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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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曲文雄血压上涨，面色紫红，曲太太忙搀着他坐下来，给他喝水顺气。
“我们曲府的牌匾是四十三年前皇帝金笔御赐，”曲琳琳不容他人胡乱攀咬，“是你这个小杂种能随便肖想的吗！”
申明简与曲意心有灵犀，他瞬间明白了曲意的意思：
“前朝皇帝御笔，想必也能卖上二十万，不如就拿它抵债了。”
申明简又换了个舒适的坐姿：
“今天把契约签了，下午拍照明天登报，叫全省城都知道那块牌匾更名换姓。”
曲意呱呱鼓掌：
“不错不错，曲小姐想来对小报杂志十分有研究，不如你给我们推荐一家，我们润笔费一分不少的。”
曲琳琳心头一跳，但她面色如常：
“什，什么小报，本小姐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东西！”
她转向曲文雄耳语道：
“把钱拿出来，让他们赶紧走，陆家小子马上要过来的，看到了像什么样子！”
曲太太一听自己的金龟婿要登门，也掐了曲文雄一把给他施压，曲文雄苦了一张脸小声道：
“真没有一万了。”
曲太太一惊，尖叫道：“年前我那箱首饰不是才当了一万？”
曲太太扑到他身上举拳乱捶：
“你是不是又去赌啦！啊！侬则脱底棺材寻死啊！”
“哎呦，哎呦，”曲文雄避让不及，甩开她大吼一声，“别动手动脚的！”
曲太太抱着女儿嚎啕大哭：
“我的一箱首饰哇，囡囡，姆妈给你攒的呀，又被他输光了呀！”
曲琳琳怒其不争：
“我不是叫你把东西守好不要给他么？”
“要过年呀，不好空空荡荡过年啊。”曲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哀嚎。
曲文雄烦不胜烦：
“别哭哭啼啼的，叫人家看戏是吧！明简，舅舅给你透个底，别说一万，一千我也没有，但再过三个月，不要讲一万十万，二十万，二百万，舅舅也能给你拿出来！”
申明简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向他：
“痴人说梦么。”
曲文雄道：
“我知道你不信，但你也不要小瞧我们曲家，我到底是你长辈，几个发达朋友也是有的，总有人愿意拉我一把。”
曲意一心念着牌坊：
“倘若还不上，那牌坊？”
曲文雄愠怒：
“牌坊想也不要想，我们曲家人死也要死在牌坊下头！”
曲琳琳此时镇定下来，知道要先和父亲站在一条线上，将这二人哄走：
“你们放心，我和四哥很快就要订婚，就算爹地还不上，还有我。”
曲意眼珠子一转：
“空口无凭啊，未来的陆少奶奶？”
“什么空口无凭？”一个梳着油头的秃额小开推门进来，他看着一屋子闹哄哄的一时摸不着头脑。
曲太太和曲文雄心里皆是一紧，夫妻二人和女儿对视一眼，曲琳琳贴上去道：
“你怎么这么快就来啦！”
这小开想必就是传说中的陆家四少爷了，曲意也给申明简递了个眼神，心里直呼今天真是来对了。
小开搂了一把曲琳琳的腰：
“我说不要和你分开嚜，是不是有人来欺负你们？你看看这地上，好好的瓜子花生都脏了。”
小开瞪着申明简和曲意：
“你们是什么人，来闹事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府邸！”
曲意奇怪道：
“你不认识我？”
小开也奇怪道：
“我凭什么要认识你？”
曲琳琳赶紧捧着小开的脸，小开虽瘦如条杆，脸却扁如□□，双腮鼓起，趁手得很，曲琳琳撒娇道：
“四哥，我爹地先前做生意欠了点债，你也知道，打仗的时候生意多难做啊。”
小开点点头，心疼道：
“琳琳，我当然晓得的，我们家也是侥幸熬了过来，想必那段日子里，你们吃了苦了。”
曲琳琳又道：
“他们原本说好一年为期还清的，如今刚过半年就来要了呀，这样逼迫我们，这不是要我爹地妈咪的命吗。”
小开又点点头，心疼道：
“这帮混账东西，哪有提前要债的道理，你们受苦了，怎么不同我讲呢？”
曲琳琳趁热打铁：
“四哥，我知道你疼我——”
小开忙表忠心：
“我当然疼你——”
曲琳琳道：
“如今有朋友刚带着爹地做投资，我家里原本的余钱，唉，我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小开第三次连连点头，心疼道：
“琳琳，你真是自立自强，可是我多么希望你不要如此要强，你可以靠在我的肩膀上！”
曲意和申明简看了一出鸳鸯戏，为了金钱，曲意还是站出来当恶人打断他们：
“什么强啊强的，你们到底是还钱，还是还牌坊？”
小开一凛：
“堂堂御赐牌坊，你们也敢打它的主意？”
申明简笑了：
“这位公子想必是陆家人？”
小开倨傲点头：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敢在此地放肆？”
申明简道：
“我们也不是不讲理，不过听说陆公子要和曲小姐永结同心，想来陆公子今天来个英雄救美，也是一段佳话。”
曲意附和道：
