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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 9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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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程子焱的首肯后，迟煦立刻就住进了隔壁，和陈放成了室友。他再也忍受不了离开程子焱的日子了，虽然不能时时刻刻见到程子焱，但只要一想到那个人就与他一墙之隔，他的心就会变得很安稳。
程子焱一整个下午都安安静静地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看书，同时听着走廊里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和电梯发出的提示音。他知道那是迟煦的随行服务人员搬回来了，这层楼又恢复了往日的烟火气。
傍晚的时候，他不出意外地等来了迟煦的敲门声。
“我来给你送晚饭。”迟煦坐在轮椅上，双手扶着膝头上搁置的餐盘，被陈放推到门口说道。
程子焱赶忙把他们让进屋。迟煦在陈放的帮助下把餐盘放到桌上，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程子焱，像是恨不得用目光把他整个人吸进自己的身体里。
程子焱知道他是想抓紧时间多看自己一眼，于是对着桌上的食物说道：“看着真不错，都是我爱吃的，就是准备的有点儿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吃？”
迟煦愣了下，他没想到程子焱会愿意留他吃饭，赶忙拼命点头道：“好啊好啊！我想和你一起吃。”
可陈放却在一旁为难地说道：“程医生，迟煦他现在还在以流食为主……”
不等他说完，迟煦就打断了他：“我可以的！我已经好多了，我能吃这些的！”
迟煦没有说谎，从他见到程子焱后的这几个小时，他就像濒死之人突然得到了起死回生的仙丹一般，整个人又燃起了生命力。虽然他的身体还是很虚弱，但眼神里恢复的光彩骗不了人。
“好吧，那我去帮你拿餐具。”陈放说着去厨房帮迟煦取了套餐具过来，然后就很有眼色地离开了。
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程子焱来到迟煦面前，低头看着这个面容憔悴坐在轮椅上的人，他知道迟煦一直在期盼这一刻。
“好了，这里终于没有别人了。”他微笑着向迟煦张开双臂。
迟煦微微愣了下，紧接着一头扑进程子焱怀里，嚎啕大哭。他经历了太多的痛苦、委屈、自责、绝望，而唯一能够安慰他的人，却是那个被他害得最惨的人。面对程子焱给与的温柔和包容，他受之有愧，却无法拒绝。
迟煦把这一个多月遭受的苦楚全部化成眼泪，在程子焱怀里狠狠痛哭了一场，泪水很快就浸透了程子焱胸前的衣衫。
程子焱安静地抱着他，无声地流着泪。这一场痛哭不仅对迟煦很重要，对程子焱也是一个释放的出口。程子焱从医院回到家后就一直很想痛痛快快哭一场，把心里的愤怒仇恨焦虑痛苦全部都哭出来，可是吴哲不合时宜的介入他的生活让他一直得不到这个机会。如今吴哲终于回去了，可是他却已经错过了最需要宣泄情绪的时机。此刻他听着迟煦呜咽的哭声，感受着迟煦滂沱的泪水，有种在他的痛哭中得到救赎的感觉。
迟煦哭了很久，一直哭到双眼红肿，声音沙哑，才在程子焱的怀里逐渐安静下来。
程子焱一边帮他擦着泪痕，一边轻声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迟煦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能不能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好啊。”程子焱爽快地答应，然后脱掉自己的T恤，转过身背对着他。
程子焱知道自己身上的伤是迟煦这段日子最无法释怀的事，与其遮遮掩掩让他更加担心，不如坦然面对把心结解开。反正时间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大部分伤都已经痊愈，只剩下很少的地方还残留着零星的痕迹。
然而程子焱不知道的是，迟煦见过他满身伤痕的模样。当初他被送入拘留所的时候，拘留所里的工作人员看见他那一身的伤，因为害怕被牵连就留了个心眼，给他拍了许多照片作为存档，以证明这些伤是他进来时就有的，并不是在拘留所内造成的。后来程子焱昏倒入院，迟雨派人去拘留所询问经过，想知道迟景鸿都让人做了些什么，拘留所的人为了撇清关系，把那些照片都交给了迟雨。在迟景鸿允许迟煦和程子焱见面之后，迟雨就把那些照片拿到了迟煦面前。她必须要让迟煦在去见程子焱之前，清楚地知道这件事给程子焱所造成的全部伤害，她不想为了保护自己的弟弟就让他蒙在鼓里，因为这样对程子焱太不公平。
迟煦心疼地一寸一寸检查着程子焱背上的肌肤，他清楚地记得那些伤的位置和它们触目惊心的模样。那晚他眼睁睁看着父亲的拐杖毫不留情地一下下打在程子焱身上，而他却被注射了镇静剂浑身瘫软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无助和绝望让他痛不欲生。如今时间带走了程子焱身上的伤痕，却愈合不了迟煦心上的伤口。他恨迟景鸿，如果那人不是他的父亲，他真的会和他拼命。
