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6、第 96 章 ...
-
四周一片安静祥和，只有轻柔的音乐在缓缓流淌。迟煦朦朦胧胧睁开眼睛，一位陌生的中年妇女进入他的视野。女人慈祥地朝他笑着，伸出双手把他抱了起来。迟煦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没有任何重量，轻而易举就被女人抱在了怀里。他抬起自己的手，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只胖嘟嘟的小朋友的手。他慌忙转头看向身后，发现他刚才躺的地方竟然是一辆婴儿车。
就在他大脑一片混乱时，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迟雨和迟凯的母亲庄忆如微笑着走过来，把他的小手轻轻放在自己的掌心，声音温柔地说道：“小迟煦，等一下就要见到妈妈了，开不开心？”
迟煦还没反应过来庄忆如的话，房间的门就被人打开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走了进来。
庄忆如立刻走过去迎接，把女人带到迟煦面前，对迟煦说道：“煦儿，快叫妈妈！”
迟煦懵懂地看向那个女人，可怎么都看不清女人的脸，只感觉到她温热的眼泪滴落在自己的手上。
妈妈？这个人就是他的妈妈？
迟煦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家里甚至连一张她的照片都找不到。他这辈子也从来没有开口叫过谁“妈妈”。虽然庄忆如待他如亲生孩子一般好，但庄家人和迟凯都严禁迟煦喊她妈妈。
迟煦拼了命地想要看清楚那个女人的面容，可眼前却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迷雾，让女人的脸看上去一片空白。他伸出手，想要去拨开那层迷雾，却发现那只肉乎乎的小手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只骨节分明、成年人的手。他惊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再抬起头时，他已经站在儿时长大的那栋别墅门前，不论是庄阿姨、抱着他的中年妇女、还是那个也许是他妈妈的女人，全都不见了踪影。
迟煦焦急地奔跑着，想要找到她们。周围的一切随着他奔跑的速度开始不断扭曲、退散，变成色彩斑斓的时空碎片。
……
秋日的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溜进屋内，在天花板上映出细碎的光影。空气中的细小尘埃静静飞舞，生怕吵醒床上正在沉睡的人。
昨晚陈放一直不见迟煦回去，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过来询问一下情况。程子焱穿着浴袍来给他开了门。
陈放在见到程子焱的一刻就什么都明白了，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说道：“抱歉打扰了，程医生，我只是来问问迟煦今晚还回不回去，我要不要给他留门？”
程子焱转身朝迟煦看了一眼，迟煦正光着身子躲在卧室门背后，探出个脑袋张望着。他见程子焱在看自己，立刻目光乞求地说道：“程医生，我可不可以不回去……”他现在一刻都不想和程子焱分开，如果回去隔壁，他今晚注定会辗转反侧，一分钟都睡不着。
程子焱笑着转回头，对陈放说道：“他从今天开始都不回隔壁住了，明天麻烦你帮我把他的东西都搬过来吧，以后他就住在我这里。”
陈放的眼中闪过一丝痛，他声音微微颤抖着说道：“好的，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晚安。”
“嗯，晚安。”
程子焱关好门转过身时，迟煦正呆呆地站在卧室门口，不敢相信地望着他：“程医生，你是说真的吗？我以后真的可以住在这里？”
程子焱笑着来到他面前：“当然，你回来找我，难道不是希望我们可以回到之前的生活吗？”
迟煦愧疚地摇了摇头：“我其实从来都没敢奢望还能像以前一样住在你这里……你能允许我住在你隔壁，让我每天见到你，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程子焱：“那程医生，这次换我来睡沙发，你住卧室就好。”
程子焱哭笑不得地说道：“你在说什么？你搬过来，当然是和我一起住卧室啊。”
迟煦为难地说道：“那我们要睡在一张床上吗？可是那样我会……会忍不住……”他咬着嘴唇，目光止不住地在程子焱身上游走。
程子焱好笑地看着他：“没有人让你忍啊！”他说着用指尖轻轻划过迟煦的胸肌：“再说了，就算你忍得住，我也不想忍……”
迟煦的眼睛顿时亮起来：“你是说，像我们刚刚那样……以后每天都可以有吗？”
程子焱笑着勾住他的后颈，在他的唇上吻了吻：“当然，如果你每天都想要的话。”
迟煦的脸上呈现出了小孩子掉进糖果乐园一样的表情，兴奋中带着不可思议。他几个小时前还以为自己再过不久就要离开程子焱，那种痛在心中累积到肝肠寸断。他怎么都想不到幸福不但可以降临得这么突然还这么巨大，让他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程子焱看着他那副呆呆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你怎么这么可爱，让我想不喜欢你都不行！”
