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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果然八字不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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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飞星走到蓝色小推车旁,搬下几个饮料箱子,然后拿起小刀,将它们挨个划开。学弟学妹们坐在队伍里,盯箱子的眼神如同饿了一整天的狗。
周唤走过来,帮季飞星搬箱子。他的视线扫过小推车和小刀,随口一说:“工具挺齐全。”
“去超市搬饮料时收银阿姨借给我的。”季飞星没抬头,拿着小刀,继续和胶带作斗争。
周唤的动作一顿,“这几箱饮料都是你自己去搬的?”
季飞星也动作一顿,抬头看着周唤,说:“对啊,不然是饮料自己长脚跑过来的吗?”
“我以为超市会负责运送。”
“周大少爷,别把学生超市想得太高级了。”
“怎么没提前告诉我,让我一起搬?”
“我没您的联系方式啊大少爷,有去年级群里加你的工夫,我自己拉个小推车就解决了,”季飞星话锋一转,“再说了,我怕贸然打扰,耽误您谈恋爱啊。”
阴阳怪气,来者不善。周唤一笑置之,干脆不搭话了。
院里准备的是货架上最常见的运动饮料,看上去很普通,但在军训生的眼里这东西简直就是琼浆玉露,都不用学长发,只要箱子出现在视野范围内,新生们便会主动扑上去一通疯抢。
季飞星还没怎么动手箱子就空了,分发过程全自动化,真的毫无学长体验。
“学长!谢谢你们的饮料,大恩大德永世难忘啊!”有学弟喊道。
“都是一个院的,客气什么。”季飞星笑了笑。
“下午训练累死了,还好晚上有拉歌赛,可以浑水摸鱼趁机歇歇了,”又有学弟凑了过来,“教官真的好狠,动一下就全体加罚五分钟军姿,我人都站麻了,就算你现在拿着电锯来锯我的腿,我也绝对不喊一句疼!”
“就是就是,要不是腿真动不了了,真想跪下来给学长们磕几个。”学弟们纷纷抱怨起来。
“是吗?”季飞星不怀好意地开口道,“那都把名字报一下,等你们腿好了再来我宿舍磕。”
周唤正在收拾空箱子,听到这话后觉得有点好笑。他不懂,对方怎么能做到十句话里有八句都不正经。
“好啊!学长你住哪号楼,我到时候去找你!”学弟们还挺兴奋。
季飞星却又赶紧摆手阻止,“开个玩笑!都别来,要真有一大堆人来宿舍齐刷刷磕头,我怕别人说我搞封建迷信啊。”
学弟们露出遗憾的表情。
季飞星看着他们,又阴险地笑了:“这样吧,你们要是真的想报答恩情,那最近几天都晚点去吃饭,别跟我们抢食堂了。”
新生们仰着脑袋,非常顺从地走进老学长骗局。
老学长继续说:“尤其是北餐厅啊,我和我室友准备去那边吃小火锅,要是再和你们这群饿狼大军碰上,到时候人挤人,锅挤锅,所有口味都串在一起,麻辣锅的味道都不纯正了,我一个辣锅爱好者可忍不了。”
好一段辣锅爱好者的霸权宣言。周唤收拾完箱子,站起身,看向发言人。季飞星感受到了旁边人的视线,不自觉回望过去。
“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可能因为我是清汤锅爱好者吧。”
连吃火锅的偏好都截然相反,季飞星心想,他果然和周唤八字不合。
聊了一会儿,学妹们也悄悄凑了过来。
她们发现,那个叫周唤的学长似乎不爱说话,表情淡漠,显得有些“生人勿近”。她们看他都只敢偷瞄,然后再和旁边人小声夸他好帅。相比之下,这个叫季飞星的学长不光长得好看,说话也总是笑嘻嘻的,没一点学长架子。
女孩子们互相使了个眼色,用胳膊肘戳戳对方,这才戳出一个女生作为发言人。
“季飞星学长!我暑假闲着没事儿把官网翻遍了,看到了你去年在校庆上弹吉他的视频,哇!真的超级帅!我循环了好久!”发言人说。
“我看了校庆舞台全纪录。学长你们社团的乐队表演绝对绝对是全场最佳!”
