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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心渊之下,火种未冷 ...

  •   幽暗的通道如血脉般蜿蜒深入地底,四壁之上,密密麻麻刻满了青冥丹师临终前的遗言。

      那些字迹或深或浅,有的已被岁月磨蚀得模糊不清,有的却依旧清晰如新,仿佛执笔之人尚在眼前低语。

      血书斑驳,墨痕浸石,字字泣血,句句断魂。

      “心火不灭,命契长存……”

      “他们骗了我们,也骗了天道。”

      “若后人至此,请代我燃一炉丹,照彼幽途。”

      苏云清指尖轻轻抚过一道刻痕,心头骤然一颤。

      那字迹熟悉得令人心痛——是他师尊的笔法。

      可这痕迹,远比他记忆中苍老、枯涩,像是用尽最后一口气刻下的诀别。

      他喉头一紧,眼底微热,却不敢停下脚步。

      身前的谢无渊脚步越来越沉。

      每一步落下,地面都似有轻微震颤,仿佛踩碎了某种封存三百年的记忆残片。

      他的呼吸渐缓,眉心那道血痕隐隐发烫,瞳孔深处浮现出断续的画面:雪夜山门,一名白发老者怀抱婴孩走入天衍剑宗;祖师殿中,一柄熔铸心火的剑胎自丹炉中升起,通体赤红如血;而那孩子被按在祭坛之上,灵台被强行剖开,一缕剑意贯体而入——

      “容器已成,封印可立。”

      谢无渊猛然停步,身形微晃。

      他闭了闭眼,再睁时,眸光如霜刃出鞘,直直刺向苏云清。

      “若我本就是为镇压你而生——”他声音冷得像从冰渊深处传来,“若我的存在,不过是玄霄子布下的一道锁链,用来囚禁你的心火……那你为何不弃我?”

      话音落时,通道内死寂无声。

      唯有壁上刻痕间渗出的寒气,在两人之间缓缓流转。

      苏云清没有后退。

      他迎着那双曾斩断万千邪祟、如今却盛满痛楚与质疑的眼睛,缓缓伸出手,反握住了谢无渊冰冷的手掌。

      指尖微动,一缕淡金色的丹火自他掌心燃起,顺着经脉悄然探入对方灵台。

      这是【心火共燃】,唯有命契相连者方可施展,以自身心火触碰另一人魂魄深处最隐秘的烙印。

      刹那间,苏云清“看”到了。

      那柄沉眠于谢无渊识海深处的剑胎,并非纯粹杀伐之器——它核心处跳动着一簇微弱却坚韧的心火,与剑灵血脉交融,彼此缠绕,竟已共生三百年。

      更令他心头剧震的是,那心火正以极缓慢的速度,净化着缠绕剑胎的黑气。

      那黑气阴冷污浊,带着天道崩裂后的腐意,若非这剑胎死死压制,早该蔓延而出,吞噬整个修真界。

      而谢无渊,从来不是容器。

      他是鞘。

      是心火唯一的护持者,是在三百年前那场浩劫中,唯一敢以凡躯承载神火、与剑共囚的勇者。

      “你不是被用来镇压我的。”苏云清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钟鸣贯耳,“你是护火的鞘。若无你,心火早已熄灭,被天道污浊吞尽。”

      他话音未落,腰间玉佩忽地一震。

      第九槽符文虚影缓缓升起,凝成一道模糊人形——那是青冥先祖残念所化。

      虚影抬手,一道金光自指尖射出,直入谢无渊体内剑胎。

      轰——

      一声低沉剑鸣自谢无渊胸腔震荡而出,如龙吟九霄,又似悲鸣终释。

      那缠绕剑胎的黑气骤然退散一寸,露出其下早已布满裂痕、却始终未碎的剑心。

      谢无渊身体一震,眼底冰霜寸寸崩裂。

      他望着苏云清,第一次,眼中不再只有戒备与疏离。

      而是……动容。

      “所以,”他嗓音沙哑,“我不是工具?”

      “你是命定的同行者。”苏云清握紧他的手,唇角微扬,温润如玉,“就像我说过的——若那过去是火,我便用它炼骨。而你,是我炼骨时不可或缺的炉火。”

      谢无渊沉默良久,终是极轻地,回握了一下。

      两人继续前行。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

      一座巨大的圆形石殿横亘于地心深处,中央是一池幽渊,黑水如镜,漂浮着无数破碎的命牌,每一块都铭刻着“青冥心主”四字,年代久远,残缺不全。

      九座丹炉虚影环绕心渊而立,炉口吞吐着微弱火光,仿佛仍在等待最后一炉丹成。

      尉迟烈早已等候在此,他咬破指尖,将蛮族血脉涂抹在池边古阵之上。

      鲜血流入沟壑,刹那间,九炉齐震,火光冲天!