这一晚，他们一直缠绵到深夜。对于失去记忆的迟煦来说，今晚就是他的“第一次”。他不记得自己曾经有过多么荒唐放纵的生活，他也不想知道那些过去，他唯一想要的就是好好珍惜这个夜晚，把它铭刻进心里。
他们在激情过后相拥而眠，迟煦睡了这段时间以来最甜美的一觉，并且在临近清晨时做了那个光怪陆离的梦。梦的内容太过清晰，以至于当他醒来时，仿佛还能感觉到女人的眼泪残留在他手背上的温度。
他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昏暗光线下映入眼帘的只有程子焱乌黑的发丝。程子焱背对着他，陷在他的怀抱里睡得正香。迟煦想要去吻他的头发，脑子里忽然间一闪而过程子焱生无可恋的面孔，眼神里充满了厌倦。迟煦呆呆地盯着程子焱的后脑勺，不知道那副画面从何而来，只觉得那种被嫌弃的感觉太过真实，甚至让他的心底隐隐作痛。
迟煦就那么一动不动地抱着程子焱，连呼吸都怕发出声音，直到程子焱自己醒来。
程子焱迷迷糊糊转过身，睡眼惺忪间发现迟煦正在看自己，便慵懒地在他的唇上吻了吻，然后无比依恋地钻进他的怀里。
“程医生……”迟煦轻轻开口道。
“嗯？”
“你会……嫌弃我吗？”
程子焱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看向他：“当然不会啊，你为什么这么问？”
迟煦默默回味了一下刚才心里那种真实又强烈的被嫌恶感，忽然有点害怕再继续追问下去。“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好好改正。”
程子焱看着迟煦那双真诚的眸子，忽然有点感慨。如果当初的迟煦能赶上现在这个迟煦的十分之一，他们之间大概都不会闹得那样难堪。他轻抚着迟煦的脸颊：“你什么都不用改，我就喜欢你现在的样子，特别特别喜欢。”
……
从这天开始，两个人就过上了正式的情侣同居生活。程子焱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婉拒了唐颂让他回诊所上班的邀请，打算以男朋友的身份继续帮迟煦学习文化恢复认知。
唐颂在得知了程子焱的决定后，不甘心地杀到了程子焱家里，想要劝他迷途知返、回头是岸。结果从进门开始，唐颂就在遭受一次又一次的暴击。
那两个人在面对他的时候，始终十指相扣，表情甜腻到让人牙疼。他们对视时的眼神拉丝能拉出二里地，唐颂觉得如果不是他在这里，这俩人肯定早就已经互相啃上去了。
唐颂认识程子焱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腻歪人的样子，像中了邪一样满眼就只看得到迟煦，处处为迟煦说好话。那副没出息的样子让他恨不得把程子焱的脑壳给撬开，把迟煦从里面给揪出来。
唐颂实在是理解不了程子焱，因为他做不到把眼前的迟煦和曾经的迟煦当成两个人来看待，他始终记得这个二世祖以前是多么的盛气凌人不可一世，迟煦如今所表现出的温良恭训在他眼中不过就是一种拙劣的伪装，可程子焱却偏偏就是愿意为这份虚假买单，这样的“当局者迷”让唐颂急得直跳脚。
“迟少爷，子焱他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医生了，而且是令尊亲自下令解雇了他。他和你这种生来就要什么有什么的贵公子不一样，他需要通过工作来实现自我价值，就算你财大气粗养得起他，可他也不会甘愿做你的附属品的，是吧，子焱？”唐颂目光凌厉地望着程子焱。他这话表面是在对迟煦说，实际上是在点程子焱。
迟煦面色愧疚地说道：“对不起，唐医生，都是我不好，是我离不开程医生，害他不能去上班……”
迟煦话未说完，程子焱在一旁打断了他，对唐颂说道：“不是他，是我。是我想一直粘着他，不想跟他分开。他劝过我去上班的，是我自己不愿意。我没你说的那么有志气，我只想趁着年轻有活力的时候尽可能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不要等老了做不动了才后悔把时间都浪费在了那些无所谓的事上。”
唐颂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你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羞没臊！就算你俩难舍难分，可也用不着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粘在一起吧？总要有点儿个人空间吧？”
程子焱转头问迟煦：“你想要个人空间吗？”
迟煦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我不想，我只想要你，我每分每秒都想和你在一起。”
唐颂差点儿没忍住把手里的杯子扔迟煦脸上，这么恶心的话是人说的吗？
程子焱得意地朝唐颂耸了耸肩：“看吧，我俩都没问题，你跟着瞎操什么心？反正诊所没我也这么长时间了，一切都挺平稳的，我这三天两头出妖蛾子的，回去了反而不利于诊所的正常运营。之前他们迟家付给我的佣金足够我坐吃山空好多年的，我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享受当下，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人不能总为了担忧将来而活着，你说是不是？”