学妹们一个比一个捧场,把厚脸皮的季飞星都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谢谢谢谢,我在校庆上表演的那段难度不大,新手也能弹。”
学妹们七嘴八舌地聊起季飞星的表演视频,季飞星往旁边瞥了一眼,发现周唤像木头桩子一样,冷着个脸不说话,于是给他递话题:“诶,你看过我那段表演吗?”
“看过。”周唤回答。
季飞星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问:“你觉得怎么样?”
周唤低头沉思片刻,似是在回忆那段视频里的内容,最终,他回答道:“吉他挺好看。”
憋半天就蹦出来一句吉他好看?季飞星扭过头,懒得再给他递话题。
周唤看着他的反应,有点想笑。
又起风了。空气里的闷热逐渐被风吹散,南操场涌入了一片凉意。
“学长你是音乐社的啊?”有个学弟问。
季飞星“嗯”了一声。
“咱们军训结束后是不是就要社团节了?”
社团节,说白了就是找个日子,把所有社团聚在一起摆摊招新。这活动一般在军训结束后举行,正赶上新大学生最无知最好骗的阶段,基本每个社团都能骗到不少新人。
季飞星算了算日子:“应该是在下周。”
“太好了!我上大学最期待的就是社团活动了!”
“进社团才有上大学的感觉嘛!我高中时就在想等大学了一定要加入动漫社,找一群二次元小伙伴陪我一起玩cos!”
季飞星趁机揽客:“社团节那天都记得来我们音乐社玩啊。”
“收到!”
周唤看了人群一眼,忽然插话道:“也可以来我们外协看看。”
季飞星扭头,看他:“你是外协的?”
“嗯。”
学弟学妹们交头接耳:“外协?外貌协会吗?”
“哎呀,是对外交流协会,能跟留学生一起玩儿的那种。”
对外交流协会,京大国际部创办的跨国文化交流社团。在季飞星的印象中,这个社团美女帅哥众多,人人会讲外国语,还特别喜欢组织各式各样的派对,因为有语言门槛,整个社团都显得极其不接地气。
倒是和周唤这种人调性相符,季飞星在心里哼了一声。
“学长们,社团节是在哪儿开啊?”一个学弟问。
季飞星给他们指了个方向,“在东门那边。”
“到时候社团那么多,我们能找到音乐社吗?”学妹紧张地问。
“放心,我们音乐社每年都是在最显眼的位置,都不用你来回找,一眼就看到了。”
学弟学妹们“哇”了一声,赞叹起音乐社实力不凡。
周唤忽然泼冷水:“你怎么知道今年还会在那个位置?”
季飞星不明所以:“这不是惯例吗?”
周唤没回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让季飞星感到莫名其妙。
两道哨声忽然落了下来。
闻哨归队已是军训生的本能反应,他们快步回到了自己的队伍,教官喊了几句口号,迷彩服就站的一个比一个笔直。两位学长站到了队伍后方,被大片大片的人影压进了暗处。
季飞星瞄了眼站在队伍前方的郑院长,这老头今天还专门收拾了头发,灰白短发从前往后梳,估计是在模仿上世纪的老歌星。
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吹翻了几顶迷彩帽。
经管院方阵开始频繁传出清嗓子的声音,教官在前边喊了些什么,风太大,听不清楚。
比赛还没开始,周唤便转身要走。
“还没比呢,你这就走了?”季飞星对他的敷衍态度表示不满。
周唤扭过头,和季飞星对视。
“要下雨了,如果你不想淋雨,最好也早点回宿舍。”他提醒道。
“我有团队精神,要淋一起淋!”季飞星觉得自己特有学长范儿。
周唤盯着季飞星看了一会儿,忽然说:“回头见。”
“回头?”季飞星面露疑惑。
周唤笑了一下。
草坪昏暗,只能靠远处投射来的灯光进行照明,周唤的脸几乎都笼进了黑暗里,边缘轮廓在对向而来的冰白灯光中泛出一点模糊的影。
今晚乌云密布,月亮难以照拂草地,季飞星看着周唤因模糊而变柔和的神情,错把冰白灯光当成了温柔的月光。
天边响起一道惊雷,他被拉回现实,发觉对方已经离开了。
回到宿舍后,雨就开始下了。
季飞星听到一滴雨水敲打地面的声音,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直到雨水声变得绵长,变得他无法分辨出这是第几万滴。它们迅速有力地织起一篇杂乱无章、音符交缠重合的秋天序曲,升调,降调,黑黑白白一落就把整个京大都给浸湿了。
新生也因此停训,在宿舍猴子归山般欢呼雀跃。
周三,校园公众号推送了拉歌比赛的文章,封面照是老郑的英姿。不点进去也能猜到,比赛又是经管院拿了第一。
季飞星把文章转发到了宿舍群。
下午第一节没课,一宿舍人都窝在屋里边躲雨,陈小胖从汉堡外卖中抬起头,划了几下手机屏幕。
“院长这张拍得不错啊,起码拍年轻了十岁。”他惊叹道。
赵家铭在床上翻了个身,拿着手机端详了一会儿封面,“P了,绝对P了!”