“你这未来的岳丈大人欠我们二十万，既然不肯拿牌坊来抵，不如给你个机会，你给我们打个条款做个担保，半年期限，曲文雄还上最好，若还不上，你这个担保人——”
曲文雄忙道：
“不消半年，三个月我就能还上了，贤婿，这是我家事，不好叫你们晚辈为难。”
小开执起曲琳琳的手，看到她的泪眼，气血冲头：
“你们的事不就是我的事，拿纸笔来，我怎能看我的家人平白受这等屈辱。”
签字画押时，小开还在嚷嚷：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尔等莫要瞧不起人，风水轮流转，半年后就到我泰山家，必将时来运转，否极泰来！”
曲意将字据小心收好，又问了一句：
“你，你当真不认识我们？也不觉得我眼熟？”
曲琳琳横了他一眼，抱住她四哥惊喜道：
“达令，四哥，你真是我的英雄，你太了不起了！”
曲意和申明简掉了一地鸡皮疙瘩，从曲家仓皇而出，曲意今天大开眼界：
“二百五吧，什么地方来的瘟生啊，这不是送上门来的冤大头嘛！”
申明简启动车子：
“都说他们陆家人丁凋敝，一代不如一代，今天真是见识到了。”
曲意乐呵呵抱着字据道：
“这笔二十万他们陆家出定了。”
“可解气了？”申明简笑道。
曲意美滋滋：
“太痛快了，他居然没认出咱俩。”
申明简骂他：
“你是什么大明星，什么好的臭的都要认识你？他一声令下，只怕一帮人上来巴结，哪要他自己动手。”
曲意立马认错：
“是是是，他眼里肯定是只有曲琳琳一个的，好不专情哦。”
半晌，曲意又骄傲道：
“我不是马上要拍电影嚜，说不定能一炮走红，红遍大江南北！”
“北极熊戴草帽，装什么洋相。”申明简逗他。
曲意立马回道：
“香炉里放屁，崩的都是仙气！”
申明简想也不想：
“气球吹破天，飘得找不着北了。”
曲意气鼓鼓，不和他接了，申明简问道：
“还想去哪里玩？”
曲意道：
“就刚刚说的北极熊，我想看。”
申明简扬眉道：
“没有常识？北极熊在北极，我现在去哪里给你找。”
曲意跨个脸靠在座椅里：“动物园没有吗？”
车子转了个弯，申明简道：
“哪家动物园能引进来就要轰动了，何况这才大年初二，动物园也要放假过年的。”
曲意撇撇嘴，两人漫无目的地兜了几圈，瞧见热闹的地方就下来荡马路。年景繁华熙攘，先随人潮游庙，穿过九曲桥，去斋堂吃一碗油面筋、黄花菜、冬笋素浇面，鲜甜咋舌，不放荤油实在难得。庙外来了一班锣鼓队，应当是从北边来的，好不气势磅礴，有一段似是《急急风》，而后又变《将军令》，队伍后头跟了一帮孩童，拍手跟唱。吃完面要去瞧那锣鼓，却被庙外台阶下一排乞丐绊住，他们盘坐地上，衣衫破旧，即使拾来棉袄穿，也是翻出了薄绒，更有两三人披一件。这支丐帮各个敲着破碗唱着好话，引得无数香客慷慨解囊。
冬日阳光撑不了太久，须臾北风紧，小商小贩支起油布大伞，地上炮仗花花儿随风旋起小涡，曲意跟着申明简左拐右拐，走进一家门头并不起眼的茶馆。一进去，却是别有洞天，布置得如同传统书院一般清雅。院外苔痕上阶绿，竹林肃寒风。屋内没有客人，却有一位茶博士在烹茗。白墙上挂着三张古琴，花架上摆着一把琵琶，漆案上横陈两支竹笛，再定睛一看，坐在台上峥鸣鼓瑟的，竟是申雪臣。
曲意拽了拽申明简的衣服：“他怎么在这儿？”
申明简回道：“他是老板，肯定是被二叔骂出来的。”
申雪臣一曲毕，下台招呼他二人：
“你们来得巧，我今天正好有空来开门，不然要等到破五的。”
申明简笑笑，也不戳穿他：
“刚刚去庙里走了走，外头要下雨了，我就想起你这儿离得最近，过来躲躲。”
话一落，冬雨噼啪打到窗外竹叶上，申雪臣看了一眼，竟然伤感道：
“正月落雨卖儿女。”
申明简见他垂头，不满道：
“做什么讲这样的丧气话？”
“这会儿雨雪多了，要延误春耕了，”申雪臣抬手让茶博士下去，他亲手斟茶，“一旦春荒，不知多少农家要吃不饱饭。”
“雪臣哥是富家子弟出身，”曲意蹙眉问道，“怎么会感慨起农事？”
申明简轻哼一声：
“他买了人家的女儿，自然要有这番联想。”
“就是那位黄雪眉么？”曲意问道。
申雪臣叹息：
“我与雪眉初遇，也是这样一个天气，不知她老子娘混账到什么地步，开春就将她卖去堂子里。她同我说，那年腊月与正月里雨雪不断，地里遭了灾，一根草也不长，家里六张嘴等着吃饭，实在揭不开锅，就将她——唉！”
申明简之前只大概知道此女的行径，今天一听来历，察觉不对：
“我看是二叔揍你揍得太少。”
“怎么又揭我伤疤？”申雪臣忿忿。
“你仔细想想这位黄姨娘后来的所作所为，隐忍不发，韬光养晦，咱们的商业大楼那么高，她翻进翻出，毫发无损，这样好的身手，你竟然还一厢情愿觉得她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女？”
申雪臣辩驳道：
“想来她有什么奇遇，或是有奇人看她根骨——”
“草根都不长的地方，哪个奇人去给她造什么奇遇？听我的，回去将那些侠义公案小说通通烧了。”申明简吃了一口茶，恨铁不成钢。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 3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