儿定了婚约。”
“他是……”楚颂今眉头锁起来,好像无论如何也化不开似的,“被大火活活烧死的。”
李刚听到这里,手上的动作顿住了。
所以他在仓库看见李日天的时候,才会觉得他像人又不是,所以他后来才会认不出人形的他——
他的身子被大火烧得太厉害,皮肤和肌肉已经全部都萎缩、成为焦炭了。
都怪他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两人沉默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过了很久,快收拾完了,楚颂今才听到李刚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那……你是怎么死的?”他说完,连忙补了一句,“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的我就是问一问。”
楚颂今站在原地,很久没有动了。
约摸过了得有五分钟,才听他声音轻轻地说:“我是,为了赎罪而死的。”
这一晚的月亮很明亮,圆圆的一个,比人的眼珠子都要圆。白色的大球,挂在天空的正中心。
可是,李刚分明觉得,月亮再怎么亮,也照不散这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儿中的,名为过去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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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晚没有在屋里睡,而是和楚颂今两个人把没人进的小屋收拾出来,一个打地铺,一个睡床上。
第二天早上李刚从地上醒来,两只鬼果然都不见了。
他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抓抓头发,起身,洗漱,做早饭。
他吃着吃着,不动了,想了半天,又进了厨房。
李刚小时候,李大爷在农忙时常常不能回家按时做饭,他做饭的手艺倒是好得很。
在厨房里捣鼓了半天,李刚搞出来一小碗鸡蛋羹。
他在布丁一样又软又弹的鸡蛋羹上倒了点酱油,又撒上葱花,绿油油的一小块一小块,铺在嫩黄的鸡蛋羹上面。
他不确定李日天会不会在仓库,在门口犹豫了半天,还是敲了敲门,打开门把鸡蛋羹放进去了。
然后,李刚下楼,洗碗,穿衣服,出门。
他去了省城医院。
李大爷精气神很好,除了在病床上躺着,动不了一点,其他的看上去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李刚进了病房,把自己路上买的半瓤西瓜从皱皱巴巴的红色塑料袋掏出来,用铁勺挖出来西瓜芯儿,放进透明盒子里。
集满了一盒,他再递给李大爷。
李大爷对面墙上挂了个电视,是整个病房通用的,但病房里只有两个人,还有一个是已经晚期的老太太,安静地躺着,已经丧失了活下去的希望似的。
李刚想起来,好像从自己来医院看望李大爷开始,她的家人就连影子都见不到。
电视机里放着早间的新闻,多是些与李刚没什么联系的内容,他陪着李大爷看了一会儿,把频道调到枪战片去了。
“等护士检查的时候,你可以拜托人家帮你调个频道。”李刚对李大爷说。
李大爷则是“哼”了一声,性子还是别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李刚陪老人家在医院待到中午,李大爷不怎么说话了,有时候说两句,也因为喉咙有些僵硬而模模糊糊,李刚只能猜着他的意思回答,就好像他还是那个说话做事风风火火的老头。
李大爷中午吃了点鲜肉馄饨,一碗馄饨,孤零零飘着十来个馄饨,有的还没包好,肉馅从白色的皮里面挤出来。就着汤,老头总共也就艰难地吃了五六个,之后就不再吃了。
吃完中饭,李大爷睡着了,李刚就在病床边静静地看。
他等李大爷睡醒后才走的。
李刚坐颠簸的大巴车又回到村子里,一进院儿,先去了二楼。
他打开厚重的木门,就看见门后有一只空碗,位置没变,只是鸡蛋羹不知所踪了。
他俯下身把碗拾走。正准备关上门,就借着从门外透的光,看见放碗的前方地上铺着的厚厚一层灰,被人用什么东西写了字:
“谢谢李刚哥哥。好吃。”
他端着碗,侧立在门口,好半晌,勾起了嘴角。
李刚下楼去厨房洗了碗,把家务活都干了以后,进了堂屋。
他终于把自己的电脑拿了出来,因为在和几个朋友报平安以后一直没打开社交软件的关系,再打开的时候,消息就雪崩似得接踵而至。
他一一回复了,还从舍友那里要到了自己落下的几堂课程的笔记。
虽说他舍友的字丑得有点儿难以辨认就是了。
李刚忍不住汗颜,给舍友哥发了条消息:
你的字简直比我们村头电房外面用喷漆喷上的小广告还触目惊心啊哥哥(汗颜jpg.)
