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回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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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蚀的铁栅门在身后发出“吱呀”的哀鸣，像垂死巨兽的喘息。邓郁推开它时，指腹蹭过栅条上剥落的红漆，粉末簌簌落在沾满灰的地面，惊起一片细小的尘埃。易凇紧随其后，靴底碾过碎石的声响在回廊里撞出空洞的回音，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地面，而是无数碎裂的时光。
这是座被遗弃的观测站。墙壁爬满暗绿色的藤蔓，像老化血管里凝固的血，将斑驳的标语“守望星辰”啃噬得只剩残缺的笔画。穹顶破了个大洞，天光从那里漏下来，在积灰的观测台上投下歪斜的菱形光斑，光斑里浮动的尘埃，像是被惊动的魂魄。
“祖父的笔记说，这里能收到‘域外信号’。”邓郁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指尖划过观测台边缘的锈痕，那里刻着串模糊的数字：739。易凇注意到，他指节泛白，像是在用力克制着什么。
干旭正踮脚够墙上的旧地图，墙纸受潮卷了边，一扯就碎成纸屑。“这地方邪门得很，”他嘟囔着，突然“咦”了一声，“你们看，地图背面有字。”
纸上的字迹洇了水，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双生”“觉醒”“代价”几个词。陈尚用袖口擦了擦，更多字显露出来：“……容器需以‘信任’为引，方能解锁核心，然信任越深，反噬越烈……”
“反噬？”易凇皱眉，看向邓郁，“你的笔记里提过这个吗？”
邓郁转过身时，脸上还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只是眼底那点温度像是被回廊的阴风卷走了。“或许是指意识融合的副作用？”他轻描淡写地说着，弯腰捡起地上的半块镜片，镜片边缘锋利如刀，映出他嘴角极淡的弧度，“比如……记忆混淆？”
易凇没错过他捏紧镜片的动作，指腹几乎要嵌进玻璃的棱角里。刚才在栅门外，他分明看见邓郁口袋里露出半截金属链，链坠的形状，和观测站档案柜的锁孔惊人地相似——可邓郁从未提过自己带了钥匙。
“那边有动静。”陈尚突然指向回廊尽头的阴影。那里堆着废弃的仪器，一个金属柜半开着，柜门晃悠着，发出“哐当”的撞击声。干旭抄起墙角的铁棍，易凇按住他，朝邓郁递了个眼神，示意分头包抄。
阴影里的东西比想象中更诡异。那是台老式发报机，按键上还沾着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更让人脊背发凉的是，它正在自己运作，纸带上不断吐出摩斯电码，滴滴答答的声?在空荡的回廊里回荡，像在敲谁的骨节。
“我来翻译。”邓郁走过去，手指在发报机上拂过，动作熟练得不像第一次接触。易凇站在他身后，注意到他手腕内侧有道极细的疤痕，像是被什么锐器划过——以前从未见过。
“‘容器已就位，739号观测站等待激活’。”邓郁念出翻译结果时，发报机突然停了，纸带上最后浮现出一个符号：是邓郁常用的钢笔笔尖图案。
“这符号……”干旭刚开口，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观测台剧烈摇晃起来，穹顶的破洞落下更多碎石，陈尚扶住档案柜，却发现柜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里面整齐码着一排实验日志，最上面那本的封皮上，贴着邓郁的照片——十五岁的模样，眼神冷得像冰，和现在判若两人。
易凇伸手去拿，邓郁却先一步按住了日志。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烫得惊人。“这些是……”
“祖父的实验记录。”邓郁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反常，“里面记着双生容器的培育过程，包括……如何销毁其中一方，强化另一方。”
最后几个字像冰锥扎进易凇心里。他猛地想起邓郁刚才捡镜片时的眼神，想起那把和档案柜匹配的钥匙，想起发报机上的符号——那些被忽略的细节，此刻像拼图般在脑海里合拢，拼出个让他心惊的轮廓。
“739，”易凇盯着观测台边缘的数字，声音发紧，“是你的实验编号，对吗？”
邓郁终于抬眼，脸上的温和像被风吹散的雾，露出底下冷硬的轮廓。他松开按住日志的手，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嗒嗒”声，和刚才发报机的节奏一模一样。“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口袋里的钥匙。”易凇的目光落在他口袋鼓起的形状上，“还有你手腕的疤——那是植入追踪器留下的，我在父亲的旧照片里见过。”
回廊又开始震动，这次更剧烈，档案柜里的日志哗啦啦掉出来，其中一页飘到易凇脚边。上面贴着他的照片，标注着“容器A，适配度98%”，照片角落有行小字：“目标：诱导信任，完成吞噬”。
干旭和陈尚脸色煞白，握紧了手里的武器。邓郁却笑了，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了然。“父亲总说你太敏锐，”他弯腰拿起那本贴着易凇照片的日志，“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话音刚落，发报机突然再次启动，纸带上涌出密密麻麻的符号，在末端组成一句话：“信任已达阈值，吞噬程序启动倒计时——”
易凇看着邓郁眼底那抹陌生的冷光，突然明白祖父笔记里的“反噬”指什么——不是意识混淆，而是被信任的人，亲手将你推入深渊。穹顶的破洞越来越大，天光倾泄而下，照亮了邓郁手中那把闪着寒光的、从发报机里拆出来的金属锥。
原来那些温和的笑意，那些默契的对视，都只是“诱导信任”的诱饵。易凇后退一步，撞上身后的铁栅，栅条硌得后背生疼——就像此刻他心里的感觉，钝痛里裹着尖锐的寒意。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
邓郁没有回答，只是举起了金属锥，阳光顺着锥尖流淌下来，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一半是熟悉的温和，一半是从未见过的冰冷。倒计时的数字，开始在发报机的纸带上飞速跳动。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回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