迟煦的手指轻轻触碰到程子焱受伤的肋骨，程子焱本能地躲闪了下。
迟煦赶忙收回手道歉：“对不起，我弄疼你了是吗？”
程子焱笑着转过身：“不是，我是怕痒。放心，早就不疼了，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他说着拿起衣服重新穿好，迟煦看着他苍白消瘦的身体，心疼地说道：“你瘦了好多。”
程子焱满不在乎地笑笑：“啊，这阵子伙食不太好嘛。之前沾你的光，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忽然间由奢入俭，我这肠胃就闹意见了。不过现在好了，你回来了，以后有你每天陪着我吃饭，我相信咱们都会好起来的。”
迟煦呆呆地看着他：“我真的……以后每天都可以来陪你吃饭吗？”
程子焱笑着耸耸肩：“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三餐都可以和我一起吃。”
迟煦看着他的笑颜，眼泪忍不住又开始沸腾。他从今天第一次登门开始就做好了被怨恨被拒绝的准备，哪怕程子焱打他骂他恨不得他去死，他都不会有半句怨言。可程子焱却不仅没有责怪他，反而用无尽的宽容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救赎，这让他更加无地自容。
程子焱温柔地帮他擦着眼泪：“怎么又哭了？”
迟煦哽咽着说：“对不起，我以为……你会再也不想见到我……”
程子焱笑了笑，把椅子拉过来坐到他对面，握住他的手说道：“迟煦，有些话我不想瞒你，我觉得与其伪装，不如坦诚去面对，这样对我们两个都好。这次的事，你父亲是真的做得很过分，我不想骗你说我没事，拘留所的日子确实给我留下了很大的阴影，是我这辈子从来没经历过的折磨。在你来找我之前，我也曾想过不再见你，不是因为我觉得这是你的错，而是我以为也许我努力忘记你，就也能忘记那些伤痛。但是今天当你出现在我门口的那一瞬间，我就发觉这种想法太荒谬了。首先我根本不可能忘了你，你从很早以前就是我生命里不可磨灭的一部分了。其次就是，我发现我其实非常想见到你。你今天的出现，你的道歉，你的眼泪，对我来说都弥足珍贵。我在你父亲那里遭遇了一场严重的不公，而你让我感觉到了你是坚定地站在我这边的，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迟煦，我想说的是，我让你留在我身边，并不是在恩赐你，我不是什么圣人，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我自己，因为看到你会让我开心。你不知道今天你来过之后，这整个下午我的心情是这一个多月以来最好的。当然，如果你不是以这副让我心疼的模样出现在我面前的话，我会更开心一点。”他说着抚摸上迟煦消瘦的脸颊：“所以，你不需要再对我这么战战兢兢的，我是欢迎你回来的。”
迟煦无尽感激地看着他，脸上却依旧写满了愧疚。
程子焱看着他的模样，忽然很庆幸迟煦当初买下了隔壁的房子。下午程子焱自己在家的时候，心里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让迟煦干脆搬回来和自己一起住，他真的很想回到两个人之前那种简单快乐的日子，想让那个单纯善良的迟煦来治愈自己。可是此刻看着迟煦眼里挥之不去的歉疚，他才意识到现在的他们是没办法住在一起的。深陷在自责里的迟煦只要一看到他就会被内疚给吞没，一颗心不停在油锅里反复煎熬。而他在面对这样的迟煦时，也会被一遍遍提醒所受到过的伤害，他好不容易才结束了一场噩梦，不需要有人一直帮他复习那场噩梦是多么的可怕。
现在这样的距离对他们来说刚刚好，想念的人近在咫尺，但又不用时时刻刻小心翼翼地面对着对方。等到时间慢慢抚平迟煦心中的愧疚，他们或许就又可以回到之前那种日子。
迟煦低头攥着程子焱的手，踌躇着开口道：“程医生，我也有话想对你说……我知道我曾经答应过你，不再去追问过去的事，可是前段时间曹浚来找过我，他对我说了很多你的坏话，我为了证实他说的都是假的，就去找我姐姐询问了真相。她告诉我，我和你确实曾经交往过，而且是因为我要和别人结婚，你心灰意冷才会选择和我分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去打探这些，我更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想让人仗着我失忆就随意污蔑你……”
程子焱目光微微躲闪了下：“没关系的，你姐姐已经把这件事告诉我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那你知道这些之后，有回想起来些什么吗？”他试探地问道。
