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诀别 ...
-
极寒冰川的风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易凇把最后一片暖宝宝贴在邓郁的后腰——对方后背的伤口在低温下愈合得很慢，每走一步都牵扯着疼痛。数据板上的坐标在冰川深处闪烁，红色的光点代表“母体”，而绿色的小点是他们四人的位置，正呈菱形缓慢推进。
“还有三公里。”陈尚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我的氧气储备只剩一半，你们呢？”
干旭的笑声紧随其后：“放心，老子带得多！就是这冰面太滑，刚才差点摔个狗吃屎——欸，老陈，你左后方三米处有冰缝，别踩！”
易凇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氧气表，指针在“正常”区域，他侧头问邓郁：“还能撑住？”
邓郁点头，呼吸时面罩上结了层白霜：“数据显示前面有个冰洞，能挡挡风。”他的左手始终按在腰间的枪套上，那是从074残骸里拆出来的脉冲枪，也是目前唯一能对“母体”造成伤害的武器。
进入冰洞时，干旭正用登山镐凿冰取水，陈尚在检查设备。冰洞中央有根巨大的冰棱，像倒挂的水晶，折射着四人的身影。邓郁靠在冰壁上喘息，易凇帮他调整面罩时，发现他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
“脉冲枪的能量块还有几块？”陈尚突然问，手里拿着个拆开的仪器，“我的干扰器坏了，得靠它吸引‘母体’的注意力。”
干旭扔过来两块蓝色能量块：“省着点用，这是最后储备。”
邓郁接住能量块，刚要装进枪里，冰洞突然震动起来。冰棱摇晃着落下细碎的冰渣，干旭反应最快，一把将陈尚推开——一块人头大的冰块砸在刚才陈尚站的位置，碎成齑粉。
“来了！”干旭大吼一声，举枪对准洞口。
易凇和邓郁同时戒备，却见“母体”并未现身，洞口涌进的是密密麻麻的仿生体，它们像被磁场吸引的铁屑，潮水般扑来。这些仿生体没有实体，是纯粹的能量形态，脉冲枪击中它们时，只会短暂消散，几秒后又重组。
“是诱饵！”陈尚突然喊道，手里的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母体’在干扰磁场，它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冰洞顶部开始坍塌，更大的冰块坠落。干旭用身体护住陈尚，却没注意到身后的冰缝正在扩大——那道被他提醒过的冰缝，不知何时延伸到了脚下。
“小心！”邓郁的喊声刚落，干旭已经踏空，他本能地抓住了陈尚的裤脚，两人瞬间失重。
“放手！”陈尚嘶吼着，身体被拖向冰缝边缘，“下面是万丈深渊！”
“放你娘的屁！”干旭的笑声带着哭腔，另一只手死死抠住冰面的裂缝，“老子还没看你拆完‘母体’的核心，怎么能让你死！”
易凇扑过去拽陈尚的手臂，邓郁则用登山镐插进冰面，将绳子系在镐上，扔给干旭：“抓紧！”
就在绳子即将碰到干旭手指的瞬间，冰洞中央的巨大冰棱突然断裂，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冰缝。陈尚眼疾手快，猛地踹向干旭的手腕——那是他们在训练时约定的应急信号：当两人只能活一个时，让更有价值的人活下去。
“干旭——！”
陈尚的喊声被冰棱砸落的轰鸣吞没。易凇只看到干旭最后望向他们的眼神，没有愤怒，只有释然，像每次任务成功后拍着他的肩膀说“搞定”时的样子。冰缝合拢的瞬间，干旭的笑声仿佛还在冰洞里回荡，混着冰块撞击的脆响，碎得不成样子。
邓郁把失魂落魄的陈尚拉上来时，对方的面罩上全是白雾，分不清是哈气还是泪水。陈尚瘫坐在冰上，手里紧紧攥着半块能量块——那是刚才干旭扔给他的，此刻已经被体温焐化了一角。
“他说……他说要看着我拆‘母体’。”陈尚的声音在面罩里哽咽，“他每次都这样，总把危险留给自己……”
易凇想起第一次集训，干旭替他背了擅自离队的黑锅，被关禁闭时还笑着说“兄弟就是用来挡枪的”；想起在寂静之渊，干旭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塞给他，说“我脂肪厚，抗饿”；想起昨晚露营时，干旭用树枝画暗礁峡谷的地图，说“这里我熟，跟着我走准没错”。
这些碎片像冰棱的折射光，突然刺得人眼睛发酸。邓郁拍了拍陈尚的肩膀，动作很重，带着某种无声的安慰。冰洞外的仿生体已经退去，大概是“母体”没想到会有牺牲，暂时停止了攻击。
“起来。”邓郁的声音沙哑，“他用命换的时间，不能浪费。”
陈尚慢慢站起，抹了把面罩，再抬头时，眼神里的悲伤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决绝。他捡起地上的干扰器，将仅剩的能量块全部装进去：“干扰范围可以扩大三倍，足够引开‘母体’的注意力。”
易凇帮邓郁检查脉冲枪，发现对方的手在抖——不是害怕，是愤怒。他握住那只颤抖的手，在冰洞里昏暗的光线下，两人的目光相遇，无需多言，都明白接下来要做什么。
走出冰洞时，风更烈了。陈尚调试着干扰器，突然回头对他们说：“干旭总说我太理性，不懂变通。但他不知道，我早就把他的名字刻在干扰器的芯片里了——这样，就算炸了，也算我们一起完成任务。”
他按下启动键，干扰器发出尖锐的嗡鸣，像某种悲鸣。陈尚冲他们挥了挥手，转身朝与坐标相反的方向走去，背影在冰原上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黑点，被漫天风雪吞没。
邓郁举起脉冲枪，枪口对准坐标所在的方向。易凇握紧登山镐，感觉掌心的温度透过手套传向冰冷的金属。干旭的笑声、陈尚的背影、冰棱坠落的轰鸣，此刻都化作了往前走的力量——他们不能回头，因为身后是用生命铺就的路。
极寒冰川的深处，“母体”的红光在风雪中闪烁，像一只等待狩猎的眼睛。而它不知道，向它走去的两个人，心里揣着比冰川更冷的恨意，和比火焰更烈的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