“哟!还有小七和周唤发饮料的照片呢!”陈小胖说。
姚远打开手机:“我看看。”
陈小胖对着照片啧啧两声:“真帅啊,我减完肥是不是也能变成你俩这样?”
赵家铭乐了:“胖子,你可真逗。”
季飞星拆开一包薯片,在宿舍游走分食,“怎么样,我孰与城北周公美?”
姚远第一个回答:“那当然是我们小七了!”
赵家铭趴在床上,手使劲往下伸,拿到薯片后大声喊:“小七最帅!”
陈小胖抓了一把薯片,完全没有“受贿”后的分寸,反而说:“你俩都帅,各有各的帅。周唤是冷冷的帅,小七是暖暖的帅。”
“都哪来的形容词......”季飞星有点无语。
话音刚落,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他点击接通。
“喂?”
“季小七!你现在有空没?”女生的声音。
“有啊。怎么了,秦大社长?”
“下周不就社团节了嘛,咱们音乐社也该买新的宣传横幅和海报了,想派你去招新场地那边看看怎么摆。”秦薇薇说。
“行,马上出发。”
季飞星拿起雨伞,边打电话边往外走。
天光黯淡,鼻腔里尽是雨落泥土的味道,路上没什么行人,雨声成了耳边唯一的噪音。
他走向东花坛。东花坛位于东门通路的十字路口处,因路口中心摆放的矮花坛而得名,这便是音乐社雷打不动的招新场地。
夏天,花坛没开花,只有灌木的叶子低低垂着,雨水从叶尖滑落,最后不知所踪。
季飞星和秦薇薇的电话没有挂断。
“辛苦你了小七,下雨天还麻烦你去踩点。”
“多大点事儿,都是应该的。”
“要找广告店做横幅和海报,今天必须出制品清单,”秦薇薇叹口气,“今年怎么回事,学生会到现在也不发社团节的场地分配图......”
“招新场地会有变化吗?”
“其他社团可能会变,咱肯定不会,音乐社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东花坛这块地,谁敢动我就揍谁!”
季飞星走到花坛边上,他一只手撑着雨伞,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艰难地摸索到拍照键,给秦薇薇发去一张花坛照。
秦薇薇看过照片后,说:“花坛朝南的地方可以立一个海报架,之前的应该还能用。”
季飞星转个身,又拍了一张路口人行道的照片,提议道:“这几棵树之间可以挂横幅。”
“对,这次一定要把横幅拉满,让新生一眼就看到我们的宣传语!”
季飞星透过雨水,看了一下周围树木的数量:“大概能挂四五条短横幅。”
“收到,你再看看如果不妨碍交通的话,咱们能摆多少桌子和多少伞棚?”
“差不多两个棚子,五六张桌子。”
季飞星在东花坛来回走着,边看场地边和秦薇薇沟通细节,一时忘了外边还在下雨,打伞的动作总比拍照慢一拍。
“东花坛挺宽敞,音响肯定有地方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放下大提琴和竖琴。”秦薇薇说。
“我觉得没问题。”季飞星打量四周。
雨水飘进伞里,落到了他的脸上,头发上。
“那先这样,我去给广告店报清单,你赶紧回去吧。”
“好。”
挂断电话,他放下手机,这才发觉胳膊举得有些酸。雨天实在不宜出行,他想。
冒雨走回宿舍,淌了一鞋底的雨水。他收起伞,人脸识别后进入苑区,手机忽然震了震。
以为是秦薇薇,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学生会公众号的推送:《关于分配社团节招新场地的通知》
他一边往宿舍楼走,一边低头看。东花坛是地图上最大的场地,一眼就能找到,他放大地图,手指在东花坛上划了两下。
看到该区域所属社团后,他愣了愣。
“……对外交流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