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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像洛征的娃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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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港的夏季，气温比临海低，湿度却更大。林时中下了出租车，没走几步背后便被汗湿了。
从巷子口一拐弯，司机口中的古桥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桥下的流水泛着粼粼的光。
河两岸有柳树、杨树和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树，空气里弥漫水汽的清润和草木的微香。
如司机所说，人倒是不多，来往的也都是当地的居民，他们有的挎着菜篮，有的拿着蒲扇，轻松惬意，与云港市被人熟知的快节奏格格不入。
也没什么特别的，普普通通，林时中想。
可他依然在桥上来回走了两遍，一遍是林时中在走，另一遍是林时中替洛征在走。
第二遍走完，林时中在心里笑自己简直是在自欺欺人。
他在桥头傻站了一会儿，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里去。
“要不要来喝杯咖啡?”
他闻声回头，咖啡店的老板娘倚在玻璃门上，笑着对他说:“外头怪热的。”
“好。”咖啡店里人不少，正好还可以做调研。
他推开玻璃门，店里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忽然低下去。
“不介意拼桌吧?”
“不介意。”
和他拼桌的是两位年轻的女士，他朝她们和善地笑了一下，正犹豫要怎么起话头，她们却主动找他攀谈起来。
“你好，你是来旅游的吗？”
林时中顺理成章地道明身份，在聊天中就用户的真实使用场景、痛点感知、决策动因等等同她们开展了访谈。
接下来，他又如法炮制，同其他几桌客人进行了较为深度的谈话。
可能是他运气好，选中的客人都没有拒绝，并且十分配合。
通过这些访谈，他倒是对homelink适配产品有了新的想法。
林时中苦滋滋地想，即使没能和洛征在这儿约会，也算是不虚此行。
老板娘笑吟吟的，没有因为林时中只点了一杯咖啡并且频繁骚扰她的客人而不高兴。
他忽然有点喜欢云港这座城市。
临走之前，他因为消费太低而感到不好意思。
咖啡店有一整面墙摆满了各种手工制品，有个穿西装的针织娃娃吸引了他的注意。
它的表情又冷又酷，莫名的像洛征，他盯着看得有点久。
老板娘走过来，问他:“喜欢这个？”
他点点头，确实喜欢。
“我朋友工作室出品的车载饰品，一个系列的，喷上香水放空调出风口也不错。”
“可以买来送人。”
林时中有些意动。
老板娘又给他介绍了一处小玄机，娃娃的西装口袋大得异常。
她从里面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张浅蓝色纸条，俏皮地朝他眨眨眼:“可以写点心里话给心爱的姑娘。”
“好，我买。”
他问老板娘借了笔，在纸条上写了几个字，重新塞回娃娃的西装口袋里。
林时中又买了一些咖啡豆，打算送给朋友和同事。
同老板娘告别，他坐上返回酒店的出租车。
他盘算的很好，到达酒店时正是该吃晚餐的点，正好赶上和洛征共进晚餐。
酒店附近的餐厅五花八门，林时中觉得都不好，这个太商务，那个太嘈杂。他在车上划拉半天，才终于找到一个勉强合眼的。
就是这家了。
敲定后，他往车窗外看，车几乎没怎么动，还是刚刚的街景。
这是遇上了云港市周五的晚高峰。
到酒店时已经有些晚，洛征恐怕已经吃过饭，他有些忐忑地推开房门。
会客厅只亮着一盏台灯，洛征静静地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他还穿着下午那一身衣服，只不过脱去了外套，单穿着衬衫，身姿挺拔，显得很矜贵。
洛征虽然是世俗意义上忙碌的精英总裁，可他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胃病，因为他每天都按时按点好好吃饭。
这是洛征的助理告诉他的，有一回中午的时候，他去送文件给洛征，看见穿着制服的餐厅工作人员从洛征办公室出来。
助理拦住他，低声说:“林工，晚点我来转交吧。现在是洛总的用餐午休时间，不喜欢被人打扰。”
林时中对洛征的一切都感兴趣，于是朝助理打听:“林助，洛总作息这么规律吗？”
助理看了他一眼，对他说:“是的，洛总用餐很规律，很健康。”
林时中站在玄关，没去开其他灯，助理的话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
想必洛征是不会等他的，可他不死心，轻轻地问:“洛总，你吃过了吗？”
洛征沉默着不说话，应该是还没吃饭的意思。
他有些诧异，走近了些，又问:“是在等我吗？”
这下，洛征答得很快:“不是，忙忘了。”
仿佛怕答慢一些，就要被林时中误会。
林时中忍住笑，邀请他:“那我们现在去吃饭，好吗？”
半晌，洛征才说:“嗯。”
洛征可能是饿得厉害，没有对他选的餐厅提出异议。
餐厅离酒店只有几百米，所以他们走着过去。他在前面带路，洛征落后半步跟在后边。
这是个很平常的夏季夜晚，有晚风吹过，没那么闷热。两人沉默着，谁都没有说话。
“到了，洛总。”他停下来，对洛征说。
“嗯。”洛征的目光随意落在餐厅的装潢上，先他一步进了门。
服务生将他们引到靠窗的位置，巨大的横窗之外是餐厅特有的热带植物园景。
琉璃铃兰灯垂下来，暖橘光晕如萤火包裹二人空间。
嗯，比林时中想象的还要浪漫几分，没有哪个正直的下属会单独请上司来这种餐厅吃饭。
洛征不是傻子，估计已经看明白林时中那点心思。然而他并未拂袖而去，依旧端坐对面，姿态沉静，仿佛眼前是再普通不过的一餐。
这是不是说明洛征不排斥甚至纵容他?