对方也是不负众望地给他发过来一个中指jpg.
舍友哥又砸了条消息过来:
那你这次回去,除了看爷爷,还干什么了吗?
李刚想了想,打字表示,自己抽空结了个婚。然后不顾舍友哥塞满屏幕的问好,把手机静音丢床上了。
和鬼结婚,怎么不能算结婚呢?虽说是“包办婚姻”。
李刚一边查文献,一边无奈扶额。
请广大直男同胞们警惕21世纪新型跨物种包办婚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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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刚文献翻译到一半,突然感觉自己身后发凉,转头一看,果然是楚颂今。
他换了身衣服,好整以暇地交叠着双腿,撑着手坐在他身后的床沿。有些好奇地盯着他,或者说他手中的电脑。
“天天说你做的鸡蛋羹很好吃,有妈妈的味道。”楚颂今对他说,眼神还黏在他的电脑屏幕上。
李刚笑了,问道:“天天呢?”
“他说他搞砸了,不敢见你。”
“没事的,一顿烧烤而已。”
楚颂今撇撇嘴,表示小孩子的心思都这样。
李刚 : 不过他好像年龄比我大二十多倍吧……?
楚颂今今天换了身素色的长衣,腰腹的部分用一条深色腰带系了起来,他没有绑得很紧,可能出于本身体格不大的原因,所以瘦得格外明显。
李刚无意中瞟了几眼,把目光移开了。
他发现楚颂今对自己的电脑好像很有兴趣,有意地将电脑放到了桌子上,屏幕正对着楚颂今。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楚颂今终于主动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像是那种过年会遇到的馋嘴的小孩儿,为了吃零食就会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问长辈说:“这是什么呀?好吃吗?”
然后长辈就会说:“当然啦,我分你一个尝尝吧?”
李刚也是这么说的。
“这是电脑,你要玩玩吗?”
说着,他把电脑递了出去。楚颂今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接过了。
他不懂怎么用,皱着眉头思考半天,凑近闻了闻,然后又用手指戳了戳屏幕,还是纹丝不动。
“怎么动不了?”
李刚放下手头的事,走到他旁边,指了指键盘。“你按一下试试。”
楚颂今按了一个键,对应的字母果然出现在屏幕上了。
他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打,李刚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随手抽出专业书,吊儿郎当地看了起来。
楚颂今就又像个小孩子一样问他:“这是转头吗?”
“不是,是我的专业书。”李刚回答,“我是学医的。”
“想不到你居然还会学习,看面相完全就和学习不沾边。”楚颂今诚实地说。
李刚:“……你说话有点杀人诛心在身上的。”
“谢谢。”
“……”
李刚没有再搭理楚颂今,至于会怎么玩弄自己的电脑,李刚表示无所谓,孩子想玩就玩吧,玩坏了把他(指楚颂今)卖掉再买一台。
于是,一人一鬼就这样度过了一小段平静安详的时光。
楚颂今玩起电脑来虽然有点儿白痴,但很安静。李刚从专业书后面悄悄偷看他,他的眼睫毛长长的,且根根分明,这个时候莫名会让人有一种保护欲……
不对!他在想什么!这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带把的!
李刚又把视线收回来了。
作为二十一世纪单身至今的母胎solo纯情直男大学生,李刚绝不允许自己的脑子里出现这种东西!
李刚 : 妖魔鬼怪快离开快离开快离开快离开……
最后,离开的变成他了。
李刚跑到厨房,接了一捧水,然后扑到自己脸上。
虽说在夏天,但夜晚还是很凉,李刚被一捧冷水打回了原形。
李刚 : 好了!我感觉现在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点儿问题也没有……
没有……
……有……
他进了卧室,就看见楚颂今皱眉,电脑屏幕里是视频通话的界面——
另一头,他舍友的哀嚎通过电脑小小的扬声器传了出来,余音绕梁,真可谓如听仙乐耳暂明……
“李!!!!!!刚!!!!你他妈居然真的去结婚了啊啊啊啊啊啊!!!!!!!!媳妇还这么漂亮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个!叛!!徒!!!”
李刚,原地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