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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最后的音乐会1 ...

  •   最后的音乐会

      鸭舌帽外的世界明亮且燥热,他再次将帽檐压低,几乎半凭着感觉地踩在那些熟悉的鹅卵石上,穿过曾经嬉闹的孩子们留下的欢快笑声,来到熟悉的老地方坐下,拿出身份卡,方下隔音耳塞,按照以往的习惯点了杯咖啡,等待又一个无聊的午后被打发过去。
      电子报纸上的信息比夜间的无声老电影还要无聊,可他很快就被一段注脚新闻给吸引住了。
      熟悉的旋律响起,人们停下手,就连孩子们也驻了脚,倾听着充满欢乐气氛的乐曲。
      聂辰熟悉那些滑音,更知道它们出自谁手。
      这段乐曲属于他们合作的最后一场快闪音乐会。
      时代在改变,社会在适应,科技也在寻找解决的办法。
      声音混乱的环境愈演愈烈,反正谁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制造噪音,没办法能在当场抓住所谓的污染者,哪怕你看到他在面前大喊大叫,可也不能证明他不是在表演默剧。
      虽然谜团始终没能被解开,可通过长期持续的统计,科学界还是声音延迟效应有了些突破性的认识。
      首先,声音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被推迟了。因此地球并为进入无声世界,只是声音的传递失序。
      其次,声音的延迟与某种时空序列有关,不同的地点声音延迟的时间是存在偏差的,而相同的地点在不同的时间虽然也存在偏差,但并没有空间的影响那么强烈。
      最后,音色也在其中扮演着诡异的角色。不同音色的偏差度可以达到惊人的数百倍,此类研究目前主要以校准为主,还谈不上能扭转乾坤的可能。
      聂辰刚刚看到的那则小新闻,就是条关于统计数据的最新公告,经过多年的持续跟进,全音色延迟偏差计算准确率已经达到分钟级别。
      快闪音乐会最大的限制就是音色偏差,到现在所有组合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就连聂辰这样从不谈放弃的人,也不得不收敛心神,将更多精力放在独奏上。
      一曲完毕,聂辰的目光方才离开那则被他反复品读的新闻。或许,最后的遗憾还有弥补的机会。
      「序曲完毕,你最好快点儿来。」
      发完消息后,聂辰才开始计算时间。欢快的乐曲是每场快闪音乐会的前奏,人们相互通知,赶来等待演奏正式开始,其中自然也不乏演奏者本人。
      结伴而来的老朋友们相聚而来,走进广场后就散开到各自偏好的位置,等待自己演奏的部分响起。早前还有随着乐声起身致意的步骤,可后来大家实在是觉得,在总也配合不好的音乐面前亮相很没面子,也就少有再主动起身的。
      这种藏身于众的感觉让她们着迷,也让聂辰不得不调整作息,好在凌晨时分偷偷摸摸跑到这里来完成那些算不上非常重要的部分。要说声音时差也并非是全无好处,他一个人就能搭配三五种乐器,凑个别有趣味的演奏会,也算是种特别的玩儿法。
      身为前指挥,聂辰也算得上是多才多艺,别说是团里常规的乐器,就连琵琶他都能弹上两曲,最近更是爱上了吉他,正在各处求教指法,这段快闪音乐会中就有那么一小段吉他曲。
      咖啡杯碟相触的声音在轻柔的琴声显得相得益彰,这种恬适感是许多人愿意浪费午间宝贵的时光,前来这里等待未必能聆听到旋律的原因。
      思绪随着韵律移转,常有音乐相伴的美好时光,如今却只能成为追忆感怀的往事,这让聂辰很难对如今的人生感到满足,更难将自己与曾经的时代割离开。
      又是一对情侣,聂辰打量着他们,尝试捕捉出情感关系中有趣的部分,然后将其转化成即兴演奏。快闪音乐会很难展现他所钟爱的交响乐,就连大部分古典或民族音乐都难以完美重现,独奏虽然受到的影响要小很多,可对于他们这些忘不掉标准的挑剔耳朵而言,实在是难以从中得到愉悦,反而是偶尔来段即兴小曲,能够吊起大家的兴趣。
      自从小广场出名之后,来这里碰运气的游客就没断过。听说又有乐声响起,不少人立刻带着孩子赶来,以最为简单的手语告诉孩子们现在听到的就是音乐,一种从现代教科书中被迫删除的知识门类。
      在聆听之前,音乐是难以传授的,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对此都抱有相同的看法。这也就是为什么,在短短数年之后,音乐就从教学体系中被剔除,尽管还有些理论研究类课程得以保留,但音乐后继无人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那则通告,让所有爱乐人心痛的时刻,使得留存于心底的那份希望与期待被彻底抹除,从科学层面否认了声音有恢复正常的可能。那时,聂辰就坐在这里,一坐就是一天,接着是又一天,再一天。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人类就丢了如此美好的,天生的艺术。他想不明白人类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遭受如此残酷的惩罚,被剥夺享受美妙的快乐。
      郁郁寡欢的不止聂辰等人,自那之后,撒手人寰的消息就接连传来,其中不乏天纵奇才的乐坛新秀。
      没有绝望的音乐人们则以倔强的态度面对世界的冷漠,固执的扮演着小丑的角色,将音乐的小船放进时间长河,送给将来的听众。
      音乐人们的坚持收到的了宝贵的回报,希望被时间传递着,声音依旧能传达优美的乐曲,只要科学看待并利用一切可能的资源,就有可能让美妙的音乐再现世间。
      为了能创造出更好的欣赏条件,小广场周围自发形成了抑制噪声因素的氛围。从两个街区之外就有无数提示板告诫着人们,某些不经意间会制造出让人烦恼声音的行为在这里是不受欢迎的。
      没什么比全情陶醉于音乐中时听到令人作呕的杂音更为难以忍受,越来越多的人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也就有了如今的环境监察系统,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周围人群的行为。
      类似的尝试还在多地推进着,但就聂辰所知状况堪忧,破坏远要比维护容易的多。
      给予对音乐的尊重,守护一片净土,对于无关紧要的人而言是无足轻重的,可只需要一点瑕疵,就足以破坏欣赏者的心境。
      “下一曲将在半小时后。”
      提示之后,人们开始放松下来,各自走动或离着老远就用手语开始谈论家常琐事。
      那声音属于聂辰。在意识到自己的演奏可能会在未来被谁听到后,他就开始在曲间进行提示,以便未来的听众们能够安排好时间,以免因为口渴或便意难忍而错过欣赏音乐——他的演奏——的机会。
      或许我们可以弥补之前的遗憾。才坐下,梅绫和梅绸就开始争先恐后地将她们的想法比划给聂辰看。
      聂辰笑着将那则新闻转给她俩看。
      指尖轻点桌面,田秀秀提醒正在热烈讨论的梅家姐妹她的到来。才看片刻,她就否定了弥补遗憾的想法,故去的人们无法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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