唐颂嘲讽地说道：“哼，你也知道你三天两头出幺蛾子，你这些幺蛾子都是因谁而起的？”他说着生气地指了指迟煦：“自从这个家伙出现在你身边开始，你这三灾八难的就没断过。这人就是个火坑！你现在却告诉我，这个火坑你非跳不可，你让我怎么办？！”
程子焱笑着摊了摊手：“你可以袖手旁观嘛。”
“你以为我不想？！如果不是我把这家伙介绍给你的，我才不想管你这破事！当初是我向权贵低头，卖友求荣，才会导致你后面一连串的悲剧，我现在就想纠正这个错误！我不想害了你一辈子！”
面对着唐颂的激动，迟煦无措地看向程子焱。很显然唐颂口中的“火坑”和“权贵”指的都是他，是那个他不敢去面对的过去的自己。
程子焱安慰地握了握迟煦的手，给了他一个温柔的笑容，然后转过头对唐颂说道：“唐颂，我承认过去确实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我也曾经在心里偷偷怪过你，让迟煦进入我的生活。但人是会变的，不论是我还是迟煦，都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们了。现在的我反而要感谢你，让我认识了他，虽然这个过程不那么顺利，但我最终还是收获了以前从没体会过的快乐。我知道你把我当朋友，才会这么关心我。所以我想请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我将来可能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你不需要为我担心，更用不着自责，现在的我真的非常快乐。”
唐颂看着程子焱那副笃定的神情，觉得这人就像个在叛逆青春期被学渣哄骗早恋的优等生，而自己则是个苦口婆心劝人回头的教导主任。为了挽救程子焱即将滑向堕落的人生，他痛心疾首地说道：“你不能只顾眼前的快乐，这样下去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你的人生难道就是为了谈恋爱吗？你现在这个年纪最重要的是……是建设祖国，为社会作贡献！”
程子焱一副“你没事儿吧”的表情看着唐颂，他指了指身旁的迟煦说道：“那你不觉得，我把这家伙给变得这么好，也算是在为社会作贡献吗？”
唐颂被噎得一时语塞，迟煦的巨大变化他确实看在眼里，但他还是不愿相信迟煦是发自内心地改变了。“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他嘟囔着说道。
迟煦握着程子焱的手，认真看着唐颂说道：“唐医生，我知道之前的事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程医生。你相信我，我今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他，加倍对他好，绝对不会再让他受委屈了。”
唐颂轻蔑地白了迟煦一眼：“说得好听，你拿什么保护他？是靠绝食，还是靠跳楼？你连你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敢大言不惭地说保护他？你要是真想对他好，就该自动自觉离他远远的，别来沾他的边！”
迟煦被唐颂数落得无地自容，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程子焱见状挽住迟煦的胳膊，亲昵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看向唐颂说道：“可是现在不是他离不开我，而是我离不开他，没有他的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下去。”
迟煦激动地看向程子焱，眼神里充满了惊喜。程子焱笑着在他脸颊上亲了下。
唐颂被气得恨不得把白眼翻上天，指着程子焱的鼻子说道：“你你你……你现在可真是有出息了！算了，我不管了，今天就当我白来一趟，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以后被这家伙坑了别来找我哭鼻子！”
他说着站起身，怒气冲冲地就往门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忽然顿住脚步，背对着程子焱说道：“子焱，如果这家伙将来对你不好，别委屈自己，你记得，不管到什么时候，我诊所的大门都向你敞开，你随时都可以回来。”
不等程子焱说些什么，唐颂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程子焱看着关上的房门，一抹欣慰的笑容不禁浮上嘴角。
迟煦看着他不解地问道：“程医生，你笑什么？”
程子焱靠在他怀里轻声说道：“因为，我觉得很幸福。”
他现在身边有相爱的人，有真心为他着想的朋友，他的生活被无处不在的温暖包围着。原来陈放没有说谎，三十岁以后的人生一点也不糟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