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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的副会长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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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乙的第一天隐雷斋小工生活,在晚上八点半准时结束。
吕伯雷合上笔记本电脑,起身,关灯,动作一气呵成,孟乙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欢欢喜喜地乱哼:“现在下班啦~是的下班啦……”。
余光中的身影一晃一晃,吕伯雷的表情有一瞬的松动,不得不说,孟乙这孩子没心没肺的程度确实让人咂舌,先是把自己搞得满身伤,狼狈至极,又马不停蹄地干了快两小时的枯燥杂活,现在还能高兴地哼出歌,实为天赋。
孟乙锁好门,回头看到吕伯雷从外置柜台下拿出一双运动鞋,换掉了原本穿着的平底鞋,他好奇道:“这么晚了,你要去打球?”
“夜跑而已。”吕伯雷换好鞋,又拉了拉孟乙刚锁好的门:“走吧,明天准时到。”
有一个强迫症老板的好处是,虽然规矩多,但是规定干多久就干多久,绝无通融,也绝无压榨。
第一天如此,接下来几天亦然。孟乙很快摸清了打扫隐雷斋的门路,哪个角落容易积灰,哪个博古架要尤其小心,还有那些位置隐蔽的柜子开关——孟乙真怀疑吕伯雷的副业是设计机械机关。
孟乙本来还存着点想要偷师的心思,可谁知吕伯雷七点之后就不再做修缮工作,只用电脑,偶尔接待客人,直到周五那天,学校最后一节自习不上,孟乙早早地到了古玩城,店门没锁,他推门进去,清脆的竹铃如常响起,里间的人却没抬头。
店里没点香,但独属于上好木材的幽香和老物件的轻微灰尘味仍萦绕在空气中,平添一丝禅意。
吕伯雷正坐在工作台前,微微弓着背,鼻梁上架了副孟乙从没见过的银边眼镜。他左手稳稳扶着一把紫砂壶,右手执一柄极小巧的锤子,灯光下的壶身似有一点金色的反光,而锤面就正对着那处反光,
咚。
一声轻不可闻的脆响。
比米粒还细巧的金色两脚钉被精准地嵌进壶身,严丝合缝,甚至连钉面都没有一丝凹陷。台灯的光线聚焦在那一点,他整个人仿佛与周围流动的空气隔绝开来,让观者的呼吸都不自觉地放缓。
孟乙看得怔了,靠在屏风上,没出声。
他从小到大混不吝惯了,看似天不怕地不怕,但对这种身上有真本事,又能沉得下心的人总有种莫名的佩服,反正此刻的吕伯雷,比那个说话冰山脸还呛死人的吕老板,看起来顺眼多了。
吕伯雷完全没察觉到身后的视线,全部心神都凝在那方寸之间。
隐雷斋的日子平静的像一潭深水。
但学校的气氛却有点诡异起来。
篮球赛那天,孟乙清清楚楚的记着那句“今天这事没完”,这些天也一直警惕着,可韩锐那边竟然安静如鸡,再没找上门,孟乙只在年级集会上远远地瞥见过他两次,有一次两人在楼道狭路相逢,可韩锐也只是用眼神剜了他一记,像头被拴住的狼崽子,居然没动嘴咬人。
更蹊跷的是,孟乙作为一个毫无争议的帅哥,本来在学校的回头率就挺高,可以前最多是路过的女孩子说笑着看几眼,现在倒好,他只是好端端地走在校园里,或是其他年级的楼层,却总能感觉到各种意味不明的视线黏在身上。
最离谱的一次是在食堂。
一个隔壁班的小个子男生,打饭时眼珠子就跟长在孟乙身上似的,边盯还边和同伴窃窃私语,孟乙察觉到视线,面色不虞地挑眉看回去,小个子却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低下头,慌里慌张地转身就走,汤碗都洒出一些。
孟乙被看的心中来火,又实在不解,于是当机立断地把空餐盘扔给姚青,穿过食堂的人群就朝那人追去。
“哎!前面那哥们你站住!”他不叫还好,这一声叫出来,小个子竟把餐盘汤碗往空桌子上一扔,接着拔腿就跑!可孟乙今天偏就不信这个邪了,非要讨个说法不可,与他同时加速——
“停下!这两位同学!食堂不允许追逐打闹!”