林时中一阵窃喜，脸上有了热意。
等菜的间隙，洛征安静地侧头望向窗外的植物，手指有节奏地在桌面敲击。
“洛总，”林时中忍不住唤他，他闻声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铃兰灯下碰到一起。
心跳得很快，林时中腼腆地笑了笑，说:“今天的调研收获颇丰。”
洛征没料到他不是随便说说，反而真跑去调研了，于是坐正了身子，朝他微抬下巴。
“说说。”
林时中说他对十一个人进行了访谈，年龄范围从20岁到56岁，女性居多。
“我发现这些人中很多都养宠物，她们对宠物的关切程度极高，尤其是宠物独自在家时。”
“所以，homelink或许可以增加一键宠物看护模式。”
林时中说起工作和项目，眼神不再是软的、不再是温热而黏腻的，变得沉稳又克制。
方才他想，林时中带他来这种气氛暧昧的餐厅，肯定目的不纯。若不是他饿得狠了，说什么也不会踏进来。当然，就算来了，他也只管埋头吃饭，半句话都不会跟林时中多说。
大概林时中的眼神太正直，他一时忘掉之前对自己的告诫，往前倾身，与林时中沟通起更多的细节。
林时中说得兴起，随手拿起柠檬水喝了一口，嘴唇变得亮晶晶的。
洛征内心没什么起伏，眼神轻飘飘地掠过，又定在一道令人垂涎的菜肴上。
“在哪儿找到这么多人谈话?”他尝了一口那道菜，甜口，软糯又不起腻，不错。
“在一家咖啡店。”林时中促狭地笑，也学着他夹了同样一道菜。
“嗯～好好吃！”林时中尝了尝，发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声音。
洛征夹菜的手一顿。
林时中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
他发现洛征挑食有挑食的好处，只要洛征尝了哪道菜，脸上略微露出尚可的神色，那么这道菜的味道准错不了。
林时中还发现洛征的口味偏甜，和他的形象有些不符。
他笑眯眯的，在心底认为洛征其实是个可爱的男人。
“有酱。”洛征忽然把筷子放下，指了指他的嘴角。
“哪里？”
“左边。”
林时中拿着纸巾擦来擦去都没找准位置，有点困惑地拿着依旧雪白的餐纸。
“我找不到。”他把脸往桌子中间靠，得寸进尺地递了一张纸给洛征。
洛征看了他半天，终于接过那张纸，用纸把食指包裹得严严实实，很轻地在他的脸上掸了一下。
雪白的纸上沾了绿豆那么点儿大的、褐色的酱。
左脸被触到的地方有点怪异的热，他僵硬地说:“谢谢洛总。”
回酒店的路上，林时中收到余铮发来的信息。
他拍了一张林时中家里的照片，附言:“完好无损。”
林时中停下脚步，把照片放大。余铮拍的他家客厅和阳台，他想透过阳台玻璃看看家附近的受灾情况。
但外头黑漆漆的，啥都看不清，除了余铮映在玻璃上的影子。
“谢了。”
他迅速回了余铮，把手机一锁，往前跑。
他刚停下来的时候，洛征还站在旁边等。不知怎么回事，洛征突然又不等了，在前面走得飞快。
“洛总，等等我呀。”
洛征的身形顿了一顿，步履却未停。
他好不容易追上洛征。
洛征的脸色不大好，看起来不怎么高兴。
林时中猜测可能是他突然想起工作上的烦心事之类的，为了让洛征心情好一点，他探身对洛征说:“洛总，我给你买了礼物。”
他掏出那个穿西装的娃娃，在洛征面前晃了晃。
洛征目不斜视，无动于衷，只说:“看路。”
林时中直起身往前看，差点一头撞上酒店的玻璃门。
他猛地刹住，笑得尴尬，接着跟洛征介绍起来:“车上的小挂件，还能放在空调出风口。”
“我暂时没有在临海买车的打算。”
洛征拒绝得委婉，他愣了一下，可能大厅的灯光太刺眼，他的眼睛有些干涩。
“这样啊，等买了车再用也可以吧。”
洛征用沉默回答他。
厚脸皮也要有个程度，他笑了笑，改口说:“那我送其他朋友。”
他没打算送其他人，只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谢谢。”洛征突然朝他伸出手，不知怎么的改了主意。
西装娃娃最终还是被林时中送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