迟煦摇了摇头：“没有，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姐姐在给我讲那些事的时候，我总感觉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勾不起一丁点回忆。不过有件事我终于明白了，我之所以车祸醒过来之后看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很特别，是因为你一直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也明白了，为什么你当初那么不想为我治疗，因为我实在是伤你伤得太深了，你根本就不想再见到我。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我竟然会为了和别人结婚而弄丢了你，我怎么会那么混蛋……”
程子焱看着他自责的模样，安慰他道：“好了，不要再去纠结这个了，既然过去的事你都不记得了，那我们就当它不存在好了。”
迟煦固执地说道：“那怎么行？不能因为我不记得，就把我犯的错全都抹掉。如果不是因为我自私地和别人订婚，我和你就不会分手，而我爸也不会为了着急让我去结婚强行把你找回来为我治疗，更不会因为婚约被取消而迁怒于你，害你无辜坐牢。虽然你一直说这次的事不是我的错，但其实你会经历这一切全是因为我，这整件事从根本上都是我的错。犯了错就要认，要道歉，要竭尽所能去弥补，而不是为自己找借口开脱，这是你教给我的。”
程子焱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忽然忍不住微笑起来。他想起了过去那个犯错之后会百般狡辩的迟煦，当时那个推卸责任的迟煦有多可恶，现在这个竭力认错的迟煦就有多可爱。
“嗯……既然这样，那你想要怎么弥补呢？”程子焱笑着问道。
迟煦局促地说道：“我已经拜托陈放去帮我办手续了，准备把这三套公寓和我那间别墅都送给你。我知道这些弥补不了你受到的伤害，我只是想向你表达……”
“等等等等……”程子焱抬手打断了他：“你要把这几套公寓和你的别墅都送给我？你知不知道这些房子加在一起值多少钱？”
迟煦老实地点点头：“我知道，陈放都告诉我了，而且他还说这些房子都没有贷款，让你可以放心接受。”
程子焱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是陈放给你出的主意，让你用房子来补偿我？”
迟煦一本正经地说道：“嗯，也不全是。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补偿你，就上网去查，大家都说‘钱在哪儿，爱就在哪儿’……嗯不对，是‘道歉不如赔钱’。然后陈放说，给你钱容易被退回来，把房子过户给你，想退就没那么简单了。”
程子焱哭笑不得地扶了扶额：“这个陈放给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迟煦看着他的表情，不安地问道：“程医生，你不喜欢这种方式吗？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程子焱耐心解释道：“你也没错，用金钱作为补偿手段确实是一种比较普遍的方法，因为它最容易量化和执行。陈放和网上的那些人这么说自然有他们的道理，只不过对于我来说，这些都不是我现在想要的。”
“那……程医生，你现在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量满足你，只要我能办到！”
程子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我想要你。”
迟煦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程子焱轻轻笑了笑：“迟煦，我想要之前那个健康阳光、积极乐观的你，我想我们回到以前的日子，我想看见你发自内心地对我笑。对我来说，这比你送我多少套房子都更让我开心。”他知道自己的做法在很多人眼中看起来愚蠢至极，放着真金白银不要，却偏偏选择一个曾经狠狠伤害过他的人，简直就像烂俗小说里的圣母白莲花主角。可他就是不在乎那些钱，因为迟煦已经用活生生的例子证明，金钱能够买来的快乐既短暂又肤浅，那些真正能够治愈心灵的快乐都是千金难换的。他一点都不清高，他只是在任性地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
迟煦呆呆地看了程子焱一阵，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努力变回之前的样子，不会让你失望的。”他说着拿起桌上的餐具，开始不停地往自己的碗里夹菜，那架势像是准备狼吞虎咽一场。
程子焱笑着轻轻按住他的手：“好啦，你不要这么着急，你今天就先吃这两样好消化的吧，咱们循序渐进慢慢来。我陪着你，咱们两个都要回到以前的样子。”
程子焱帮迟煦重新盛好饭菜，自己坐在他对面，两个人久违地又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
迟煦看着他温柔的面庞，不知不觉眼泪又涌了上来，这个人的每一点都让他爱到了骨子里。
他抹了把眼泪，眼神坚定地看着程子焱：“程医生，我这辈子，认定你了。”
程子焱微微愣了下，心里面一瞬间漫延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欣喜。原来被自己喜欢的人认定是这样美妙的感觉。他微笑着对迟煦点了点头：“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