      命牌纷纷升空,在空中缓缓拼合,浮现出最后一段被尘封的真相:

      三百年前,青冥宗主窥得天机——天道将腐,万灵蒙尘。

      为存一线清明,他自毁道基,化归墟之力,埋下“双魂重燃”之局。

      以九心凝魂草为引,设下心渊秘境,只待心主与剑鞘共燃命火,方能重启净化。

      尉迟烈咧嘴一笑,抹去嘴角血痕:“老子这血,总算没白流。”

      沈砚之站在最后一步阶梯上,望着那九炉齐燃的奇景,执法令早已熔尽的手掌微微发抖。

      他喃喃道:“原来真正的罪人,从来不在心渊之下……而在云端之上。”

      而就在此时,柳扶风缓缓走到心渊边缘。

      他低头看着池中倒影,忽然笑了。

      然后,他抬起手,毫不犹豫地割破掌心。

      鲜血滴落,在触及黑水的瞬间,所有命牌骤然一亮——柳扶风的血滴入心渊黑水,如星火坠入寒潭,却激起千层波澜。

      那九块悬浮于空中的命牌骤然一亮,金光如丝,彼此缠绕,竟在空中织成一幅古老的影像——一位白袍老者立于丹炉之前,面容苍老而庄重,正是三百年前青冥宗最后一代心主。

      “若后人见此,持令者已归,请代我……向心主叩首。”

      声音低沉如钟鸣,自虚空中荡出,带着跨越三百年光阴的沉重与托付。

      柳扶风浑身一震,手中那枚早已残破不堪、仅存一角的执法令碎片,在接触到心渊气息的刹那,竟微微颤动,仿佛回应着某种血脉深处的召唤。

      他低头看着自己掌心流淌的血,忽然笑了,眼中竟有泪光闪动。

      “祖父……我回来了。”

      话音未落,他双膝重重跪地,额头狠狠撞向冰冷石面,三记响头,声声如雷,额角崩裂,鲜血蜿蜒而下。

      可就在第三拜落地的瞬间,他眼前那片自幼便存在的灰暗盲区,竟如雾散云开,一丝清明骤然涌入!

      视野骤然清晰。

      他看见了——不是用眼睛,而是用魂魄去“看”。

      心渊池底的每一道符文脉络,九炉虚影中流转的丹火轨迹,甚至谢无渊眉心那道血痕里隐匿的剑意波动……一切皆如画卷铺展,纤毫毕现。

      青冥血脉,真正的觉醒。

      他缓缓起身,指尖轻抚眉心,声音低哑却坚定:“从今起,我不再是暗卫,是守誓人。”

      与此同时,苏云清深吸一口气,抬步踏入心渊池中。

      黑水如墨,却在他足尖触及时泛起金纹,仿佛沉睡的火焰被唤醒。

      他闭目凝神,双手结印,玉佩在他胸前剧烈震颤,裂纹中渗出缕缕金丝,如同活物般游走全身,最终汇入灵台。

      一股焚骨灼魂的痛楚自四肢百骸炸开——命火洗髓,灵台重塑,这是青冥心主传承的最后一关。

      他咬牙承受,额上青筋暴起,冷汗与血水交融而下。

      可他的神情却愈发平静,仿佛痛楚之外,有某种更深层的觉醒正在发生。

      第九槽符文虚影终于彻底凝实,化作一道完整的丹师魂影。

      那魂影凝望着他,微微颔首,唇未动,声却入心:“吾脉有继,心火不灭。”

      刹那间,熟练度面板在苏云清识海中浮现最后一行提示:

      【心火重燃,命契归位——可启归墟核心,直面天道之垢】

      池水轰然炸开!

      炽烈金焰自苏云清体内冲天而起,将整个石殿映得如同白昼。

      谢无渊立于池畔,黑袍猎猎,剑意如霜。

      他望着那浴火而立的身影,眸光深沉如渊,忽而抬手,一指苍穹。

      “若天道不公,我便斩之。”

      剑鸣破空,九炉齐震,心渊四周的岩壁寸寸崩裂,通道尽头,一扇巨门缓缓浮现——通体漆黑,刻满血誓,每一道纹路都似由万千亡魂哭嚎凝成,门缝之间,溢出令人心悸的腐朽之气。

      巨门开启之声,如天地呻吟。

      而在那门后深处,火光映照出一片悬浮于虚空的破碎道场轮廓,中央矗立着一座残基,碑面焦黑,裂痕纵横,却依稀可辨四个古字——

      天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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