还没追出食堂大门呢,小个子就先被一个戴红袖章的学生会监督员拦住了,他本还想跑,可监督员人高马大,硬是把他按住了。
等孟乙走过来,监督员问道:“为什么追逐打闹?你们两个都要扣班级分,尤其是你,”监督员看向被自己牢牢抓住的男生,严肃道:“不仅违纪,还不配合管理。”
“同学,我可没想追他,你自己问他,偷看我就不说了,我只是跟他对视一眼,他跑什么?”孟乙插兜站着,一脸无辜。
“你、你们……”小个子的胸腔剧烈起伏着,眼睛都有些充血,忽然,他低声说了句什么,监督员在记录,没有听见,可孟乙听得一清二楚。
他说:“一丘之貉。”
此事不了了之,孟乙觉得小个子单方面拒绝沟通,他也没有刨根问底的心情,只是有些郁闷罢了,为此,他还专门找了知心铃铃疏导。
“铃你仔细闻闻,我真的不是一夜之间有狐臭了吗?还是说我上课睡觉,梦游猥亵大好青年了?别人不说也就算了,你可不能瞒我。”
蔡铃铃眼神飘忽了一下,低头猛吸几口酸奶:“啊?没啊,可能…可能是你帅的太耀眼,让人有点不忍直视…”
“啧,”孟乙羞涩一笑,“说点我不知道的。”
蔡铃铃白眼差点翻到天上,恶寒道:“真服了你……别多想,大概是篮球场那件事闹的太张扬,小同学有点怕你罢了,过段时间就好了。”
这个原因就合理多了,孟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暂且放下了心中的疑问。
这天轮到孟乙值日,放学后,等其他值日生值完,他才拎着脏拖把去楼层尽头的公共水池冲洗。
大多数学生都离校了,水房很安静,孟乙刚要把水管打开,却听见身后的清洁工具房里有什么动静。
不会是小情侣在幽会吧,连工具房都能作为幽会地点了吗?
孟乙看热闹不嫌事大,悄悄把脑袋凑过去,隔着一层薄薄的破木门,里面人即使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大半——
“……学生会就不能出面澄清一下吗?”
“牵连到我,学生会不方便直接干预,况且孟乙这一年确实出了不少风头,有人借题发挥也不意外……”
孟乙?怎么提到了我的名字?
孟乙这几天有些风声鹤唳,此时下意识屏住呼吸,轻手轻脚贴上工具房的门想听得更清楚些。
“吱呀——”
“我靠——”
这门咋没关严啊!
孟乙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扑倒,结结实实撞进一个人的怀里,鼻子还磕上了那硬邦邦的胸膛,疼的他眼泪差点出来。
对方显然也吓了一跳,但丝毫没有要扶他的意思,孟乙像块抹布似的顺着那人的身体滑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他捂着鼻子抬头,正好对上孟洋没什么表情的脸和蔡铃铃惊愕睁大的眼。
“孟洋?铃儿?”孟乙也顾不上疼了,质问道:“你俩背着我躲这儿琢磨什么呢?!”
在那个糟心的梦里,这俩好歹是二十五岁才凑成一对,怎么现在进度条拉得这么快?还偷偷摸摸的!
蔡铃铃回过神,扶额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还能琢磨什么?还不是你和韩锐的好事!”
“韩锐?他这些天没再招惹我啊?”
蔡铃铃语塞,下意识抬头看向孟洋,棕色的眼睛无意识地眨了眨,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孟乙保证自己没看错——孟洋那厮的嘴角,几不可查的、极其欠揍的、勾了一下!
过了几秒,孟洋才纡尊降贵地把视线落在弟弟身上,平静地扔下一颗炸雷:
“你这几天没被韩锐堵,不会真以为他转性了吧?”
“那倒没有,”孟乙揉了揉尾巴骨,“但他确实消停的古怪,而且不知道和他有没有关系,这几天似乎有很多人在议论我。”
“看来你还不算太迟钝,”孟洋挑起一边眉,“韩锐那帮人最近在年级里传谣,说你那天在篮球场亲口放言,说你才是高一的老大。”
“什么?”
“还没完,”孟洋摇摇头,嗤笑一声:“他们还说,你这么嚣张,是因为有在学生会当副会长的亲哥撑腰。”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屁话?我们两个在学校里连面都不见!”闻言,孟乙的脾气彻底上来了,气得脸都微微发红。
“你看,就他这炮仗似的,要是早知道了,肯定要当场炸了。”蔡铃铃小声嘟囔。
“那也不能放任谣言……”
“蔡同学为了你,”孟洋打断他,目光扫过蔡铃铃,继续对孟乙说,“又是来找学生会商量对策,又是跑去年级主任那儿匿名举报,才勉强让那帮人暂时闭嘴。”
孟乙一时间说不出话,只看向蔡铃铃。
他伸手,重重在蔡铃铃单薄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大恩不言谢。”
蔡铃铃有点不自然地别开脸。
“但谣言已经散出去了,”孟洋分析道:“现在你再跳脚否认,也没几个人会信,而如果学生会这时候出面,也只会坐实了‘副会长以权谋私替弟弟撑腰’的传言。”
孟乙皱紧眉头,孟洋说得没错,这脏水泼得刁钻,让人几乎百口莫辩。
梦中熟悉的孤立无援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的心脏猛地一紧。
看来韩锐是真的盯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